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也疼
沈阿姨把晚飯擺好,看客廳里的氣氛實在沉重,她心里雖然擔心桑旖,可這會兒也不敢多問什么,只偷偷在房里抹眼淚。 桑旖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出生,到長這么大,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陪著,感情自然超過了常人。 綁匪發來的那張照片,她也看到了,照片里的桑旖,一動不動的,半點生氣都沒有,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沈阿姨不敢想,那些喪心病狂的匪徒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她又忍不住想起小旖那個早早去了的媽,那也是個可憐的。 小旖mama的身體向來不好,懷孕流產一直反反復復,桑志國又說沒有孩子沒法和家里老人交代,為了這個,小旖mama吃了不少苦頭,后來終于懷上了,結果生孩子的時候又被折騰了一遭,整個人都不行了。 原本端莊漂亮的女人,一下子變得憔悴不堪,背地里還被人諷刺人老珠黃。 沈阿姨雖然幫桑家做事,可在小旖mama的這件事上,也覺得桑志國做的不厚道,一點情念都不顧。 妻子生病,丈夫卻一天到晚不見人影,連醫院里的醫生護士都問,怎么不見你先生。小旖mama能說什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他在忙。桑志國是在忙啊,忙著和自己的秘書勾搭鬼混。 徐艷那個女人也不是個東西,小旖mama處處忍讓,可她卻蹬鼻子上臉,三不五時就來醫院耀武揚威。一個常年住院的病人,哪里受得了那樣的刺激,氣的小旖mama傷心郁結,最后,選擇了跳樓自殺。 誰都知道徐艷看小旖礙眼了,小旖還沒上高中,她就跟桑志國吹枕邊風,要他把小旖送去住校,要不就送去國外念書,說這樣能鍛煉孩子,簡直是鬼話連篇!她壓根就不想小旖好。 還有今天交易的事,什么真真假假的贖金,她反正不懂,她就知道,要不是那女人出了餿主意,小旖說不準現在都能回來了! 沈阿姨越想越難過,也越想越心疼,那孩子本來就沒人疼,現在還遇到這樣的事……也不知道…… 手機突然響了,驚地沈阿姨趕緊把眼淚擦了擦。 是個陌生號碼,接通之后也沒人說話,她以為是打錯了,正預備掛,卻聽到了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 “阿姨,是我……” 駱巍從桑旖手里抽回手機,吊兒郎當瞟了她一眼,又問:“我說,你沒耍什么花樣吧。” 臉上的指印淡了不少,可上頭火辣辣的疼卻還是記憶猶新,桑旖沒抬頭,只低聲說了句,聲音里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我敢嗎?” 駱巍滿意的笑了,手機揣回兜里,他又看了桑旖一眼,覺得這丫頭倒比前幾天識趣多了,還挺明白事的。 開門出來,駱遠還在外面坐著,嘴里叼著煙,手邊是他剛才出去買的藥。 來回二十幾公里的路,他半小時不到就回來了,這么著急,還真以為他會把那女的怎么樣? 駱巍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就算要怎么樣,也不可能是現在啊,錢還沒到手呢。 過去坐下,他攬住駱遠的肩,一臉下流地望著他笑:“心疼了?那進去看看她啊……” “這個時候安慰安慰人家,保準,你要什么她就給什么的。” 駱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半晌,才打下了駱巍搭在肩膀上的手,跟著一言不發,拿著剛買的東西又進了那間屋子。 掌心全是細小的傷口,光是一片一片把那些細碎的渣子取出來就花了駱遠很長時間。 屋里只有盞泛黃發舊的臺燈,微弱的燈光,昏黃暗淡,可桑旖卻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臉。 他長得……有些出乎桑旖的意外,那是張很不錯的臉,甚至……好的有些過分。輪廓分明的五官,深邃有神的眼睛,此時低垂著,認真而又耐心地處理著麻煩的傷口。眉眼之間帶著些英氣,可也帶著些桀驁不屈,可能是經常曝曬的緣故,皮膚不算白,露在外頭的膀子,凸顯著勁瘦精悍的線條,可上頭卻也坑坑洼洼,有著深淺不一的傷痕。 駱遠,他的名字。 單是看這張臉,桑旖實在沒辦法把這人和窮兇極惡的匪徒聯系起來,可他,也確實做了窮兇極惡的事。或許,這就是大家常說的,人不可貌相。 桑旖收回了她的打量,目光又轉向了那張抽屜桌上,而駱遠,拿過一旁沾了水的毛巾,忽地拖起了她的小腿。桑旖下意識往后縮了縮,不過幾秒,身體又放松了下來,像是徹底繳械投降了,任由他擦拭著。 及膝的裙子,臟亂不堪,赤裸著的腳趾,還沾著些泥,至于被蹭破皮的膝蓋,依舊汩汩滲著血。駱遠輕輕擦拭著,污漬一點一點沒了,傷口也漸漸止住了血。 掌心下是細瘦的腳踝,手指微握,便能圈起,好像脆弱的不堪一擊。駱遠的手指微頓,不動聲色地摩挲了幾下,好似想要印證這樣的想法,但沒實施又立馬放棄了,是因為實在是荒唐。 連著細瘦腳踝的是曲線勻致的雙腿,可這會兒卻一點都不美,星星點點遍布著紫紅色的消毒藥水。藥水碰上傷口,總是叫人疼的,可她卻很乖,甚至連疼痛的呻吟都沒有,似乎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只任由他擺弄著。 好半晌,傷口才處理好,駱遠一直拖著桑旖的腳,很小巧,也很柔軟平滑,清理干凈的腳趾甚至還帶著些淡淡的粉紅,他握的實在是有些久了,就連冰冷的腳心都有了一絲溫度。 應該放開的,可駱遠卻鬼使神差地看了桑旖一眼。她側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個角度看到的她,長發披散,下巴尖俏,連日來的折騰,濃密的睫毛下有著明顯的暗影,整個人顯得很是憔悴,也莫名給人一種紅顏薄命的感覺。 心頭微微一緊,駱遠也放開了桑旖的腿,人起身,他故作自然地搗鼓著桌上的瓶瓶罐罐,可到底還有些擔心,語氣生硬冰冷地又問:“還有哪里疼?” 桑旖輕飄飄地收回了視線,屋內昏黃暗淡的燈光映入了她的曈仁,顯得她的眼睛很亮,像外頭的星星一樣。 倆人不經意對望了一眼,彼此間的第一次對視,所以膠著在了一起就沒能再分開。 桑旖的聲音很輕,懶洋洋的像是很不上心,“肩膀。”她說。 駱遠側了側身,清冷的目光將她靜靜打量,而那雙黑亮的眼睛也一直盯著他,帶著幾分審視,也帶著幾分挑釁,又道了句:“胸口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