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果拿到,你會放了她嗎?
過往的畫面如同老舊的電影,幀幀回放,那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無聲電影,就連畫質也說不上高清。 然而里頭,潛藏著駱遠不為人知的心事。他以為那些心事會像她曾經抽過的那些煙,無聲無息,在空氣中飄蕩彌散。 但其實駱遠也清楚,那令人著迷的香煙,說不準哪天,也會叫人引火自焚。 你要說駱遠這會兒在想什么,他應該是后悔的,后悔他一直留著那件校服。 那原本不過是他情愫的寄托,獨自的狂歡,可在她的三言兩語下,便那么直接地被拉出來游行示眾…… 不是,不是三言兩語,該說質問才對。 屋子里一片安靜,太安靜了,駱遠甚至還能聽到駱巍在外頭看電影的聲音。是《古惑仔》,他總喜歡看那種打打殺殺的片子,幻想著自己哪天也能做社團老大,身邊跟著一幫前呼后擁的馬仔。 駱遠側過身,他沒去看桑旖,面對她的那句質問更是只字未言,仿若那茬已經被他單方面揭過,就此告一段落。他只是把傷口消炎的藥放在了桑旖身邊,又給她遞了杯水。 蜷坐在床上的少女微抬眼眸,她并沒有咄咄逼人地繼續追問,很聽話的把那幾粒藥都吞了進去,不過卻未就著水。 那杯水,她還給了駱遠,看著他的眼睛中帶著戲謔輕嘲。 有些事情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可駱遠又自欺欺人地安慰,那些事情,那些話,只要他不說,桑旖就應該不知道,多么的蠢? 駱遠從屋里出來的時候,《古惑仔》那部電影剛好進行到了高潮的部分,不過駱巍卻關了手機,一臉玩味地瞧著他:“呦,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出來呢。” 戲謔的語氣,駱遠不是沒聽出他話里的言外之意,不過卻沒搭理。 他點了根煙,靠在屋里一角靜靜地抽著,一言未發,一動未動,只是透過呼出的那些煙霧,視線又不由落在了不久前的那片狼藉上。 七零八落翻倒的桌椅,道道被拖拽出來的痕跡,還有,糊了一地的玻璃碎渣,上頭還能看到沾染著的鮮紅血液,那是桑旖的。 目光停留的有些過久,回過神來時,煙灰已經積蓄了好大一截。眉心微鎖,跟著駱遠又狠狠抽了一口,當煙霧吐出,視線變得朦朧過后,片刻前萌生出來的那點心疼愧疚似乎也跟著煙消云散了。 駱巍走了過來,把車鑰匙扔在了駱遠懷里,下巴微抬,示意了一句:“明天還是你去啊。” 他接過,還是一聲不吭的,只把車鑰匙揣回了兜里,跟著不緊不慢吸了一口,便摁滅了指間的煙。 駱巍看著他,目光帶著些探究也帶著些深沉,靜了幾秒,他突然問道:“那妞說的話,你覺得能信不?” “你不想信?”駱遠挑眉反問,回答的很有點意思。 駱巍要是不想要錢,他壓根就不會信桑旖說的話,可他干了這么一票,為的不就是錢?至于用什么方法拿到錢,至于要綁幾個人,對駱巍而言,并不重要。那他為什么還要問這種廢話,無非是在試探,無非是擔心他會反水,駱遠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四目相視,彼此的心中都有著自己的打算,駱巍確實是在試探,擔心駱遠色迷了心竅,到最后把他給賣了。 “錢如果拿到,你會放了她嗎?”幾秒的安靜過后,駱遠突然開口,聲音不大,甚至還有些冷。 “再說吧……”駱巍下意識地回答,可半道又有些顧忌地瞧了駱遠一眼,話打了個頓,他又趕緊亡羊補牢:“這不還沒拿到錢嘛。” 仲夏的夜,清涼的晚風,拂面而來,總有種叫人說不出來的舒服。 屋內昏黃暗淡的燈光下,坐著駱遠和駱巍兩個人,兩杯泡面,一瓶白酒,還有半袋未去皮的花生米,這是他們的晚飯。 駱巍不知道從哪摸來了兩個一次性的紙杯,給駱遠倒了點,也給自己滿上。 他把紙杯遞了過去,晃著杯子勸了句:“嘗點?” 這一次駱遠倒沒拒絕,接過后輕抿了一口。度數不算高的白酒,可卻有些燒喉,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了胃里,后勁十足地在血液里翻騰,火燒火燎的熱也在身體里碰撞。 駱遠不大習慣地皺了皺眉,突然想起,那天的場景好像也和今天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晚的晚飯多了幾樣能撐場面的冷菜。 輟學后的這兩年,駱遠做了很多工作,雖然掙了些錢,可面對越壘越高的藥費,依舊是杯水車薪。 好在繼父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身體也在慢慢好轉,他以為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只是天不如人愿,某次例行檢查過后,駱遠被突然告知,原本得到控制的癌細胞再次擴散,在擴散程度還沒嚴重之前,必須趕緊動手術。 主治醫生當時給駱遠的建議,其實沒必要再做手術了,即便做了手術,配合后期的治療,運氣好的話,還能再多活個一兩年,不過,那也僅僅是運氣好的情況下。況且,手術費還有后期的維護費用,對駱遠而言,應該是個天文數字。但要是不做手術,可能,連三四個月都撐不過。 那時候,許久未露面的駱巍找上了他,他們難得一塊吃了頓飯,有酒有菜,醉酒后的駱巍拍著他的肩膀,也給他遞了杯酒,“咱們干票大的!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了,就算是出國治療,也不是什么難事……” 那杯酒駱遠沒喝,但也沒推開,他大概猜到了駱巍想做什么,頭一次沒去制止甚至也沒拒絕,是因為他確實需要錢。 那天是入夏的日子,天不錯,還有些熱,所以路上的出租車并不多。 駱巍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輛套牌的出租車,他在牢里待的那幾年,看來也沒怎么白待,歪門邪道的法子應該是學到了不少。 鑰匙扔給駱遠的時候,他挑著眉,一臉的興奮按捺不住:“一會兒,咱們去XX路。” 駱巍沒和他說過他的“計劃”,駱遠也沒打算問,他不想知道太多,知道多了,心里反而更加的愧疚難受。 車子啟動,駛進了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可能是擔心他會走錯路,耽誤事,駱巍又問了句:“知道那條路不?可別走錯了啊。” 駱遠沒說話,那條路他其實很熟悉,他曾經上過的高中,就在那條路的盡頭。 XX路的附近并沒什么建筑物,近郊的這個地方不僅人煙稀少甚至還有點凄涼荒蕪,所以大部分出租車都不愿意來這里做生意。 車子越開越遠,說不清為什么,駱遠的心也越來越沉,他并不知道駱巍要綁什么人,但一直往下走的目的地,似乎就只有那所高中了。 或許冥冥之中,連老天爺都在幫駱巍的忙,車剛一駛進那條路,原本的好天氣,詭異般的,突然暗了下來。 那是一陣始料未及的太陽雨,不遠處有個女孩正小跑著朝這邊過來,駱巍拍了拍他的肩也預備下車,仿佛蟄伏已久的野獸終于等到了自己的獵物,亢奮的心情就連聲音也藏不住,“車開過去,就是那丫頭!” 車慢慢駛近,衣服半濕的女孩也順其自然地開門上車,車門關上,她淡淡說了個陵園的地址,沒和他講價,也沒問他方不方便過去,她只是掏出了手機耳機,在外頭的陣雨喧囂中,靜靜聽著音樂。 而駱遠久久才把車前的“空車”標志給放了下來,鴨舌帽的帽檐,交錯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他終于看清楚了上車的那個女孩。 是桑旖…… 原來,她就是駱巍要綁的人,但駱遠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PS:大家七夕快樂,么么(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