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扭不過她，抱她下車。

    她卻不要抱，要自己下來，扶著車，一只腳蹦跳著往前走。邊走邊看，凌晨兩點，夜空漆黑似墨，街道寂靜無人，路燈寂寞地照著，彌漫著說不出的孤獨感。

    孤獨的，都讓她心疼！

    路的兩邊是圍墻，圍墻的后面是一棟棟別墅，別墅里面種著各種各樣的植物，亦有不同的花朵和樹葉爬在墻頭，在夜空下輕輕地搖曳。搖曳的姿態很美，很美的想讓人動手。

    “哥哥，你幫我把這朵花摘下來。”

    “摘下來做什么？長在上面挺美的！”

    “戴我頭上更美。”

    “摘下來，它就死了，再不能開花了。”

    “不摘下來，我就死了。你是要它死，還是要我死？”

    遠處，不知什么地方，忽的飄來這樣的對話聲，一男一女，奶聲奶氣，清晰的沖入她的耳畔，敲動著她的心房。心跳莫名的加快，快的胸口都疼，疼得莫名其妙，還特別的想要放聲大哭。

    為什么會這樣？她不知道，轉身尋著聲音望去，卻看見墨沉屹立在她的身后，雙臂張開著，準備隨時扶著要跌倒的她。她心中一軟，噗嗤的笑聲笑出來，眼淚也跟著落下來。

    不知道被什么感動了，卻是真的被感動了，感動的眼淚再也藏不住，就這樣笑著流了出來！

    墨沉驀然怔住，張開的雙臂僵在半空，他不知道她為什么哭，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是笑著哭。等他回過神想要問，她又轉過身往前蹦，離開汽車，扶著墻，一腳一腳往前蹦。

    這個地方，她第一次來，放眼看見的都是陌生，連空氣都泛著陌生的潮味。可是，她心里又覺得這里無比的熟悉，熟悉的好像自己曾經在這里跑過，曾經在這里玩過。

    眼淚嘩嘩地流，流得止都止不住！

    路口的路燈格外的亮，亮得就像白天一樣，把十字路口照得清清楚楚，她站在那里，腦海翻起無數熟悉又陌生的記憶。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也不止一次在夢中有夢見這樣的場景。

    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十字路口，一樣的大路燈，她坐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隔著玻璃看著外面，好像有人在追她，好像有人在叫她……可是，是誰在追她，是誰在叫她，為什么這么多年一直反復地夢著，卻一直看不清那個人的臉……模模糊糊，弄得記憶都模模糊糊……

    唯有心疼，一直那樣清晰！

    轉過身，強烈地想要沖破夢境，想烈地想看清楚夢中追逐她的人……回首，驀然回首，他還在燈火闌珊處……衣冠楚楚，容顏俊朗，神情濃厚的似深不可測的夜空，又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處說起……她聽到了自己心裂的聲音，為何裂，她不知道，只知道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就想要他，就想要抱住他……

    松開扶墻的手，轉身似撲向又似跌向他，卻被他穩穩地抱住。她亦抱住他，纏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哭得凌亂又銷魂。

    “我沒有爸爸，沒有mama，沒有家，我什么都沒有了，就剩下最后一個你。你不要再趕我走，我好害怕的……”

    “我沒有趕你走，我有叫你，也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我心里也慌，也害怕，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負。以后不要再走了，嗯？”

    “你不吼我，我就不走。”

    “不吼了。”

    “也不要再欺負我。”

    “不欺負了。”

    “墨沉，我心里好難受，真的好難受。你都不懂我，不懂我想要的是你在意我，我想成為你身邊重要的人，而不是可有可無的人。你總是罵我，總是把我丟下，總是讓我覺得你很討厭我。你不要討厭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沒有。除了你，我還能依賴誰？”這樣的心境，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她已經分不清，悲愴的哭聲響徹整片夜空。

    墨沉亦心如刀割，她想要的和樂樂一樣，小時候他不懂，長大后他就懂了。她恨的，不是他用硫酸燒傷她，而是覺得他保護了琳莎拉卻犧牲了她，覺得他更愛琳莎拉不愛她，覺得琳莎拉比她重要。所以，她走得義無反顧。

    其實，不是她理解的那樣，保護琳莎拉只是下意識的表現，而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卻不是琳莎拉可以替代的。哪怕琳莎拉和他有著血緣關系，那份感情還是不一樣。

    收緊手，抱緊她，上蒼既然讓他失去樂樂，那他就把對樂樂的愧疚之心放到她的身上，希望遠方的樂樂能感知他的心意，不要再恨他，不要再誤會他。

    “我沒有討厭你，從來都沒有，反而越來越喜歡你，喜歡的恨不能一直看著你。我不喜歡你和唐睿說話，不喜歡你看唐睿，更不想要你去他身邊做事。你為了他和我生氣，我心里是酸的，酸的止不住，我就生氣了。可是這種生氣不是罵你，不是吼你，更不是討厭，是在意你，霸道的在意，一直都很在意。所以，不要再離開，留在我身邊，陪我！”

    穆靈雪信了，鬼迷心竅般就是沒有理由的信了他，她抬起淚流滿目的小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要求著：“吻我！吻我！”

    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給他，只要不生寶寶，她什么都可以和他發生！

    這一刻，她也很想要他，沒有原則的想要他，想要用他來終結夢中那無境的心疼和煎熬！

    他吻住她，沒有章法，沒有技巧，迫切的吞噬她，用生命燃燒心中澎湃的情感……路燈下，兩具美妙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如癡如醉，如畫如景，氣息糾纏，吞咽的聲音久久不息……

    再分開的時候，她累得已經睡著，這個吻像用盡了她一生的力氣。抱著她上車，亦無法把她放下，她的手死死地勾著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只能一手抱著她，一手開車！

    幸好座位可以調節空間大小，幸好他的腿夠長，幸好路上沒有車，他開的很穩，前往海邊看日出。她在他的懷里睡得香甜，偶爾從夢中發生一聲抽泣聲，像極了小時候的樂樂。

    他把車停下，抽出隨身帶的日記本，在上面寫道：“樂樂，穆靈雪很像你，像你一樣的壞脾氣，像你一樣的霸道，像你一樣的敏感。連哭都很像你，沒理的時候是扯著嗓子哭，有理的時候睡著了還要在夢里抽泣，用抽泣的方式告訴我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樂樂，我很想你，也是多么的希望穆靈雪就是你。如果她是你，我此生將再沒有遺憾。”

    到達海邊的時候，正好是凌晨五點，天已經放亮，海平線上的天空也泛起日出前的紅色，不要多久，太陽就會出來。他叫醒穆靈雪，穆靈雪在他懷里拱了拱，拱到深處繼續睡。

    她好困，她才睡一小會兒，還沒有睡醒！

    “看日出，太陽就要出來了，看不看？”怕她錯過又來找事，他還是決定把她叫醒。

    她哼哼了兩聲，揪住他的西服蓋在臉上，她要睡覺，要睡覺……等她睡醒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海面一片金燦燦的金光，像一簇簇細碎的金子，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可是，不對啊，她要看的是日出，不是升起的太陽。升起的太陽哪里不能看，何必跑海邊來看。墨沉，該死的墨沉，居然又敢騙他。果然是睜著眼睛說一套，閉著眼睛又是說一套……找死……

    “墨沉……”

    生氣的吼聲沒有落完，眼前多了一部黑色的手機，同時墨沉沙啞的聲音傳來：“發脾氣之前，先自己看完，鐵證如山！”說完，打開視頻，他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一直都在說：“靈雪，起來啦，看日出啦……穆靈雪，快點看，好美哦……快點快點，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而她，在他懷里拱啊拱，有多深拱多深，吵得她煩了，手還揚起，重重地落在他臉上“啪”的一聲響，把他打得都懵了。他愣了一下，見她沒有醒，就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著罵了一句：“小懶豬！”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不是墨沉不叫她，是她自己不起來！

    沒法再發脾氣，就裝傻，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摸著肚子說：“好餓啊，有沒有東西吃？”

    “自己有錯，就裝傻？”墨沉不給她臉，揭穿她。

    她繼續裝不懂，繼續問：“好餓好餓，快點找點東西來吃，要餓死了。”

    “先承認自己有錯，不然不給吃的。”墨沉扶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視他，抱她一晚上，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腿都被她坐麻了，她必須給他一點獎勵，不然他不依。

    她逃不脫，只能正視他，他熬了一夜，眼睛里面布滿血絲，眉間也布滿濃郁的倦色，有點心疼，捧住他的臉，吧唧親了他一口：“我哪里有錯，要有錯也是你的錯，你應該把我叫醒，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把我叫醒。這樣，我們才能一起看日出，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再一起看。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但是我罰你晚上陪我看日落。”

    “……”墨沉滿臉黑線，她還真能胡攪，這又成了他的錯？若不是剛才親了他一口，看他不狠狠罰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得了便宜就賴，吃了虧就哭，小臉好不羞羞啊！”

    “討厭！”她臉一紅，拍開他的手，整個人又倒回他的懷里，還是他懷里靠得舒服。

    墨沉也享受她這樣乖巧和聽話，呵呵地笑了笑：“以后要天天這么乖，我就天天寵你無法無天。抬抬腳試試，看腳還疼不疼，不疼就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