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諾
猜得到是一回事,真正聽葉脩親口說出卻又是另一回事,他們明明還什么都沒說,他這句輕描淡寫的“是嘛”所表露出的看透一切的樣子,實在讓人心冷。 真要說起來,她與葉傾并沒那么深的感情,在朝都這幾年,大部分是在廣澤之間度過,即使是跟在葉脩身旁的那一年,也是大事接連發(fā)生,她對葉傾的印象甚至還停留在那個有些小心思,卻也會想要去偷看自己的未婚夫婿的小姑娘上,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將龍玉交給她的試探她還記得,這個人,對你好是真,利用你也是真,這般同樣真的情緒,讓人如何能分的清。 蘇紫暗嘆一聲,終于還是開口了。 “葉都主,我除了回來復命,更是前來請辭的。” “嗯?”聽到她說什么的葉脩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前往影都之前,我的確應(yīng)承你二人帶回葉傾之后,五年之契就算完成,然而這個任務(wù),你們失敗了。” “這個失敗的結(jié)果,難道不在都主的意料之中嗎?”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當日相約五年,至今日仍有一年的時效,你想走,也要給出一個值得我放你走的理由。”對于蘇紫突然提出的辭呈,葉脩從始至終也沒表現(xiàn)出任何的驚訝,讓人看不透他究竟是真有這個能耐將所有事情盡在掌握,還是在聽她開口的那一瞬,就已經(jīng)想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的確,天下會請?zhí)魑乙咽芰耍还茏詈蠼Y(jié)果如何,我做下的承諾,就該由我完成。只是承諾的前提,是我認同你的做法,”蘇紫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葉傾唯一的請求,你會答應(yīng)嗎?” “……哈。”葉脩不答,一聲笑中,答案卻已呼之欲出。 “所以現(xiàn)在,我不再認同你。再者朝都如今急流勇退,要先解決內(nèi)部問題,也用不上我來維系同不歸山的關(guān)系,所以你才會在不勝之巔之后派我前去閉關(guān),請葉都主摸著良心問一問自己,從不勝之巔到閉關(guān)之地,我此時尚且能與你心平氣和的告辭,是否已是仁至義盡。” “的確,我倒是沒料到你在想明白這些事之后,還愿往影都走這一趟,不知該說你是善良,還是笨。” “善良也好笨也好,我卻不想像葉都主一般活成個頂尖聰明的人,閉關(guān)之處的事情,我依然應(yīng)承你,定會盡我所能完成。” “只可惜你還是不明白,對于我這樣不善良的聰明人,自然就是要欺負你這樣善良的笨人,你應(yīng)承的事情完不完成,只看你良心上過不過的去,與我又有什么相干?想我現(xiàn)在放你離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欠下的債越來越多,再聽到這樣的說辭,蘇紫不自覺的就皺起了眉。 “等我用到你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總之不會是觸及你底線的要求就是了,”說著,葉脩狀似傷心的嘆了口氣,“我雖不善,卻也未曾惡到要被你如此提防的地步吧?” 龍玉事件之后,這句話的可信度實在值得商榷。不過蘇紫最終還是點了頭,“好,一事之諾,只要你的要求不過線,我不會推脫。” “哈,蘇紫,當年一見,你們四人之中我最不看重你,如今再看往昔,這或是我唯一一次看錯眼。去吧,叫卻良玉送你一程。” 也算是君臣一場,蘇紫再向他行了一禮,回身卻見卻良玉并無要送她的意思。 “去向嘯云波道別吧,我不送了。” “好,”人各有志,卻良玉有他自己的選擇,她自然能夠理解,或者說她相信的本就是卻良玉這個人。“或許下次就是明州再會。” 蘇紫離開之后,葉脩將鳥籠拂開,為卻良玉讓出了位置,“坐。”他打開籠子,動作輕柔的將永遠安靜了的雀鳥取出來,撫了撫它的頭,而后一揚手,將它徹底燒成了灰燼。“怎么不去送她?” “她也欠我一件事。”卻良玉也不推脫,就在葉脩對面落座。 “嗯?”葉脩挑了挑眉。 “你讓她做的事,我也可以讓她不要做。” “哎呀,何必令人為難呢?”葉脩拉長了聲音,神情夸張,目光之中卻盡是了然,“以她的性子,我的手段,只要我想,最后總有辦法完成,多此一舉,徒增煩惱啊。” “所以為了避免麻煩,你少打她的主意,沒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做,而我做不到的。”卻良玉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認真,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之意。 “卻良玉,玩夠了嗎?”此話一出,葉脩卻是難得的斂了笑容,以上位者的姿態(tài)在他面前開口,“你給右?guī)熈粜牛詹粴w即令蘇紫出關(guān),我便清楚你在想些什么,讓她親見葉傾的下場,好下定決心早點離開朝都這個是非之地……你是用心頗深,不過卻達不成你想要的結(jié)果。你真以為,不歸山登仙道就是什么一塵不染的世外桃源?” “……此言何意,直說吧。”卻良玉冷眼相對。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想要答案,就去查查從前光華派的事情,不過到底能查出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葉脩說著,站起身在院中踱了幾步,“我此前說蘇紫是璞玉,想必你也沒明白我究竟所指何意,世間污濁,是人便逃不開,不歸山如今看來倒是座干干凈凈的象牙塔,但這塔能護著他們多久,三分盡人事,七分看天意,璞玉不經(jīng)打磨,就別等哪一日摔得狠了,你再來后悔。” “……你……”卻良玉蹙緊了眉。 “我說了,我雖不善,卻也不是什么大惡,你現(xiàn)在該將心思收回來,七日之后,我要東府不存。至于我那位二叔父……看在阿傾的面子上,做一副假軀入棺,將他的人送去習忌舍。” “給魂獄遞消息的,果然是他?”卻良玉沉下了眼。 “挑起魔門內(nèi)斗,給影都以借口針對朝都,兩面結(jié)交,各留后路,布下釘子再向天都賣好,如此一石三鳥,賣一個女兒,何其劃算。叔侄一場,我便給他個機會,至于進了習忌舍還能不能有命出來,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