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顧爸的頭，已經低到不能再低了，他也愧疚嗎？因為眾人的指責？

    可是二十年前，貪圖一時的風流快活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家中還有三個孩子，以及妻子在等著自己？

    這就是男人，吃著嘴里的，拿著碗里的，還不夠，盯著鍋里的，想盡享齊人之福。

    但是往往吃過之后，便后悔了，誤會已經造成，傷害已經存在了，又怎么容許你心底后悔就成？

    “她現在還在酒店里，哥哥，你派司機去吧。算了，爺爺您身子不好，呆在家里等我們，我們一起去醫院，這件事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驗過dna之后，自然會見分曉。”顧依維冷冽得沒有溫度的眸子，陰沉沉一片。

    她現在說不上是對顧爸的同情，但是心底已經產生疙瘩了。

    重生在顧依維的身體里，她見過這一家人的每一面，顧爸是個好好先生，與顧mama的感情也不錯，家庭的氛圍很濃厚。

    她一直以為，這種氛圍會繼續下去，但是此刻，因為一個鄭綿綿的出現，而沒了。

    一行人去了一間比較隱秘的私人醫院。

    傳統的血型測試法，過程復雜，取樣也痛苦，而且錯誤率高，所以后來龍錦墨建議用頭發去當樣本。

    一切手續做完，顧家人坐在醫院的貴賓接待室里，結果沒有那么快出來。

    那個楚楚可憐嬌弱不堪的鄭綿綿，一直躲在顧爸的身后，眼睛會時不時地抬起，偷偷瞄一眼顧依維，但是不經意間，又會看看龍錦墨。

    “說吧，結果要三天后才出來，現在，你打算將這個人怎樣？”顧家大哥的手漫不經心地敲著桌面，沒有看顧爸一眼，但是這話卻是對顧爸說的無疑。

    他們一家絕對不會接受這個鄭綿綿，不管她是真的顧家人，還是前來冒充的。

    不過看她的反應來看，結果，大家心底都有數了，只怕是，他們不想接受這件事也沒有辦法。

    秦天來都來了，怎么會只攪壞維維的生日宴？他自然是要把這個大驚喜送給所有顧家人的。

    顧爸沉重地抬起頭，原本英俊的大叔臉，好像突然老了十幾歲，頓時眼角的猩紅和憔悴顯而易見。

    他了。”他張張嘴，眼睛一眼過去，看到兒女的臉上都是一片漠然，或許責怪也有，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這件事，我想你們大概都心中有數，綿綿，估計是我的女兒。”他沉重地嘆著氣，是對鄭綿綿的愧疚，亦是對其他兒女的愧疚。

    事實上，鄭綿綿的母親周紫藍，是一個守活寡的女人，丈夫在她新婚的第一天便去世了，他遇到她之前，她已經是獨自一人過了三年了。

    “我知道，現在說這么都于事無補，你mama她怨恨我，我能理解，因為是我對不起她。你們，心底對我有氣，我也理解，因為我辜負了你母親的信任，辜負你你們的信任。”

    鄭綿綿滿臉含淚，委屈但是異常乖巧地看著顧爸爸，小手揚起，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輕拍著。

    “爸爸，你別傷心。”她小聲地說，甚至說話的同時，還抬起頭來，悄悄地打量一下他們的臉色。

    “綿綿，爸爸也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讓大家都不開心。可是維維……”他臉上一正，語重心長地說道。

    身后的女孩，與顧依維一比，就顯得小家子氣了不少，不過這完全是家教使然，當顧依維享受著萬千寵愛，恣意購物享樂的時候，鄭綿綿在干什么？

    他不愿去深思，一開始對顧家人的愧疚，慢慢得變為對鄭綿綿的愧疚同情。

    顧依維長到這么大，有寵愛，有資本。別人有的，她有別人沒有的，她也有，可是綿綿呢？

    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那是廉價的地攤貨。

    “爸爸對你也覺得很抱歉，在你生日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但是，這么二十年了，綿綿都十九歲了，我沒有對她盡過一分當父親的責任。她跟你不同，什么都沒有，生活還過得這么苦，看到這，你不覺得痛心嗎？”

    顧依維冷笑，嘴角扯開，嘲諷之意爬滿整張臉。

    她要覺得痛心？

    她搖搖頭，不止是顧mama看錯了顧爸，連她，也看錯了。

    他變心得如此之快，一開始，看得出他滿臉的愧疚，以及悔恨，那時候，她對顧爸的怨氣還沒有這么大。

    但是沒有想到，顧爸一轉眼，竟然就改變初衷，開始站在鄭綿綿的那邊去了。

    “爸，你還沒有確定她是不是你的女兒呢，說不定，是別人的野種，看上了顧家的家產，前來冒充的，何必現在就一臉我欺負了她的神色，來警告我？”

    龍錦墨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現在并不適合她這么說話，看顧爸臉上的不對勁之色就知道了。

    她現在一味指責的話，顧爸會對她更反感，屆時父女之情，便會在無形中變淡了。

    但是，顧依維沒有理會，繼續嘲諷著，倨傲的臉上，寫滿了嫌惡。

    “鄭綿綿是吧？你今天這身打扮，可真是入戲，前幾天賀子銘給你買的怡寧坊的衣服呢？怎么不穿？好歹他也是花了重金，給你買了好幾套，都是價格不菲的華服啊，你怎么，突然用地攤貨來掩蓋自己了？”

    她臉上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猶如高傲的公主睥睨奴仆一樣的眼神，嚇得鄭綿綿退了好幾步。

    “jiejie，你誤會了，那天是那個賀子銘他自己莫名其妙拉我去，我根本還不認識他。”她著急地解釋，生怕大家會誤會什么。

    事實上，從顧依維嘴里說出來的話，作為顧家人，除了對鄭綿綿帶著愧疚的顧爸之外，其他人是毫不猶豫地站在顧依維這一邊的。

    但是顧依維這樣的話，落在顧爸耳里，就不是這么說的了。

    自己的女兒囂張任性慣了，他還不知道？卻沒有想到，她連野種兩個字，也說了出來。

    不提她鄭綿綿是自己的女兒一事，這兩個字，就是一般人聽了，心底都不好受。

    “維維，你怎么說話的？這就是你對綿綿的態度？她是你meimei，你這是一個當jiejie該說的話嗎？這么多年來，你養尊處優，什么都有，她呢，有什么？那個賀子銘是誰我不知道，但是很人家好歹愿意給她買新衣服。她穿這樣子又怎么了？她以前的生活就是這么過的，這不過是給你們看看，彼此之間的差距而已，你就這樣，還心底不平衡了？”顧爸火氣一來，臉色僵硬。

    說話的語氣，自然是重了幾分，更是完完全全地偏向鄭綿綿那邊了。

    “爸，你這是什么意思？現在就開始偏心了嗎？維維說出這話來有什么不妥了？換了你，突然爺爺多出一個兒子來，你會心底平衡嗎？二十年前，就不該發生這樣的事，你管不住自己，現在倒是拿維維開刷了？”顧家大哥聽到指責meimei的話，立馬就炸毛了。

    任何抨擊顧家公主的話，都不允許被他聽到，縱使那人是他老子，也不準。

    更別說，這老子還剛剛出了一通風流韻事攪得他們家宅不寧了。

    二哥繼續接話，朝著顧爸發難。“大哥說的有道理，爸你這是糊涂了。出了車禍，不請看護，甚至你沒有跟家里說一聲，擅自跟那個女人搞到了一起，這不是你自己的錯嗎？或許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那個女人是認準了你的身份，故意引你入局，現在找上門來了，你這是什么態度？維護鄭綿綿的同時，想過我們維維沒有？今天是她生日你還記不記得？”

    “哥哥，你們別含血噴人，我mama不是這樣的人，你們怎么能這么說她？而且逝者已逝，你們這話如此污蔑她，將我mama置于何地？你們能不能對死者有一點兒的敬重？”

    鄭綿綿的柔軟瞬間被義正言辭說取代，清秀的臉蛋上，奮起勇氣來指責他們，怒氣爬滿了那張不太起眼的臉蛋。

    “閉嘴，誰是你哥哥？別到處認親，你覺得你配？我的meimei，只有顧依維一人。”顧家兄弟毫不留情地反駁。

    那個稱呼，聽著都反胃，這個meimei，不管如何，他們絕對不會認。

    顧爸也氣得撫著胸口，上下激烈地起伏著，顫抖著手，指著面前的三個兒女。

    “你們好教養，這么咄咄逼人的，給誰看？我以為維維不懂事，任性慣了，沒想到，老大老二你們也這樣。顧家的家教那里去了？”顧爸喘著粗氣，突然覺得自己自己此刻跟三個兒女對立也不好。

    可是，他們的話，太傷人，他怕原本就膽怯的綿綿，會被他們指責得抬不起頭來。

    再說了，這都是二十幾年前的往事了，周紫藍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少女，連處，都是他破的，為人也如綿綿這般嬌怯，所以這一段記憶，他一直都深藏在內心深處的。

    看到綿綿，就想起了周紫藍，心底一陣懷念。

    “爸，你現在跟我們說顧家的家教？難道顧家的家教告訴你，做了錯事要逃避嗎？你以為指責我們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不愿意承認你自己的錯嗎？難道顧家的家教告訴你，背叛自己的妻子嗎？你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自己？”顧依維冷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