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么高的評價，穆靈雪笑了，也微微正過身子，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我一直都有去看你，看到你一天天好轉，我挺開心，也挺放心，直至那天聽到你說要相親，我就不再過去看你。后來想想，你相親也挺好，至少不用再害怕被我欺負，至少可以過你想要的兒女繞膝的生活。”

    墨沉要被她虐死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眼淚越流越急，他才不想相親，才不想跟其他的女人結婚，離開她，他病得好痛苦，活得好痛苦，連呼吸都是痛苦的。他要擺脫那種痛苦，要她受刺激，要她回來，他才決定去相親。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穆靈雪卻是搖頭：“我懂，我什么都懂，我知道你是想刺激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可是，你不要忘記了，我正在躲著你，我怎么可能為了這種刺激就回去找你？我睡覺，我不看電視，不看報紙，不看任何外界的新聞，實在躲不過，我就出去旅游，走得遠遠的，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心里就沒有傷害。那一天在餐廳遇到你，就是我從外面旅游剛回來，正面迎接你相親，你應該慶幸我當時沒有力氣，不然看我不把你打半死。真的，當時真的是沒有力氣，小嫌棄耗了我太多的體力，我的反應一天比一天重，體力一天比一天差，差得都沒力氣再為你打架。”

    說得好累，休息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我不想被你發現我的秘密，我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你真的真的和那些女人結了婚，我就一個人帶著小嫌棄，不讓你們父子見面，讓你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嗚嗚……”墨沉壓抑的哭聲終是壓抑不住，從喉間溢出來，也發現她的心非一般的狠，不止對他狠，對自己也狠。她那個時候，應該也是痛的。壞女人，壞女人，三歲的時候丟下他，害他哭得肝腸寸斷。二十歲找到她的時候，她又害他哭得昏天黑地。現在為了一個孩子，她又來害他哭。人生中的三次痛哭，皆是因為她，她是一個壞女人，壞女人，壞女人。

    穆靈雪心如刀割，不能坐下去，再坐下去，她的底線會崩了。她收回手，看著前方的路燈，強做淡定的說：“沒有想到會再遇見你，也沒有想到你會發現我的秘密，既然發現了，我就告訴你，小嫌棄是你的寶寶。那天進入手術室之后，我是一心要拿掉他的，可就在關門的那一瞬間，我回頭了。我看見了你身影，那么的彎曲，那么的無助，那么的悲傷，連魂魄都顯得那么的淡薄，好像只要一口氣就能把你吹倒。你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你又是那么無底線的寵著我，我覺得我不能那么催殘你。”

    所以，她臨時改變了主意！卻不想讓他目睹她整個孕期的變化，她脅迫了醫生，讓醫生做出流產的假相，讓醫生告訴他們，孩子已經沒了！

    然后，她才窗戶上滑下去，可能是胎兒的原因，也可能是那天的情緒不太對，她那么好的身手恁是扭到腰，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而那么多天，她都沒有等到他，不聞不問不追究的態度讓她真的挺失望。

    她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為了你，我愿意生下他，愿意傾盡所有保護他，但是我依舊不想你留在我身邊，不想你看見我太多的丑態。墨沉，你該訂婚就訂吧，該結婚就結吧，我不打你，真的，我不打你，還會祝福你。”

    墨沉泣不成聲，要被她玩廢的節奏，她的心怎么可以這樣狠？怎么可以這樣硬？這種時候還讓他去走，他怎么能走？他不要走，不要走，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痛……痛……”

    “痛也不讓你生，我生，我痛。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回去吧，等我生的那一天你再過來，不管你結沒結婚，我都希望你能過來，都希望第一個抱小嫌棄的人是你。”穆靈雪故作不懂他的痛，也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他不放，拽得緊緊的：“不走……走不動……”

    “走不動，你就在這里歇著，什么時候能走動什么時候走。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也還是那句話，我生小嫌棄之前，你不要再過來見我，偷偷地躲著看我也不要。”穆靈雪能退讓的都已經退讓了，剩下最后的一點自尊，她想為自己保留。

    她用力地抽手，本就不多的力氣全部放在手上，一點點從墨沉的手中滑出來。墨沉搖頭，不想放手，可她執意要走，也因為執意她用力很猛，小臉憋成一片紅色，另一只手也撫上肚子。

    怕傷到孩子，他放了手，沒起身跟上，又聽她說：“我就只有這一個要求，你不要逼我再搬家。再搬家的話，你就真的再也找不到我，我不想小嫌棄沒有爸爸。”

    墨沉止步，目送她一步一步緩緩走遠，最后消失在他的眼前。消失的那一刻，他捂著臉哭得掌心全是淚，這樣的真相他受不了，也不知道這五個月她是怎么挺過來的。

    還有五個月，她一個人怎么過？怎么過？

    穆靈雪已經想好了，家務活不做，衛生請阿姨一周上來做一次，一天三餐還是叫外賣。平時少走動，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給阿姨錢，讓阿姨陪著。就剩不到五個月，睡著睡著就睡過去了。

    身體很酸累，說出真相心里也相對輕松，第二天她一口氣睡到十點被小嫌棄踹醒，估計是睡太久，他也不舒服。她睜眼醒來，摸著肚皮跟他玩了一會兒，玩得頭腦清醒了，才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打電話叫快餐。

    吃了好兩天雞湯，今天換成鯽魚湯，書上說，多喝魚湯對小嫌棄的大腦發育好，以后會很聰明！

    不過，有墨沉這樣的老爸，他應該不會太笨吧！

    為了讓他更聰明一點，她又追了一個電話過去，要兩份鯽魚湯，然后拍拍肚子和小嫌棄說：“怎么樣，老媽沒虧待你吧，兩份，給你要了兩份，一會兒你多喝點，醫生說你個頭太小，你得趕緊追上來，不然以后會被別人欺負。不過，也不怕，等老媽生完你就會有力氣打架，誰敢打你，老媽就給你打回去，打得他們雞犬不寧，老宅冒煙……”

    然后一直說啊說啊，想起什么就說什么，也提了墨沉幾句：“昨晚你嚇到沒有？哭的那個人是你老爸，我又把他弄哭了，不過他很喜歡你。我也跟他約好了，你出來的那一天，我讓他第一個抱你，好歹是你老爸，你到時候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以后就不定有機會再看了。怎么樣，老媽對你不錯吧……”

    然后又是一直說，刷牙洗臉上廁所都沒有閑著，嗚嗚啦啦說一大推。門鈴聲響起，她放下毛巾沖著鏡子笑了笑：“剛剛洗好臉就有飯吃，我簡直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小嫌棄，動起來哈，我們要快樂的吃飯。”

    扶著墻，不敢走太快，送快餐的人天天送，知道她是孕婦走得慢，都不會催她，都會在門外多等一會兒。可是今天有點奇怪，她剛走到鞋柜，門鈴又響了，以為是換了快餐員，她也沒有多想。

    可是，一拉開門，她就后悔沒有看一下貓眼，門外的哪里是什么送餐員，是墨沉。整個人煥然一新，再沒有昨晚的灰暗和頹廢，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干凈的，整齊的一點皺褶都沒有。

    他的表情很平靜，沒有昨晚的傷心，也沒有再見面的欣喜，目光淡淡的，又不失該有的灼熱。他手里拎著許多個袋子，隱隱能見一些瓶瓶罐罐。

    “我說過我不想見到你，這些東西我也不需要，墨沉，你不要逼我……”

    墨沉用肩膀撞開門，拎著東西往里面走：“你不需要，我的寶寶需要，不全是給你的。我昨天晚上也想了整整一夜，我覺得我不該那么慣著你，把你慣得無法無天，受苦的還是我。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怎么對別人，就怎么對你。你也不要再跟我講條件，這小區的監控的全部做了手腳，你的四周我也安插了眼線，你走到哪里都會有人盯梢，想再跑出我的視線，你沒有這個可能。”

    想一夜，墨沉覺得自己必須雄起來，不能讓她得寸進尺，不能讓她為所欲為。寶寶，她留下了，他就有更多的責任，不止要照顧寶寶，還要照顧好的。

    再說，他相親也只是為了刺激她，就算她不出現，他的婚期也會一直后推，直至推到她出現為止！

    他不會娶別人，哪怕一個人孤老也不會娶別人，也慶幸她動了側隱之心！

    他拎著東西走進來，五十平方的單身公寓真的很憋屈，眼睛轉半圈，整個房間就全部看完了，房間里面也沒有什么，家具除了床就是沙發，一個小衣柜在他眼里簡直就是袖珍款，還沒有梳妝臺。房間里也不太干凈，換下的臟衣服丟得哪里都是，用過的紙巾也是隨手亂丟。床上也一樣，一個枕頭在床頭，一個枕頭在床尾，床邊掛了兩套顏色不同的睡衣，上面還能看見黃色的湯汁。

    真是，生活一團糟的感覺！

    他也沒有說什么，把袋子放到沙發上，把兩個大食盒拎出來，放到餐桌一個個擺好：“快點過來吃飯，我親自下廚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口味，早上沒吃飯，這會兒你多吃點。”

    穆靈雪被他強行入住，心里很不爽快，靠在墻上賭氣，又受不住菜香的誘惑，一步步靠過去，想著吃完飯再讓他滾，也疑惑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早上沒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