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安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想到她剛才說的那句“我就是喜歡老師”，心里溢出幾絲甜甜的感覺，這是他自十二歲獨居之后不曾有過的悸動，仿佛沉寂多年的種子突然感受到春日里的陽光破土而出。

    鐘孝由給孟岑打完電話，輕輕走進臥室，道：“她睡了嗎？”

    賴安灰藍色的眼眸微動，望著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嗯，你有什么話想和我說嗎？”

    鐘孝由點頭，“到客廳吧，別吵醒她。”

    賴安會意，兩人動作輕緩地走出臥室。

    “孟岑還在生氣，沒接我電話，等小南睡醒，我出去找他回來，”鐘孝由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們先談談你和小南的事情吧。”

    “你知道之前我催眠她的事情？”賴安問。

    鐘孝由點頭，“孟岑和我說過，他說你是個非常危險的人，所以帶著我一起來這里了。”

    “那件事情，說起來我現在很后悔，”賴安面色帶著懊惱，“之前因為性格的緣故，我做起事情來，不太顧及他人感受，這是我的錯，但我能保證以后絕不會傷害小南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變態度的，賴安自己也不清楚，大抵是夏知南的那一句“渴望被人關愛”點破了自己內心的堡壘吧，一個人獨來獨往太久情緒確實會變得敏感，不過能肯定的是，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讓夏知南知道自己對她做過的蠢事。

    看著賴安臉上陰郁的表情，鐘孝由神色溫和，緩緩道：“我和你年紀相仿，你的想法我大概能體會幾分，當年我第一次見到小南的時候，也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當慢慢成為情侶后，兩個人彼此的態度才發生了實質變化，我開始把她看成愛人，看成至親，用力去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就像你現在的心境一樣，所以我相信你的話，我也愿意接納你一同照顧小南，往后的幾個月里，我的行程會開始排滿，她就交給你照顧了。”

    賴安表情有所釋懷，他問：“聽起來，你和她的關系比孟岑要親密許多？”

    “想聽我和小南的故事？”鐘孝由的腦海浮現出與她的過往，臉上不由地漾出甜蜜的笑。

    賴安點頭，十分好奇。

    于是兩人便開始又一輪的談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窗外的光景已漸漸染上暮色。

    夏知南從噩夢中醒來，急急呼喚著孟岑的名字，睜開眼看去，眼簾里兀自是光線略顯陰暗的臥室，以及被淚水蘸濕的枕頭。

    鐘孝由推開門，身后跟著賴安，他們走到床邊，看著她泛紅的眼角，鐘孝由語氣溫柔道：“小南，夢見他了？”

    夏知南沒有應答，眼睛木然地看著天花板，淚水從眼眶靜靜溢出。

    賴安見她這副模樣有些心疼，卻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沉默了一會兒，夏知南突然伸出手抓住鐘孝由的手腕，聲音有些沙啞，“大叔，給他打電話，我有話對他說。”

    鐘孝由拿出自己的手機，依言撥打給了孟岑。

    出乎預料的是，孟岑這次接了電話。

    “喂，大叔，小南她還好嗎？”孟岑果然還是在意她。

    夏知南的淚水更加洶涌，她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哽咽，道：“孟岑，你回來好不好，我有話跟你說，要當面說。”

    “好，你等我，別哭了，小南哭的樣子不好看。”

    孟岑話語落罷，夏知南答應了一聲便掛掉了電話，她掀開被子，急忙下床。

    鐘孝由不解，問：“你要去哪？”

    “我要出去一會兒，如果孟岑來了，就讓他等我。”夏知南穿上大衣，也不顧深冬傍晚的寒冷，匆匆離開了。

    賴安留意到她沒有穿毛線襪，去衣柜里找出一件自己的外套想給她，衣服還沒拿出來，人已經走了。

    鐘孝由有些無奈：“果然還是年輕人啊。”

    孟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鐘孝由默默在客廳喝著茶，賴安站在落地窗前一直望著遠方，等著夏知南回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散發著橘色暖光的路燈孤獨地靜立在道路兩側，行人稀疏，人影單薄，天空開始飄起雪花，寒風呼嘯著，夾雜著點點細雪落在窗臺。

    孟岑知道夏知南還沒回來，擔憂地道：“我剛在外的時候，已經感覺雪在變大了。”

    “都是因為你故意要惹她生氣。”賴安不滿地道。

    “是你教唆她欺騙我在先。”孟岑語氣悶悶的。

    “好了別爭這些沒有意義的了，繼續等吧，她肯定會回來的。”鐘孝由繼續喝茶，順手打開電視看著新聞節目。

    透過帶著霧氣的玻璃，賴安依稀可看出此時天空已飄起了鵝絨雪花，擋住了他望向遠方的視線，插在口袋的雙手緩緩握緊。

    新聞節目結束的音樂響起，鐘孝由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想去準備晚飯，這時大門門鈴響了。

    孟岑拖鞋都沒穿好就沖過去開門，只見夏知南鼻尖被凍得通紅，駝色大衣下露出的纖細小腿因為寒冷不住地發抖，兩只小手合在一起搓著取暖，潔白的雪落在她的發絲上，模樣十分可憐。

    孟岑將眼前的少女攬入懷中，用力抱緊，幾乎融入骨血。

    “你怎么這么傻啊？”孟岑的眼眶有些發熱。

    夏知南凍得說不出話，生理性的寒冷讓她的眼圈紅紅的像只小兔子，她貪婪地吸取他懷里的溫暖。

    賴安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下來了，“小南，先去洗個熱水澡吧，孝由他去做飯了，等會兒一起吃飯吧，我們四個。”

    夏知南心里一暖，淚水模糊了眼簾，“新年的第一天，有你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