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這怎么能怪我?
約摸是看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君墨影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待她抬頭看他時,便對她道:“沒事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的。” 此刻的夢言還并沒有完全理解他這句很快就會解決是什么意思,只是點了點頭,輕輕“恩”了一聲,嘴角扯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應該是太后派來找你的人,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去應付?” 君墨影也沒有反駁,只是覺得她這模樣甚是好笑,修長的食指在她腦袋上戳了一下,“你這小沒良心的東西,朕要是被太后宣召,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倒是會把責任撇得一干二凈!” 夢言無辜地眨眨眼,“這怎么能怪我?這件事我好像也是被蒙在鼓里剛剛知道的吧?” 君墨影嘴角抽搐,哼了一聲,轉身就作勢要離開,夢言連忙一把抓住他,“誒誒誒,我知道了知道了!”她擺正他的身體無語道,“皇上您實在是辛苦了,這一番為我著想的苦心可表日月,一會兒還要麻煩您去應付太后,回來一定好吃好喝地補償你,如何?” 她這番聲情并茂的感動卻并未換來男人好言語,反倒是又被瞪了一眼,就看著那明黃的身影大步離開這內(nèi)殿走往外頭。 夢言漸漸收斂了笑容,沒有脫衣服也沒有爬到床上去,直接倒在那長榻上就閉上眼,睡了。 君墨影走到外面,就看到言溪早早地在那兒候著了,見到他來,立刻就道:“奴婢參見皇上。” 抬了抬手,君墨影問道:“母后那邊有事?” “回皇上,太后原是想親自來看看您的,只是近日身體實在不適,所以派了奴婢過來,想請您過去看看她。”言溪面容誠懇地恭敬道。 君墨影頓了一下,邁開修長的腿朝夢鳴宮的方向走去,過程中又斜了言溪一眼,“廢黜后宮的事,母后知道了嗎?” 言溪微微猶豫,旋即輕聲道:“太后……應該是聽說了。” 君墨影眉色立刻一冷,“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應該聽說了是什么意思?” 言溪立刻跪下請罪:“奴婢該死,皇上恕罪!奴才們議論的時候,太后確實聽說了這件事!” 伴隨著一聲冷嗤,言溪低著頭都能感受到兩道犀利的目光朝她刺來,帶著一絲果決與怒意,“母后纏綿病榻,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哪怕院子里的奴才議論紛紛,若是沒有身邊親近的人亂嚼舌根,縱然那些狗奴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議論到母后面前去!”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將此事稟告給太后。 言溪驀地一驚,作為太后身邊的人,她做這些事很正常的不是么?這又不是什么能瞞得住的陰司之事,而是廢黜后宮啊,就算她不說,太后也不可能一輩子都被蒙在鼓里的呀! 可是這些話又不能和帝王說,只好一個勁兒地磕頭道:“皇上,奴婢該死!” “妄議主子與后宮之事,自己去刑房領罰!” 言溪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罰的,就因為這樣的原因? 她跪在地上,盯著帝王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看了半響,才終于回過神來,這根本不是因為她犯了什么事兒,而是帝王要給她的警告! 不,這個警告不只是給她的,也是給她太后的——殺雞儆猴! 夢鳴宮。 太后左等右等,許久都沒有盼來她想盼的那個人,開始的時候只是不由微微疑惑,到后來便忍不住問郁芳華,“你說皇上現(xiàn)在是不是不愿意看到哀家,所以聽聞哀家病了,也不肯來看哀家?” 郁芳華立刻跪下,搖了搖頭,“太后說的哪里話?這個世上,皇上與太后是最親近的人,皇上怎會故意不來看太后呢?許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擱了,或者……是言溪姑姑年紀大了,走路比較慢,所以才有所延誤。” 君墨影聽到這些話,黝黑深邃的夢眸中飛快地劃過一絲什么,俊逸的眉峰微微蹙起,“母后確實言重了,又或者是太過記掛著朕,所以才會錯估了時間。言溪在路上有沒有耽擱朕不知道,但是朕確實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趕往母后這兒來了。”他一邊說,一邊朝著床邊走去。 “奴婢參見皇上。”郁芳華在他走近的時候給他行了個禮。 君墨影掃了她一眼,就見她身著絳紫色華服,頭戴云紋金絲玉碧色桃花柳釵,儼然一副千金小姐裝扮。然最令人詫異的還并非在此,而是這樣的打扮,正是母親芳菲過去最喜歡的,衣著上倒是更考究了一些,只是那眉宇間卻仍是有幾分不太明顯卻又分明存在的相似之處。 他的眸光不由得微微凝了凝。 別有用心的痕跡,太過明顯,甚至是不加掩飾,只是為了賭他對母親的那份心到了什么樣的地步嗎? 瞬息之間,他便收回了目光,落在太后的眼睛里,除了那微微一漾的眸光,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沒有任何變化,沉穩(wěn)冷靜。 “看來確實是哀家想多了。”太后伸出手,作勢就想去拉他,君墨影也并未拒絕,在她的床邊坐下,就聽她繼續(xù)道,“哀家最近這身子啊,是越來越差了,腦子也糊涂了,連這么點兒時間都算不好,誤會了皇上,還望皇上莫要見怪。” 君墨影點了點頭,就側身對郁芳華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 太后看出他的意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么,但最終卻是什么也沒有說,更別提是阻止他了。 “母后今日找朕過來,應該不單單是為了想見朕吧?” 君墨影開門見山地道,“可是為了今日下的那道圣旨?” 太后形容微微一斂,不加掩飾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原本哀家已經(jīng)不想再管皇上后宮里的事,哪怕是皇上拋卻整個后宮獨寵夢言一人,哀家也已經(jī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為何皇上非要做到今日這個份上?難道不跟祖宗的規(guī)矩禮法對著干,皇上心里就不舒坦嗎?” “既然是人定的規(guī)矩禮法,那若是有不合適不恰當?shù)牡胤剑匀灰扇藖硇薷模y道不是嗎?”君墨影立刻反駁道,“朕小的時候,母后不是也教過朕不可墨守成規(guī),那樣只會讓讓國家的發(fā)展阻滯不前?既然這句話對于國家適用,如何在后宮這個問題上就不適用了?” “這……”太后顯然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下子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母后,這件事朕都已經(jīng)決定了,難道您一定要看著朕出爾反爾、收回圣旨才高興嗎?” “皇上明知哀家不是那個意思……”太后心里已經(jīng)是冰冷一片,面上卻不得不裝著痛心疾首的模樣,“只是這樣的事情,歷朝歷代從未有過,皇上如今只為了一個夢言就要挑戰(zhàn)祖宗家法,就不怕遭天下人恥笑嗎?” 她嘆息著勸道:“皇上在政事上建樹林立,卻為何在這件事情上面,如此執(zhí)迷不悔呢?如今后宮子嗣單薄,要想讓我東闌繼續(xù)繁榮昌盛,皇上的后宮怎么也得繼續(xù)開枝散葉才是……” 君墨影心里驟然一冷,冰冷的譏諷閃過。 母后曾經(jīng)明明說過,已經(jīng)不指望別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只愿言言多生幾個才好,如今才過了多久,這便又反悔了? 這輩子,他都不可能讓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俊逸的眉峰微微一凜,黑眸中閃著濃墨重彩的顏色,他嚴肅又不容置喙地道:“政事上面,不論何時,朕一定好好處理、絕不耽擱。只是朕的后宮、朕的女人,那便是朕自己的事情。這輩子除了夢言,朕再也不要其他女人,又談何開枝散葉?母后若是非得說歷朝歷代沒有這樣的先例,那朕倒是想問問母后,南越的太皇上與太后,可不就是一對傳奇般的神仙眷侶?” 太后突然激動地打斷他:“那是南越,不是我東闌!我東闌不能這樣遺臭萬年的歷史!皇上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遺臭萬年!”或許是說話太急,她說完就禁不住狠狠咳嗽了兩聲,蒼白的臉色頓時又漲得通紅。 然而這一次,君墨影只是冷冷地看著。 “母后覺得遺臭萬年嗎?還是因為從未得到,所以覺得別人也不配得到?” 話音未落,就看到太后驟然緊縮的瞳孔,似是滿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著他,“皇上怎可這樣與哀家說話?” “朕不怕遺臭萬年。”他微瞇著雙眸,氣勢傲然,僅僅是這般坐著,便有掩不去的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若是百年的勵精圖治還抵不上一道廢黜后宮的旨意,哪怕是遺臭萬年,朕也無話可說!” 太后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殿中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氣氛尷尬的詭異。 良久,才長長地吁了口氣:“皇上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哀家又能怎么辦呢?”輕聲細語,蘊著幾分縹緲的虛妄,她話中有話似的道,“既然如此,只希望皇上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說完,便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哀家累了,皇上先回去吧。” 果不其然,太后是讓郁芳華送的他。 君墨影并沒有拒絕,這總算是讓太后心里有了些許安慰,若是那郁芳華爭氣,說不定這后宮被廢了還能再重新立呢? 反正不能讓夢言一家獨大就是了! 郁芳華跟在帝王身后,存在感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直到帝王突然停住腳步,她才微愣著抬起了頭。 “怎么樣,母后接下來有什么動作?” 嘴角微微一勾,卻是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郁芳華心中無奈,怎么她還以為帝王開口是會關心她呢?果然自作多情的有些過分了。 “回皇上,奴婢暫時還不是很了解。不過據(jù)奴婢觀察,太后和言溪姑姑確實是在密謀一些事情,似乎還是關于皇貴妃的……” 君墨影眸光倏地一凝,關于言言的? “現(xiàn)在還不是很了解?”他語調上揚反問道,低沉的嗓音無疑不可能是滿意的意思,“太后還是不相信你嗎?” “不,太后應該是相信奴婢的。”郁芳華搖搖頭,心里愈發(fā)苦澀。 都已經(jīng)給她喂了毒了,可以說,她的小命都被太后捏在手里,要她死就跟捏死一直螞蚱一樣簡單,太后怎么可能還不相信她呢? 只是這件事,帝王不知道,她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只不過,奴婢終究剛到太后身邊不久,想必太后最想讓奴婢做的事,也莫過于接近皇上。所以那些陰司之事,約摸也不會特意透露給奴婢知道。” “朕知道了。”沉吟片刻,君墨影又道,“要讓太后看到你的忠心,去把這件事給朕搞清楚。必要的話,可以挑撥她跟言溪之間的關系,告訴她,言溪如今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往后再有什么事,你來替她做就行。” 郁芳華略略疑惑,“可是奴婢這么無緣無故去獻殷勤,不會遭到太后懷疑嗎?” “她不是覺得你喜歡朕嗎?那又怎會懷疑。” 這后宮里的女人,但凡想接近他的,就必然將言言視為眼中釘rou中刺,便是欲圖處之而后快又如何?正常的很。 郁芳華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他頎長的背影漸漸往前。 她微微咬住了嘴唇,幾不可聞地低喃了一句:“皇上,您就不怕奴婢是真的喜歡您嗎?” 約摸是突然意識到身后的人沒有跟上,君墨影轉過身來,蹙了蹙眉,“還不跟上?” “奴婢送到這里,太后應該不會再懷疑了吧?” “宮里處處有耳目,不知道哪一個就是太后的人,就算不是太后的人,一錠金子便可收買。所以做戲要做全套,隨朕到龍吟宮門口。” 當郁芳華果真來到龍吟宮門口之后,忍不住問:“既然皇上說戲要做全套,是否要讓奴婢進龍吟宮待一會兒再出來。” 卻不想這一次,君墨影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必了。” 這速度快的,似乎根本未曾經(jīng)過任何思考,倒更像是本能使然。 郁芳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禁疑惑地望著他,臉上寫著明顯的詫異。 君墨影并未看她,剛毅的眉峰卻不由微微一柔,連帶著那張棱角分明甚至蘊含一絲冷意的臉也不由泛起一絲溫和。 郁芳華看得怔忪的同時,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唇喃喃地動了幾次,最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發(fā)出聲音的,“是因為皇貴妃嗎?” 這時,男人才掃了她一眼,微微斂去眸中神色,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卻道是:“她的寢宮,不該有外人隨便踏入。” 白露白霜還有憐若她們也就算了,龍薇也是經(jīng)由她許可的,可若是讓旁人進去,小東西一定會不高興的。 他答應過,永遠不會有別人可以進去,這一點不會改變。 “好了,你回去吧。”言罷,君墨影徑直進了殿。 郁芳華抿了抿唇,便也轉身走了。 走到殿中,君墨影看到夢言正站在窗前,不由揶揄了一句:“說好的好吃好喝等著朕回來,如今卻什么都沒有?” 夢言哼了一聲:“你知道從這里看著外面,能看到什么嗎?” “恩?”君墨影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不過能看到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且不論他在龍吟宮住了這么多年,就單單只是那一夜——有史以來他唯一動怒不肯見她的那個晚上,茫茫白雪之中,她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沒有一分一秒,他的視線不是定格在她蒼白的小臉上。 所以他怎么可能忘記? 站在這扇窗前,可以清楚地看到龍吟宮門口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夢言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張牙舞爪地朝他揮舞了一下小拳頭,“我看到郁芳華跟著你回來了!”說著那紅潤的小嘴就撅了起來,“剛剛是言溪來請你的,如今送你的卻成了郁芳華,太后她老人家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牌。怎么,怕我不肯放人,所以沒讓郁芳華來請?” 剛才他走了以后,她累得慌,可是倒在榻上卻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哪怕閉上眼好像開始做白日夢了,還是睡不著,真真作死。 所以最終還是又起來了。 誰知在這窗邊吹個風的時間,還能看到這男人跟郁芳華一塊兒回來了! 她自然知道這兩人之間沒什么,唔,應該說是這男人對郁芳華沒什么。至于郁芳華心里嘛,那可就說不定了。瞧瞧方才那含情脈脈的小眼神兒,要是說半點情愫都沒有,她倒是寧可相信她自己瞎了。 夢言心里止不住冒了幾個酸泡泡——那郁芳華好歹也是跟他母親生得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呢,于是這會兒忍不住類似埋怨的撒了兩句嬌。 “不是你不肯放人。”君墨影好笑地勾著她的下巴,見她別開小臉,又重新將她往自己這邊掰正過來,“要是下回母后讓郁芳華來請,朕肯定不跟她走,好不好?” 夢言瞇了瞇眼,“你舍得?” “那是自然。這世上除了言言,還真沒有哪個女人足以讓朕舍不得了。”男人煞有介事,雖然看似是在哄她,可這其中的真心有幾分卻又是不言而喻。 就算不說,他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