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一個真正的婚禮
夢言覺得興許是陽光正好,所以眼前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美好,當面前的男人朝她伸出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掌時,她也毫不猶豫地遞上了自己的小手,順帶還附送了一枚她自認為非常真心的笑容。 兩手相觸的瞬間,一冰冷一溫暖,夢言的睫毛幾不可見的顫了顫,對方就牢牢地將她的小手握住。帶著薄繭的手心溫暖寬厚,給人一種無比舒適的安全感,好像只要被他攙著,此生便再無煩擾。 君墨影眸光微微一凝,握著她的大掌幾不可察地緊了緊,溫熱的觸感裹在她的手背上,道:“言言,朕很高興。” 夢言小臉微微一紅,看到他俊逸的側臉上漾著的那抹溫和的笑容時,她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愈發溫暖柔和。 “恩,我也很高興。” 許是因為他背光而立,日暉直直地射進了她的眼中,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被金色的陽光所包裹,光芒萬丈,似乎很刺眼,卻又令人移不開眼,就像是飛蛾寧可撲火一般。 帝王攙著新后,沿著紅色的長毯,一步一步地走向龍吟宮。 至此,封后大典算是結束,臣子與宮人紛紛退場,可帝后二人的婚禮,卻還在繼續。 這一段路明明沒有那么長,可夢言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卻像是要走出千山萬水來一樣,走得極緩、極莊重。 甚至,她有一種自己就會與他就這么天長地久地走到時間盡頭的感覺。 直到行至殿中,男人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的手,從喜婆手中接過紅綢的兩端,將一端握在自己手里,一端遞給身邊的女子。 夢言震驚了片刻,方才從他手中接過那紅綢。 在進殿之前,她都不知道這男人安排了這么一出。 其實帝王即便是封后的時候,也是不用拜天地的,可眼前這個男人,卻給了她一個真正的婚禮。 “一拜天地……” 禮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夢言的心中頗有些復雜,除了震驚與恍然的不真實,還有滿滿當當的感動。 躬身,同他對著那方金色的天空拜下盈盈一禮。 “二拜先皇……” 再度躬身。 “夫妻對拜……”禮官用的是“夫妻”二字,盡管他心里比較想念“帝后對拜”,可迫于帝王早先的命令,他只好這么唱諾。 兩人皆是緩緩側身,君墨影的臉上帶著溫柔得仿佛能化開千年寒冰的笑容,那雙靜若深潭的夢眸中此刻也是難掩的喜色,而他對面的女子則是微微地抿著紅唇,眼簾低垂,唯有那張自始至終紅撲撲的小臉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君墨影很清楚,這輩子,再沒有人能將她從他的身邊搶走。 “禮成,送入洞房……” 這一切,都是按照古代的尋常婚禮來辦,或許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身旁這個男人是最最尊貴的帝王。 夢言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似乎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按照喜婆的指引,夢言坐在床沿邊舉起了手中酒杯,與身旁坐著的男人喝了交杯酒,小臉上的顏色似是嬌羞似是喜悅。 “都退下吧。”帝王清潤的嗓音落下,屋里的眾人皆是躬了躬身,緩緩離開。 一時間,內殿中就只剩兩個身著紅色喜服的人,紅得那般艷烈,紅得那般奪目。 夢言低低地垂著頭,卻始終能感覺到兩道炙熱的目光徘徊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羞于抬頭,一直等著他開口,可是到后來僵持得她覺得自己的腰都有些直了,還是沒見男人出聲。 干脆就往后一靠,夢言倚在了床欄之上,氣悶地鼓起了嘴:“喂,你該不是打算跟我這么坐一夜吧?” 好歹她的新婚夜啊,這男人難道打算一直這么盯著她看下去了嗎? 卻聞男人低低一笑,慢慢朝她靠近過來,輕輕地將她抱住,“只是言言太好看,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夠似的。” 明明該是輕浮的話語,卻愣是被他說出了幾分鄭重其事的味道,這一本正經的口吻,認真的夢言險些就信以為真了。 她哼了一聲,道:“就會甜言蜜語!都看了一年多的時間了,你還會看的失神?” “可是怎么辦,已經這樣了。”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抱著她,什么也沒做,完全不似他往日占便宜的風格。 雖然夢言很清楚,他現在本來就是什么也不能做,不過還是被他這規規矩矩的模樣唬住了。 “第一次看到言言穿嫁衣,好像真的怎么也看不夠。” 夢言的臉上頓時火燒火燎一般的guntang。 在他放開她的下一秒,她立刻就床上撲倒下去,把臉埋在被子里,做起了縮頭烏龜,完全不想再看他。 這真是尷尬的無與倫比。 君墨影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被她的動作愉悅到了,俯身下去想要把她拉起來,磁性的嗓音顯得愈發魅惑,“笨東西,這是做什么?睡覺的時候也不知道將頭上的東西摘下來,不會硌得脖子疼嗎?” 夢言現在的心跳和呼吸都很亂,她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第一次成親實在激動緊張,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軟綿綿的狀態,所以即便是被男人半摟半付的力道拉起來,她也忘了有半分抗拒,像個娃娃似的任由他動作。 在她的注視下,君墨影伸出手去,溫柔地抬起她的頭替她取下那頂礙事的夢冠,以及一旁圍繞的珠翠金飾。 片刻之后,三千青絲如瀑地披散在充滿喜色的紅床之上,將她白皙得臉蛋襯得更加嬌小透潤。 許是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便,他干脆站了起來,一時間,如同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夢言上方,整顆心突然就跳得更快更沒節奏了。 “我哪里就要睡了?”夢言輕輕咳嗽了一聲,別開視線,嘴硬道,“只是累了,隨便躺躺!” “恩?”男人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含著笑意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著響起,“所以言言還想做點什么?” 一絲絲的揶揄,夢言沒有聽出來,瞬間又把臉漲成了豬肝色。 這殺千刀的! “我什么也不想做!”夢言惱羞成怒地低吼了一聲,“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趕緊睡覺!” 男人呵呵呵地低笑出來,“剛才不是還說不想睡?” “我剛才是說我沒有睡,哪里是不想睡,我我我……” 夢言頓時舌頭打結,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說到哪兒了,抬手就往男人胸膛上捶了一拳,就差把臉埋到地底下去了。 君墨影的笑聲越來越肆無忌憚,起初還只是悶悶的愉悅低笑,到后來便成了放肆愉悅的大笑:“好了好了,別惱,朕不笑你就是。” 話雖如此,他笑得卻也起勁,把夢言氣了個半死,這廝就不能身體力行一下? 搖曳的燭火中,那一抹昏黃映著她似玉如花的嬌顏,君墨影把她拉到自己懷中,細細親吻,用這樣的動作來安撫她此刻羞赧的情緒。 “乖言言,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用怕羞。” “誰怕了……”夢言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這般咕噥了一聲,然后就不說話了。 “恩,不怕就不怕。”君墨影這個時候什么都依著她,心里對她萬般憐惜,想起過往種種,恍然如夢,“也不用緊張。為夫不會欺負你的,也不會笑話你,從今往后都會好好待你,好不好?” 夢言被他那句“為夫”震撼了一下,心尖上溢出一絲絲甜蜜蜜的滋味,言語間卻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哼了一聲,撅嘴傲嬌道:“待我好那是應該的,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若是你哪日不待我好了,那才奇怪呢!” 君墨影挑了挑眉,眉宇間展露出一抹醺然的微光。 “說的也是。”他點了點頭,“那言言這個做妻子的,是不是也會待為夫一樣好?” 夢言想了想,本想甩甩頭說不,可是對上男人瀲滟璀璨的夢眸,卻在剎那間有一種如墜深淵卻不愿脫身的錯覺,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一樣好。”她張了張嘴,喃喃道,“竭盡所能,對你好。” 男人滿意地將唇角勾得更高,黝黑深邃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精光,“你只要每天乖乖的,那就是對朕好了。” 夢言這才知道自己又被這男人給唬了,還以為他當真是認認真真好好說話呢,結果他永遠都是這么每個正形兒! 君墨影溫柔地脫了她的喜袍,也可以說是一件風炮,大紅的顏色艷麗奪目、如火妖冶,夢言就乖乖地坐在那里,時不時朝著男人瞟兩眼,卻見他自始至終都在仔細地給她脫衣,里里外外地褪了好多層,君墨影才終于成功地將她收拾了干凈。 他自己身上那衣裳倒是脫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干凈了,然后臥在夢言身邊,把人摟在懷里。 一切都完成之后,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嘆息道:“朕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很久了。” 夢言腦子里莫名詭異地腦補了別人家的洞房之夜,但凡新郎說這句話,那就是要開始某些飯后消食運動了。 她眨眨眼,怔怔地盯著男人的眼睛,“還沒到三個月啊。” 君墨影,“……” 果然是破壞氣氛的高手。 溫情脈脈的氛圍一下子便消失不見,君墨影躺在那里扶了扶額角,無語地道:“累了一天,你快睡吧。” 夢言隱約知道自己好像是誤會了什么,貌似還被這男人給嫌棄了,不過她是堅決不會承認的——被這么個大色狼嫌棄,她得多丟人? 乖乖地閉上眼睛,靠在男人懷里,明明是跟平時一樣的觸感,她卻覺得今日之后似乎又多了一些其他什么,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腦子昏昏沉沉的,就這樣慢慢睡了過去。 細細密密的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君墨影眸光愈發柔和,與她緊貼的身體中沒有一絲縫隙,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心臟跳動的頻率。 夢鳴宮。 “咳咳……咳咳咳……” 一聲聲愈發加重的咳嗽聲陳訴著內殿中那人日漸衰退的身體。 太后看著鏡中的自己,每一天仿佛都是一個明顯的變化,在變老、在變丑,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身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言溪到底到哪里去了,這么長時間了,為什么連個人影兒也不見!”太后強忍著胸腔中的不適,拔高了音調怒聲開口。 郁芳華的臉上帶著一絲惶恐,跪在地上微微發顫,“太后,奴婢也不知道啊。您先前吩咐言溪姑姑出去辦事的時候,她不是說皇上和皇后舉行完儀式之前她就能回來了嗎?可是直到您從外頭回來,奴婢也沒有見過她半點蹤跡啊!” “會不會是皇上……” 說到這里,太后猛地止住了話茬,盯著郁芳華看了很久,這丫頭這些日子的表現倒也不像是假的,如今應該已經真心歸順于她了吧? “其實哀家派言溪出去,就是為了要夢言好看的!可是到現在她也沒有回來,故而哀家懷疑,她可能被皇上發現了……” 郁芳華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道:“會不會是太后誤會了?若是言溪姑姑真的被發現了,皇上知道有人要害皇后,怎么可能還如此無動于衷?明知言溪姑姑是夢鳴宮的人,皇上必定是要找到太后身上來的吧……” “那你說,為何言溪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太后,請恕奴婢妄加揣測之罪!” 郁芳華說完之后,見太后點了點頭,才繼續道,“奴婢總覺得,言溪姑姑這個人太過良善,有些事情根本狠不下心來!尤其是對皇后,她從來也不覺得太后做的事情都是應該的,只是因為太后吩咐,所以不得不做那些事。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沒有可能,太后吩咐了一些觸犯她底線的事,所以她就在執行命令的過程中突然反悔了,或者她根本就是皇上的人,一直以來潛伏在太后身邊,只是為了刺探太后的心?” “你這話說的……” 沉吟片刻,太后本想說郁芳華這話沒什么道理,可是腦子里突然想到了憐若,她這心里就不太對勁了。 若是言溪也跟憐若那樣,太過良善,背叛了她…… 翌日。 這后宮里的女人,基本都已經散干凈了,除去有一些特殊原因還未來得及出宮的。比如云千素,突然之間高燒不退,人家的兄長還在邊關打仗,自然不好在此時直接將她在這種情況下趕出宮去,所以就耽擱下來,預備等她的身體完全好了再讓她出宮。 夢言今日是要去給太后請安的,身著正紅色的屬于皇后的宮裝,妝容雖不如昨日那般繁復艷麗,卻也是出塵高貴。 云千素遠遠地看到她,就制止了身旁跟隨著她的月兒,獨自一人走上前去,站在夢言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皇后娘娘。”云千素率先開口。 夢言的臉色倏地一變,現在但凡她看到云千素這個人、這張臉,整個人就會覺得不太好,厭惡的心理直直蔓延抵達心尖。 “什么事?” 目不斜視,淡漠而冷傲,云千素分明就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屑。 “本宮是……” “在本宮面前自稱本宮?”夢言驀地打斷了她,嘴角勾著一抹冷然嗤笑的弧度,眸色中不加掩飾的厭惡與輕漫,“云千素,若是曾經,你該自稱一聲臣妾,并且和本宮好好地見個禮。不過如今,你已經被皇上廢了逐出皇宮,從此恢復你云家小姐的身份,還有什么資格用這些個字眼?下跪,以一個臣子的身份和本宮行禮才是你現在該做的,懂?” 云千素從來都知道這個女人可以很惡毒,卻不知她會惡毒成這個樣子。 如今的自己雖已不是什么貴妃,可在這宮里,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便是皇上今日路過此處也斷不會叫自己下跪行禮,她夢言憑什么? 就算是為了莫少淵,她不是已經捅了自己一刀了嗎? 那樣的傷害還給她,還不夠嗎?她還想怎么樣! 云千素臉色很白,卻透著一股清不容壓迫的冷然,驕傲地抬著下巴,似乎根本沒把夢言放在眼里。 沒有人知道,其實她的心路有一些發慌。 可是她越是如此,夢言看著她的目光就越是直接的譏諷,絲毫不加掩飾,就連冬陽此刻站在她身邊,她也沒有顧及。 “娘娘,到太后那邊敬茶的吉時快到了,您……”冬陽在夢言耳邊輕聲提醒。 云千素的耳力極好,聞言,終于微微松了口氣,要是夢言走了,她也就不必陷入這般兩難的境地了。 卻不想此時,夢言抬了抬手,制止了冬陽,“我和云小姐有話要說,你先到太后那兒去。告訴太后,我在路上崴了腳,耽擱了一下。” 若是換了別人夢言可能還真走了,守時可是個好習慣,沒事兒的時候她一般不喜歡遲到。 可是,當那對象是太后的時候,這條規則可就不適用了。那老巫婆也不是什么好鳥,根本不值得她守時講誠信。 冬陽知道說服不了她,索性也沒勸,點了點頭,“娘娘自己小心,奴婢先行告退。” 在冬陽帶著一行送禮的人離開的之后,夢言才轉眸看向云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