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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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就不會只是惱羞成怒險些捂死她,更不會在她醒過來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床邊。 不能再冒險,試探一遭,她發(fā)現(xiàn)她在閻溫的心中并沒有多少重量,十九將自己的位置重新擺正,這些天的妄想,也都隨著這一場噩夢先壓回心底。 現(xiàn)在絕不是時候,不能再叫閻溫窺見一丁點她的心思,更不能將她的老底兒揭給他,否則閻溫絕不會再同她有絲毫親近。 十九的眼淚在眼圈轉(zhuǎn)了轉(zhuǎn),默默的順著眼中涌出來。 她才嘗試著伸手去觸碰閻溫的內(nèi)心,果然摸到一塊冰冷入骨的磐石。 可是十九回憶的夢中見到閻溫尸身那種感覺,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放棄,如果閻溫真的死在她面前,阿娘也不在了……那她大概也活不成。 閻溫伸手給十九抹了一下眼淚,十九抓著他的手腕,抽噎了一聲說道,“夢到大人……大人狠心將我處死,”十九見閻溫對于那日捂她似有愧疚,索性道,“凌遲,車裂,腰斬,砍頭……” 十九才止住一會兒的眼淚又開始簌簌而下,面上的恐懼之色絕無虛假,眼見著閻溫愧色更濃,直接撲進他懷中,瑟瑟發(fā)抖道,“大人莫要打殺我,我以后聽話便是了……嗚嗚嗚……” 閻溫是最不喜揪揪抱抱扯扯拉拉的這些小動作的,不過十九現(xiàn)如今這樣子是讓他給嚇得,他不喜也得忍著。 閻溫伸手胡亂的劃拉著十九的后背,感受著懷中瑟瑟發(fā)抖的小人兒,想她嚇得實在是不輕。 可閻溫就不明白,真的被他嚇到了不應(yīng)該躲著他嗎?怎么還一個勁兒的朝著他的懷里撲? 十九揪著閻溫心中的一點愧疚,將人抱了個心滿意足,她到底還是虛弱,幾天沒吃進東西,這好容易醒了,青山很快命人送來了,煮得稀爛的米粥和參湯,端著站在外間,人未出聲,米香味兒先飄進來了。 青山開口,“陛下,大人……” 十九也確實餓了,前心貼著后背,餓的胃都發(fā)疼,一聞見米香,更是口水泛濫,但她沒等開口,閻溫卻先道,“端進來吧。” 青山端著參湯和米粥進來,十九本來是打算自己喝,但她看了看身邊閻溫,突然覺得“渾身無力”,伸手扶了一下額頭,眼見著就要朝著床頭鳳雕上磕。 閻溫連忙扶住十九的肩膀,將她推著靠在床邊上。 十九哪怕被閻溫給推開了,也一直勾勾纏纏的,手指又借機揪住了閻溫的袖口。 閻溫起身要給青山讓位置,讓青山伺候她進食,十九卻是揪著閻溫不松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眼里始終帶著水霧,又紅又腫,配上被噩夢折騰的有些萎靡的精神,屬實看著凄慘了點,倒真的勾起了閻溫的憐惜之心。 但并不是因為他有多么懂得憐香惜玉,而是因為他想起先前十九在他病的時候伺候他,想方設(shè)法的給他弄合胃口的東西,讓他心中忍不住動容。 青山端著托盤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婢女,迅速的伺候著十九簡單洗漱。 閻溫坐在床邊沒動,等到婢女伺候著十九洗漱完,閻溫朝著青山伸出了手。 青山則是愣在原地,張大了嘴。 閻溫微微擰起了眉,青山這才連忙將參湯和米粥都放在床邊的小案上,然后捧起米粥遞到閻溫的里,心驚的提醒,“大人仔細著,粥碗有一些燙。” 閻溫嗓子里面嗯了一聲,接過了粥碗,垂頭皺著眉,用勺子攪和了一會兒,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十九。 十九依靠著床邊,眼睛半睜搖搖晃晃,整個人像是一不留神就要咽氣了,她雖然也確實虛弱,只是沒虛弱到她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這種程度。 閻溫終于舀起了一勺,遞到十九的嘴邊,十九才剛剛止住一會兒的眼淚,又抑制不住的要朝著外面涌。 太不容易了,要閻溫來伺候她,在從前十九連想都不敢想。 她微張開嘴,將勺子含進去,盡管米粥還有一些燙,但十九卻一聲都沒吭,吸溜進了嘴里,明明是毫無滋味的白粥,她卻吃出了甜味。 青山神色復(fù)雜的退出里間。 這幾日閻溫除了奏折在鳳棲宮中處理之外,夜里得空也會過來。 青山在十九被送回來那天,就打聽了那日在內(nèi)院中的事兒,知道閻溫一時盛怒將人捂昏了。 但是閻溫殺過的人怕是他自己都記不清,將人捂昏若真有愧意,左不過是病好了,送一些什么東西安撫也就是了,像這樣陪著熬的……哪里還像是對待傀儡? 青山不是沒有朝歪了想,兩人摟摟抱抱他也并不是第一次瞧見。 但是他想不通。 閻溫固然皮相生的還算好,但到底是個閹人。入宮前,青山便知,十九愿入宮為傀儡,唯一要求便是如意郎君須得自己做主。 閻溫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那么這當(dāng)今天下,無論這小傀儡想要誰,誰便是她的如意郎君。 只要她不蠢到企圖攬權(quán),老老實實的做傀儡,閻溫并不會虧待她,她也根本無需以身媚宦,再說閻溫根本也不好那口。 先前十九朝著閻溫示好,青山還覺得她是機靈,可是十九日日朝著內(nèi)侍監(jiān)跑,整日圍著閻溫糾纏,這已經(jīng)過了示好的界限,動了什么念頭,已經(jīng)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按理說閻溫這個人,哪里是能夠容人糾纏的。 可青山瞧著十九一日復(fù)一日的去,雖然有時候會被拒之門外,可大多時候還是真的進去了,并且前些日子還向他顯擺,說是以后內(nèi)侍監(jiān)可以隨意出入。 內(nèi)院不同尋常,許她隨意出入,便是閻溫已經(jīng)將她劃在了自己人的界限之內(nèi)。 可最讓青山不解的是,十九的心思連他都看出了,閻溫玲瓏心肝,難道會看不出小傀儡打的是什么主意嗎? 難不成是刻意縱容? 但這樣說也說不通。 閻溫是什么人?他在朝中黨羽虬結(jié)擁躉無數(shù),當(dāng)今天下無人能與之抗衡,挾天子以令諸侯,以閹人之身,行帝王之事,他想拿捏一個傀儡,還用得著犧牲自己色相? 且見兩人之間的相處,有溫馨卻并無旖旎,根本不像是有什么。 青山在外間站著,琢磨來琢磨去,怎么想都想不通,聽著湯勺時不時輕輕碰到粥碗的聲音,想到端著粥碗喂人的,是那個朝臣們提起,止不住腿哆嗦的活閻王,就覺得自己八成實在夢游。 十九倚在枕頭邊上,除了一開始米粥有些燙之外,她發(fā)現(xiàn)閻溫伺候人非常的有一套,兩勺之間間隔正好,一次舀的粥,絕對夠她一口,又不會太多以至于沾染到嘴唇周。 她含進嘴里后,湯勺下壓著斜上方取出,絕不會碰到她的牙齒。 并且時不時的拿過布巾給她擦嘴,不會讓她感到一丁點的不舒服,實在是再精細再熨帖也沒有了。 閻溫久居上位,若不是他伺候起人來這么熟練,十九幾乎都已經(jīng)忘了,他也是一步一步從底層爬上來的,曾經(jīng)干的也是伺候人的活計。 一碗熱乎乎的米粥下肚,十九覺得自己飄飄欲仙,快要美的原地飛升了。 一碗米粥,也已經(jīng)耗盡了閻溫所有的耐心,米粥喂完,輪到參湯的時候,閻溫用勺子舀了兩勺,嫌棄太慢了,索性端著碗,捏著十九的下顎抬起她下巴,姿勢和力度都非常巧妙,十九不疼,但也掙脫不開。 閻溫傾倒的快慢掌握的也很好,壓著十九的舌頭,沒用幾息,就將一碗?yún)o灌進去,連嗆都沒嗆。 十九:…… 閻溫伺候人的手已經(jīng)生了,但是折磨人,例如灌藥上邢拔牙剜骨,卻是熟練得多。 沒嗆著她,十九想要咳一下裝個可憐都不成。 閻溫將碗放在桌邊的小案上,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 開口道,“陛下休息吧。”說著又垂頭看了十九一眼,伸出手掌在她的頭頂按了按,便一甩衣袍,走出了里間。 十九沒有再留閻溫,天色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即便她再留閻溫也不會呆在鳳棲宮中過夜。 而且十九還要花費一些精力去梳理自己的夢境。 她舔了舔嘴唇,唇上還殘留著參湯淡淡的苦味,想到閻溫剛才給她灌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 多像一個臨幸了宮妃,還不讓孕育皇子,一碗落子湯硬灌給她的狗皇帝。 她想了一會閻溫剛才溫柔的樣子,作為勇氣來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去回憶夢中那些讓她只要想想就渾身發(fā)冷的場景。 但是十九必須去回憶,而且還要仔仔細細的,將一些細節(jié)挑揀出來,好想出破解的辦法。 一夜的時間,十九將所有細節(jié),觸發(fā)事件的關(guān)鍵點,都在腦中理順清楚,不由得生出極度的恐慌。 清早上天色蒙蒙亮,十九便從鳳床上爬了起來,招呼著青山,叫他趕快派人去詢問,閻溫今天是否有出宮的計劃。 青山欲言又止,最后應(yīng)了一聲退出去。 十九沒有再睡下,一直坐在鳳床上等著,大約半個時辰,青山派去詢問的人才回來。 “陛下,大人此刻還未起身……”青山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這些天時常來鳳棲宮,奏折也是在此處批閱,陛下身體抱恙,大人十分掛心,連膳食進的都少了……” 十九聽得目瞪口呆,片刻后笑了起來,急忙追問,“大人是在這里批閱奏章?在外間的桌案,還是在里間?” 青山應(yīng)道,“是在里間,陛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驚夢,叫大人的名字,大人他……” “你說什么?!我夢中都說了些什么,大人聽了是否有什么異常?”十九臉上的笑意霎時間退了干凈,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慘白一片。 十九有時候做夢會說一些夢話,這些夢話的內(nèi)容不確定,她的阿娘曾經(jīng)就聽到過,她說出預(yù)知的內(nèi)容。 閻溫一直都在這里,會否已經(jīng)聽到她的夢話,若是她說了什么不該說的,那就完了! 青山愣了一下,只以為十九是害怕閻溫悉知她的那點心思,寬慰道,“陛下放心,陛下只是不斷的叫著大人的名字,并未說其他的話。” 十九長出一口氣,有些虛弱的靠著床邊,閉上眼睛朝著青山揮了揮手。 青山躬身后退,在門口處頓了頓,問道,“陛下可要用早膳?” 十九搖了搖頭,現(xiàn)在時間太早,剛才又自己將自己嚇了一身的冷汗,沒有什么胃口,只說,“再等一個時辰吧。” 青山退出,十九躺在床上,安心的閉眼睡了一個回籠覺。 她這一次因為夢中驚嚇過度,傷了精神,調(diào)養(yǎng)了好幾天才見好。 不過十九即便是食欲不好,還是強迫著自己多吃一些東西,想要盡快好起來,并且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要青山去打聽,閻溫當(dāng)天是否要出宮去。 因為夢中的第一個場景,便是天色灰蒙蒙,閻溫的車駕從宮中出去的畫面。 十九將那畫面反復(fù)的回憶,宮燈稀稀落落的亮著,燈座青石臺上,有微濕的印子,像是未干透的露水。 且天上有一輪不是很清晰的月亮影子,應(yīng)當(dāng)是清晨黎明將破不破之時。 這兩天閻溫也來過兩次看十九,不過每一次匆匆來匆匆走,十九挽留也不肯多坐一會兒,將眼淚攻勢拿出來,閻溫就拍拍她的頭,告訴她好生休養(yǎng),自己近日有些忙。 十九終于有力氣朝著閻溫那兒跑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天之后。 夢境的時間并不能確定,她必須要緊緊的看住閻溫,夢中閻溫出宮之后,去了他在皇城中設(shè)立的濟世醫(yī)署。 十九夢中場景是閻溫端著一個茶盞,喝了一杯茶。 這些夢境十分零碎,并不連貫,而且閻溫喝茶之后,接下來便是纏綿病榻,夢中最后的一幕,就是十九在尸山中翻找閻溫。 所以災(zāi)難的源頭,就是閻溫出宮,喝了一盞茶。 這其中還有很多零碎的畫面,十九無論怎么想也無法將它們拼湊到一起。 比如丞相那老狗就出現(xiàn)過多次,還有其他的朝臣,紛紛在御極殿上指責(zé)閻溫。 夢境中閻溫的臉色一幕不如一幕,御極殿上被朝臣們生生氣得吐血。 十九不能讓這些事情發(fā)生,同時也要想盡辦法提醒閻溫,皇城中真的傳進了瘟疫,夢中的尸山就是瘟疫所致。 她脖子上戴著小牌子,已經(jīng)多天沒有來了,門口又換了人,十九亮出小牌子之后,這兩人對視一眼,很快將十九給放進去。 她朝著閻溫的屋子走,才到門口,就被從屋里出來的喜全拉住,拽到一邊。 緊接著聽見屋里傳來閻溫的怒吼,“百余人,叫你們盯著城中消息,為什么等到人死了才發(fā)現(xiàn)?!” 閻溫很少暴怒成這樣,單懷連個屁都不敢放,五體投地在地上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