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慈祥，她對鎮上所有的年輕姑娘都好，每年過年在街上見到了，她都會給年輕的姑娘發紅包，因為她流掉的那個孩子是個已經成型的女嬰，每次見到年輕的小姑娘她都會想起那個無緣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便也忍不住多疼一些這些年輕的姑娘。

    鎮上的小姑娘都很喜歡她。裴佩剛剛付錢的時候她都沒收裴佩的，而是收了錢向薇的，她說裴佩來帶遠山鎮就是遠山鎮上的客人，和鎮上的人來吃飯哪里能收她的錢，錢向薇必然是要盡地主之誼的。

    從米粉店出來，錢向薇就跟裴佩說起了老太太的故事。裴佩聽完錢向薇的講述，心里很難受。錢向薇的心情也不好。她把裴佩送到鎮上，說了過段時間見，兩人便分手告別了。

    裴佩在車上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在車子開的前夕，車上上來一個背著畫板形色匆匆的大男孩兒，她驚訝地發現這人就是剛才在山上遇到的霍澤。

    就在裴佩驚訝的時候霍澤已經坐在她的身邊了，跟霍澤離得近了，霍澤身上的松樹香味十分濃烈，裴佩有些不自在的往四周看了一下，絕望的發現車上的坐滿人了，霍澤想坐下，就只能坐她身邊的位置了。

    正不自在著，霍澤和裴佩說話了：“好巧，又見面了。”

    是挺巧的，裴佩心道，嘴上卻笑著：“是啊，沒想到我們坐同一班車回家。”

    這句話過后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車開了近二十分鐘，裴佩頂不住睡意，靠著椅背睡著了，霍澤時刻注意著裴佩，見她睡熟了頭不自覺地往窗戶邊上靠，然后又被玻璃彈開，有些心疼，便在裴佩又一次被攤開時伸手攬了一下，裴佩的頭靠在了霍澤清瘦地肩膀上，女孩兒特有的幽香不停地往霍澤鼻子里鉆，霍澤緊張得手都抽筋了，怎么也捏不緊。

    從霍澤的角度看去，他能清楚地看到裴佩頭頂的發旋和被她呼吸吹起的劉海，再往下是瑩潤粉嫩的唇瓣，像是會發光一些，霍澤的腦海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表妹前兩天吃的水蜜桃味的果凍。

    霍澤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假寐，但那張粉嫩的唇瓣卻浮現在腦海中。霍澤不期然的想起那次蘇元問他的話，那天蘇元問他是不是陷進去了。

    霍澤那時候覺得自己沒有，但今天，霍澤的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在回答，是的，他陷進去了。

    裴佩在他見過的女生中并不是最優秀的，也不是最討人喜歡的，更不是最漂亮的，她長相只能算是中上，比起學校很多人她也算不上是最聰明的，但從那次火車站邊上的小飯館里第一次遇見，她就深深地吸引住了霍澤的目光。

    這份吸引隨著多年的尋而不見和這么多天的假裝偶遇已經逐漸加深成為了喜歡。

    可他們都還太小了，還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紀，即將還要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轉折，霍澤不敢把自己的喜歡說出口。

    他想等到他長大了，有能力了，把家里的所有麻煩都解決了，他才會對裴佩表白，在這之前，就讓他，默默地在裴佩身邊守護著她。

    霍澤下定決心。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裴佩在乘務員的大聲詢問中醒來，一睜眼她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她好像在睡著后靠在了霍澤的身上。

    在這一瞬間，裴佩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睡著了以后有沒有流口水，畢竟作為一個精致的豬豬女孩，在外面要時時刻刻注意著自己的形象。特別是在好看的小哥哥面前！

    裴佩迅速抹了下嘴角，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流口水，形象保住了。

    一轉頭，發現霍澤也睡醒了，正在看著她，裴佩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不好意思啊。”

    裴佩搖搖頭：“沒事兒，你到站了嗎？”

    裴佩仔細看了一下窗外：“馬上到了下一站，還有五分鐘左右。”

    霍澤點點頭。這個時候裴佩也睡不著了，經過了剛剛那一出，裴佩沒話找話，說起了霍澤剛剛畫的畫。霍澤說起自己的愛好，話也多了起來。兩人一個講一個聽說得特別投機。

    到了裴佩家那一站時兩人都有些欲猶未盡，霍澤把夾在畫板里的今天畫的畫拿出來遞給裴佩，對裴佩道：“這是我今天畫的畫，不是很好看，希望你收下。你也知道我剛剛轉學來到蓉城，人生地不熟的，很久沒有聊天聊得這么盡興了。”

    霍澤這話聽著挺讓人心疼的，裴佩二話不說就把畫收下了：“那行，我收下了，謝謝你啊。”乘務員在車頭的專屬座位里催得厲害，裴佩趕忙和霍澤說再見然后奔下車。

    她是最后一個下車的，她才下車，車就開走，霍澤看著裴佩腳步歡快地往馬路對面奔去，最后停留在一個賣炒飯的攤子上。霍澤愣了一下，才發現那個天天都在路邊賣炒飯的人就是裴佩的母親。

    那個夜晚在火車站收留他的人。

    車子越開越遠，裴佩和她的母親很快化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了眼前，霍澤卻暗下決心明天一定要來當面對李蓮華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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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佩拿著畫到李蓮華的小攤子上，李蓮華正在收攤，今天來吃炒飯的人有點多，還不是一起來的，而是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的，導致她到現在才收攤。

    見裴佩回來了，她詢問了裴佩今天去同學家的事情，裴佩幫著她的忙一邊把今天她和錢向薇的事兒和李蓮華說了，就連在半山腰遇到霍澤的事情她也沒落下。

    等她說完，她們的攤子也收完了，李蓮華在前面拉車，裴佩在后面推車，沒走幾步，喬志民就來了。喬林喜歡粘著他，剛剛喬林沒忍住困在攤子邊上睡著了，沒辦法，李蓮華只能叫喬志民把喬林送回家睡覺。

    喬志民把喬林放在家里就趕過來了。

    喬志民接手了李蓮華的工作，李蓮華到車子后面來跟跟著裴佩一起推車。

    母女倆一邊走一邊說話，裴佩沒忍住，把錢向薇鎮上的那個米粉店里的老板娘的事情和李蓮華說了。

    李蓮華聽完也有些唏噓，但也覺得正常，她對裴佩道：“有這個結局是正常的。在老一輩人的眼里，女人生來只有兩個使命，一個是嫁人，一個就是生孩子。你說的那個老太太沒嫁人就給人當了通房，懷了孩子，就這個，她在有些人眼里就是十惡不赦了。最后還因為流了孩子不能生育，就這一點，就不會有人娶她。哪怕是有人娶她，也是想要她去做不要錢的保姆和老媽子。吃力不討不說，還抬不起頭，要被人壓榨一輩子 。但凡她有點腦子都不會去嫁人。“

    裴佩嘆了口氣，感謝上蒼讓她投生在了新中國。新中國雖然也有諸多不好，對女子也并沒有那么寬容，但比起以前，真的是好了太多太多了。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多點了，早上帶出去的米飯都賣完了，李蓮華休息都沒休息地就去準備晚上要用的米飯了，裴佩要去幫忙，喬林已經在樓上大喊大叫了。喬志民夫婦都走不開，裴佩氣勢洶洶地上了樓。

    喬林見到來的人是裴佩后哭得更加兇了，裴佩哄了兩句喬林越哭越大聲，干打雷不下雨的那一種。魔音刺耳。

    裴佩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把喬林從床上拽下來脫下褲子打了好幾巴掌。

    小孩子的rou嫩嫩的，打著還挺舒服，裴佩沒忍住，又打了幾巴掌，成功的將喬林的假哭打成了真哭。

    她滿心愉悅地把喬林抱下樓，去了廚房，惡人先告狀：“媽，喬林咋哄都哄不好，一直哭。”

    李蓮華正忙著，聞言十分不耐煩地道：“不聽話就打，都是你奶奶給你慣得，越來越嬌氣。”

    喬林這小子非常的知道審時度勢，聽到mama讓他jiejie不聽話就打，瞬間就不敢再哭了，因為他知道他jiejie真的會打他，打得很疼的那種。

    喬林閉上了嘴巴，抽抽搭搭的，喬志民看了有些心疼，卻一句話都不敢插嘴。他要是在媳婦兒教訓孩子的時候插上嘴巴，那他絕對也討不了好，百分百的會跟著兒子一起吃掛落。

    因此他只能愛莫能助的看了一眼兒子。

    裴佩抱著喬林到了客廳，把喬林放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把電視挑到星空臺，這個時候的星空臺正在演日本版的流星花園。

    前天喬志民花了五十塊錢在衛星天線里多加了一個高頻頭，能搜到的臺多了，好看的電視臺也多了，其中就有一個星空衛視和鳳凰臺，還多了好幾個卡通臺。

    往常裴佩是不會跟喬林搶電視看的，但今天她打定主意要治治這小子越來越霸道的脾氣。

    日本版的流星花園真好看，花澤類真帥真溫柔，裴佩看得兩眼毛紅心，喬林多次試圖拿遙控器都被裴佩武力鎮壓了。

    喬林覺得裴佩變了，她再也不是前幾天那個對他特別溫柔又有求必應的jiejie了。

    喬林不敢作了，被迫跟著裴佩看起了流星花園，他看不懂，然后躺在沙發上又睡著了。他本來就沒睡多大會兒，剛剛又才哭過，睡著還打起了小呼嚕。

    裴佩拿搭在沙發上的毛巾被蓋住喬林，又拿了兩個木頭椅子懟在沙發邊上，關了電視去了廚房。

    李蓮華在切酸菜，抽空看了裴佩一眼：“喬林睡了？”

    “剛剛睡下。”裴佩找了另外的一個砧板來切蔥花。

    李蓮華道：“那就是在鬧覺呢。你把他放在沙發上睡覺了？”

    “嗯，給蓋上了毛巾被了，也用椅子把沙發堵住了。”

    李蓮華很滿意，母女倆切蔥花，切著切著，她忽然問了裴佩一句話：“裴佩，你說咱們家搬到市里住好不好？”

    一句話讓裴佩切蔥的手頓住了。

    第23章

    “為什么要搬走？”

    搬走這個事情李蓮華已經想了很多天了, 而她掙錢的初衷也是要帶著裴佩搬到市里住遠離喬家村這些三姑六婆。但她想的租房子和買房子是不一樣的。

    租房子一個月就那么三兩百塊錢，買房子卻要一次性拿出好幾萬, 從遠近來看, 李蓮華覺得自己家虧了。

    買了房子一下子掏了八萬塊錢出去, 李蓮華手里就剩下四萬塊錢了，加上上個月她和喬志民掙的還有五萬多，這個錢不能動，因為喬志民之前說過, 邱師傅他年紀大了, 有意把運輸公司轉給兩個徒弟。

    她和喬志民是吃不下這么大的公司的, 但他們卻能把那輛貨車買下來, 那個貨車可是個好東西, 能生錢。

    但這個打算在喬志國兩次三番的sao擾裴佩后發生了改變。買房子固然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孩子，她和喬志民這么拼死拼活的掙錢, 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兩個孩子嗎？

    他們是可以每天晚上接裴佩放學，可一個村子的住著, 裴佩總有落單的時候，萬一要是真的出了點什么事兒, 李蓮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搬走這事兒自打裴佩去了遠山鎮后她就跟喬志民合計了, 喬志民萬事聽他的, 要是搬到了市里，他還能離公司近一點，唯一麻煩的就是到了市里, 喬林沒有人帶，但這不要緊，李蓮華已經打聽清楚了，現在的市里有托兒所，滿兩歲就能去讀，除了學費貴沒別的缺點。

    李蓮華覺得必須得讓喬林去托兒所了，喬老太太帶他盡心是盡心但也太過寵愛了，要什么給什么，喬林打了她右臉她還給左臉打的那種，喬老太太帶喬林還不到一個星期。

    喬林在家就那么霸道，還會打人了，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

    李蓮華把搬家后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好了，去了市里，她一樣做生意，她看水畔香洲邊上也有不少工地，看著工人也挺多的，她就在那邊賣點吃的，具體賣什么，她還要再去看看。

    裴佩切著蔥，沒有回答搬家究竟好不好這句話，只是問了一句：“要是去市里住了，咱們去住新房子嗎？我要轉學嗎？”

    她的意思李蓮華懂，李蓮華心里酸酸澀澀的，是她沒有用，保護不了女兒，她穩定心神，道：“不用，別的學校沒有一高好。我了解過了，在市里住的同學有很多都是騎車上學的，也有的人坐公交車上學，到時候看你怎么想，要是你要騎自行車，我就去給你買一輛。要是想要坐公交車，那更好，我去給你辦公交卡。”

    裴佩沒抬頭，道：“那就搬。”

    李蓮華沉默了很久，道了一聲好。

    在這之后的幾天，李蓮華除了早晚出去賣炒飯的時間，都在整理要搬家的東西，裴佩也一直沒出門，她寫完了作業就幫著家里整理東西。

    喬志民在外面奔波著找房子租，他買的那個八十平米的房子到底小了點，家里的東西放不下，李蓮華的意思是讓她找個帶院子的平房，不止能夠放東西，還能種點小菜。

    在國慶收假回去的最后一天，喬志民找好房子了，開車回來帶一家人去看了看，就在蓉城市邊緣的一個小村子里。是三間平房，墻壁上剛剛才刮過大白，地上是并不套光滑的水泥路，有一個客廳兩個房間，廚房在正房的邊上，廁所在后院，廁所還是老式廁所的模樣，光這一點，李蓮華就不滿意。

    一家人開車回家，李蓮華有些沮喪，她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很多事情決定了就必須去做，一沒做上她就覺得自己難受得很。

    裴佩看她沉著臉，試探著跟她說道：“媽，要不然咱們還是去水畔香洲哪里住，我看水畔香洲那里治安不錯呢，還有公交車直接在水畔香洲門口停，而且水畔香洲還有保安呢。”

    李蓮華拿今天看的房子去跟水畔香洲的房子對比了一下，高下立見，其實她還是喜歡住帶院子的平房，但她心里也明白，現在能租出來的平房根本就沒有特別好的，讓她自己花個一兩千塊錢裝修個不知道能住多久的房間，她打從心里就不愿意。

    水畔香洲就不一樣了，那是她們自己家的房子，愛怎么整就怎么整。

    李蓮華越想越覺得水畔香洲好，但還是有一點她覺得不好：“咱們要是去了市里住，那家里的田地肯定是種不了的了，到時候我必須得做點小生意，我只會做點家常小吃，到時候搬著灶臺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

    喬志民道：“水畔香洲門口不是有很多門面房嗎？我聽老邱說那里有好幾個特別小的門面房，十幾平方的那種，盤下來也就只要兩三萬塊錢，要不咱們盤一個？”

    李蓮華沒說話，抿著嘴巴若有所思。

    裴佩的作業早就做完了，但今晚她還是睡得格外早，明天她要拿最好的態度的去迎接學習。

    可她的打算注定落空了，到了半夜，她又被狗叫聲吵醒了，她怒氣沖沖地拉開窗簾往喬青家看去，卻驚訝地發現了喬青家的房子后面有兩個人在打架，還有一個上躥下跳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裴佩的睡意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趕緊穿鞋子出門，敲響了李蓮華和喬志民的屋子門，喬志民很快就來開門了，他身上披著一件外套，有些著急地問：“怎么了佩佩？做噩夢了？”

    裴佩搖搖頭：“沒有，爸，我志強叔和人打起來了，就在他家屋子后面。”

    喬志強一聽急了，他和李蓮華的房間窗戶沒有對著喬志強家，剛剛他雖然聽到了狗叫聲但也沒有在意，農村嘛，哪天晚上沒狗叫了才是不正常呢，就是今天晚上狗叫得格外激烈些罷了。

    喬志強為了避嫌，從來不往裴佩的房間去的，現在他什么都顧不得了，急匆匆地到了裴佩的房間，然后哎喲一聲便出來往樓下去。這個時候李蓮華也起來了，她看著喬志民急匆匆下樓的樣子，她叫了兩遍注意腳下。裴佩適時地給喬志民遞上一把手電筒。

    喬志民打著手電筒走了。

    等喬志民出了家門，李蓮華才有時間問裴佩：“你爸這么火急火燎的，是干嘛去呢？”

    “志強叔在他家房后和人打架呢。”

    李蓮華一聽也急了：“嘿你這孩子，打架這種事兒你叫你爸去干嘛？就你爸那個體格，和人打架不得吃虧啊？不行，我得去看看，大晚上的，你就別出門了啊。明天還要上學呢，看著點喬林，他要是醒了哭你就哄哄，哄不住就揍。”

    裴佩一聽可以揍喬林，手就有點癢癢，畢竟喬林的rou皮是真的嫩，打起來跟拍豆腐似的，好幾天沒揍喬林了，她還真有點想念那個手感。

    裴佩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