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傻子
臨近交易的這段時間突然變的有些難熬,可又過得有些快,至少對桑旖而言,她不過是發了會兒呆,這一天,好像就要結束了。 駱遠今天似乎刻意在避著她,早上離開這間屋子后,除了中午送過一次飯,他就再沒進來過。 桑旖看了眼桌上已經冷掉的粥,她沒什么胃口,除此之外也是因為,她總要找個借口,讓他來心疼,你看,她好像總是這樣,一步一步算計著駱遠。 自嘲地笑了聲,視線又落在了身前那張老舊的靠背椅上,上面放著駱遠給她洗干凈的校服和內衣,他這個綁匪做的實在是有些不稱職,哪有一個綁匪會為rou票考慮那么多……桑旖有些失神地看著,思緒仿佛也回到了她離開學校的那一天,mama的忌日,下著太陽雨的那一天。 她那天給桑志國打了通電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只是想問下,他能不能和她一起……去看下mama。 那通電話是在給桑志國一個選擇,也是在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然而那樣的機會,桑志國并沒給她。 太陽雨來的很突然,她匆匆忙忙上了輛出租車,再之后的事情……一切,都打亂了她的計劃。 桑旖沒想到自己會碰上一場真的綁架,也沒想到,會認識駱遠那個傻子。 現在想想,倒也算陰差陽錯,畢竟在桑旖原本的計劃里,也是有場綁架的,一場自導自演,“主謀人”是徐艷的綁架。 至于為什么? 女孩在木質的床板上微微后仰,望著小小那片天窗外,漸漸落下的夕陽,大概是,徐艷一直不讓她痛快,那她干嘛又要讓她過得舒坦?她就是這樣的,睚眥必報又自私自利。 駱遠把她想的太好了,干凈美好這樣的詞語從來不屬于她,她早就已經把自己毀得一塌糊涂,壞到了骨子里,如果駱遠都知道了,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任由她算計? 呵,那個傻子…… 夕陽漸漸西沉,暮色卻來得很快,小小的天窗外,天空很美,像染著血。熟悉的開鎖聲音這時響起,門被推開,還是駱遠。 桑旖在聲音響起的那一瞬便已回頭,她朝駱遠扯了抹笑,那里頭到底幾分做戲幾分真心,估計,桑旖自己都算不清了。 點點殘陽落在她的額角,鍍了層不真切的光,甚至,那雙黝黑的眼眸中也映著淡淡暖陽。然而桑旖臉上的那抹笑很快就僵在了嘴角,四目相視,不過也就一秒,男人便移開了目光。 駱遠過去放下了桑旖的晚飯,和中午一樣,還是碗粥,至于中午那碗沒動過的,駱遠只淡淡看了眼,并沒說什么,似乎有種,她就算是餓死了,也和他沒關系。 光影下的桑旖,長長的睫毛顫了下,她眨了下眼睛,跟著也收起了笑,較勁似的,有意把自己偽裝得漫不經心,不去在意。 她太過要強,不愿服輸,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會有誰成為她的例外,是的,不會有誰……只是當駱遠放下晚飯,一言不發地就要離開時,胸口莫名的地方輕輕一抽,說不上疼,僅僅就是,有些酸澀。 “為什么不看我?”手指被輕輕勾住,腳步微頓,坐在床側的人很輕易便圈住了駱遠的腰。 暮色越來越重,傍晚朦朧的天光中,這間小小的屋子里,空氣卻仿佛凝滯。駱遠沒說話,好似他對付桑旖的手段就只有這樣,只能這樣。 腰際那里,溫熱的呼吸在有意撩撥,駱遠略微低了下頭,看她披散的長發,彎曲的脖頸,那里有傷,也有未褪干凈的淤青吻痕,削薄的脊背太瘦太瘦,胸口突然就有些悶,沒有緣由。 有一瞬,駱遠甚至想給她點回應,可心中又總有個聲音在提醒,何必呢,她那么遙不可及,并不是你能夠肖想的。 桌上放著的那碗粥正泛著熱氣,淡淡的甜香,流淌在靜謐的空氣里,而桑旖也在此時抬頭,挺翹的鼻梁,微陷的貓兒眼,落日余暉下暮色暗淡,可眼波流轉間,那雙滴水的眼眸卻顧盼生輝,惹人癡纏。 駱遠的呼吸微微一滯,桑旖忽的起身,手臂也跟著環上了他的脖頸,很近很近的距離,叫他們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男人的眼神似乎微有變化,或許又沒有,畢竟四目相對,看著桑旖時,硬朗的面部輪廓仍舊紋絲不動,像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可就算這人是負心漢,桑旖好似也不在乎,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啊,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 微仰著下巴,桑旖看著駱遠那雙眼睛,很黑,很深邃,深不見底,莫測難辨,但沒關系,那里面有她就行。面前的人笑了,眼睛明亮,寸寸凝固的空氣在那樣的笑容里一點一點消融,瓦解,最后分崩離析。 “晚上……你會來嗎?” 她小心問著,軟軟的語調,懇求的語氣,是在故技重施,是在慢慢下套,駱遠知道,他沒作聲,因為知道開口了就萬劫不復,再也回不了頭了。 可他不是早就已經著了她的道,一開始就是,所以有些事情何必要去當真,當一場玩樂就行,那樣的話,他心里也能好受些,他都干出綁架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了,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駱遠卻做不到。 “陪陪我,別留我一個人……” 胸口微微一沉,心也跟著輕陷,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甚至有些危險,駱遠明明知道,可狠心推開桑旖后,他又忍不住對她道:“記得喝粥。” 你看,他到底還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