第二十七章幸福
躲在房門后面偷聽的冷仲秋差點笑出來。 此刻她捂著嘴趴在門后的墻邊,凌亂翹起的灰藍色頭發也因為這個姿勢而變得柔順了一些。她像是獨自一人的時候就會卸下一點防備,柔軟的心褪去了尖銳的刺,眼睛里藏著像是這個年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光,而非是活了今天沒有明天的絕望女人。 人類總是要有希望的,就算是垂垂老矣,抑或是身患絕癥,總是在絕望之中點著一盞希望的燈火,期待著憧憬著自己還能看到明天太陽的升起。 可是冷仲秋不一樣。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在二十五歲的那一天終結,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成為毫無用處的笑話。 她再次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她的傻哥哥,才掉頭下了樓。 白翊就像是知道門外站著一個人似的,等到冷仲秋離開之后才自在了一些,就此在謝嬌娘旁邊坐了下來。他對待謝嬌娘就不像對待旁人了,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胃腸感冒?是不是昨天那家面不好呀?還是你偷偷跟著冷仲秋吃什么涼東西了?你吃藥了沒,估計這也沒什么藥,我送你去醫院吧。” 謝嬌娘被他嚇出一身冷汗。 她要是到了醫院,不說別的,光是x光就能把她照透了。化身為人形對她沒有什么影響,可是心肝脾胃腎也模擬不出來啊。 謝嬌娘難得裝了一把虛弱,一臉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道:“我怪惡心的,不大想動。” 白翊慌得都不知道該怎么好了,猶豫著把手搭在了謝嬌娘的額頭上道:“你還好么?” 他的手溫熱如暖洋洋的火爐瞬間撫平了謝嬌娘心中的焦躁,只是這個時候她還要勉強提起一點力量讓自己的額頭暖和一些,不至于涼到白翊。盡管如此辛苦,比她附身在凡人軀體之內更加麻煩,謝嬌娘仍然心甘情愿。 她寧可費心去得到這么一點溫暖,縱使渺小如街邊一只螻蟻。 謝嬌娘頓時笑彎了眼睛,覺得不必去責怪多此一舉的冷仲秋也挺好的:“還好,就是不想見陽光,看見了就暈,也不想吃東西。今早起來已經吃過藥了,沒關系的,很快就能好起來。” 她一個人行走的太久了,從來沒有被這樣細心的詢問過,所以恨不得一句話說盡所有的情況,盡管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臆造,最后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白翊這才松了一口氣,奈何謝嬌娘的臉色實在不好,讓他就是沒法放下心來,心里更覺得謝嬌娘這個人看著多成熟其實也有這樣虛弱的時候,還是要自己照顧才能好好地。他為謝嬌娘掖緊被角,動作生疏而溫柔:“我出去打個電話。” 謝嬌娘真的就乖乖的呆在被子里面目送著白翊拿著電話出門。她能夠感覺出來白翊在家里的時候是沒有照顧人的,即使他性子溫厚,可是依舊是百般呵護照顧的長大,就在他掖被的時候,看著從容,指尖卻是緊繃的,耳朵尖也是紅的。 謝嬌娘真是喜歡死了他這副模樣。 白翊打完電話回來,自動報備道:“我跟我媽說,我到冷仲秋這來待一天,她還奇怪呢。” 謝嬌娘對白翊也不算欺騙,她確實難受極了,力量上的缺失令她失去支撐自己的途徑,只能是一只虛弱的茍延殘喘的鬼。其實那些里說的也不是騙人的,鬼就是靈魂,是一種能量體,是不斷的修煉支撐他們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打散了也就沒有了。 她輕輕笑了笑,連頰邊酒窩都沒有了:“你說了什么?” 白翊實在忍不住她這副病了的小貓的樣子,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說,阿凝病了,我得陪著她。” 他如愿看著謝嬌娘吃驚瞪大了眼睛,這才志得意滿的笑起來道:“騙你呢,我說我過來有點事。” 謝嬌娘竟然有些失落,反應過來又想嘲笑自己。 她在被子里面窩著,看著白翊為自己忙前忙后,一會兒給自己倒茶,一會兒給自己拿充電線,還陪在自己身邊兩個人就那么看著手機不說話也覺得好。 她忽然很向往這種狀態。 不需要太過熱切的交流,反復的言稱愛情,也不需要在痛苦和快樂之中反復煎熬,只要兩個人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穿越過天地熬煮走時間,如同所有最簡單的情侶一樣,一生一人一座墓。 她被自己的傷感震驚到了。 隨之而來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更大的絕望。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慢悠悠的像是在風中蕩下來的葉子,也一眨眼就回去了叫人舍不得。 冷仲秋難得這么識相,到了中午也一直沒有出現,白翊出去過一趟,后來端了一碗粥回來給謝嬌娘喝。謝嬌娘寧可他弄兩炷香回來給自己燒一下,然而這卻是白翊對她胃腸感冒的照顧,于是她認命的喝下去了,一口沒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這么一碗粥入口的時候,依稀能嘗出那么一口奇怪的味道,可她細細一品又不見了,又是那種蠟燭味道。等到一碗粥喝下去了,謝嬌娘竟然感覺自己的腹部有一點溫暖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謝嬌娘由著他在這呆了一天,白翊發現她竟然一次也沒有去廁所,十分體貼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說這個,于是趕緊就說了離開。 謝嬌娘壓根忘了這件事了,見白翊走了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冷仲秋已經收拾好了,卻絲毫沒有要出門的意思,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著謝嬌娘道:“怎么?不開心?” 謝嬌娘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臉色卻比白翊來之前還要蒼白一點。 日光雖然沒有落進來,仍然在消耗著她的力量,幸好夜晚即將來臨,能夠為謝嬌娘帶來休養生息的力量的夜晚就這么來了。 她慢慢走到了窗戶前,看著白翊的車離開,竟然回過頭沖著冷仲秋笑了一下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