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那個女人,果然夠狠
君墨影出掌很快,可惜只有一只手,而此刻對面的男人則是受了重傷,那一掌的力道有多大,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兩敗俱傷向來不是他要的結(jié)果,此時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撤離,否則等對方更多的援兵到場,他們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 這好像是他平生第二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所作所為。 他現(xiàn)在只想要君墨影死。 君墨影穿著黑色的袍子,而他穿著白色的袍子,所以他身上的傷勢看起來格外得重。成片成片的血色染紅了他的衣衫,隨著打斗的時間越長,兩人身上的傷痕就越多。 就連君墨影都覺得震驚,這個男人,就好像豁出了一切不要命地在跟他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夢言的雙腿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久到她的眼睛酸得幾乎睜不開,懸崖峭壁上的兩人終于漸漸分出了勝負(fù),君墨影因?yàn)閱问值捏w力不支占了下風(fēng)。 影月和君寒宵幾乎是在下一秒就要沖上去。 可流風(fēng)哪里會讓他們得逞,立刻飛身過去阻擋。 “皇上——!” “皇兄——!” 不知是誰的聲音響起,震驚而憤怒,絞著深刻的顫抖。 凌厲的掌風(fēng)劃過,明明在這么多的打斗聲中,夢言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來,可偏偏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這一道聲音,目光再也移不開。 重重一掌震開的不只是崖上那一身墨袍的男人,也在那一刻把夢言的心打得支離破碎。 當(dāng)她看到最終冷冷站在懸崖邊上的不是君墨影,當(dāng)她親眼見那玄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能沖過去,緊隨而下。 或許,是本能。 想起她自己曾說過的一句話: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 她終于還是做到了…… 在她的身體不斷下墜的時候,分明看見崖邊那個男人臉色大變,獵獵的北風(fēng)中,頎長的白影狠狠一震,雙手不可控制地朝她伸了出來,直到被他身邊那個女子拉住。 他的嘴唇仿佛動了一下,不過夢言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聲音。 “主上,你冷靜一點(diǎn)。”女子刻意壓低了聲音站在他身旁,緊緊握著他的手,試圖讓他平復(fù)一下此刻的情緒,感受著他身體劇烈的顫抖,她的心也痛得一抽一抽的。 “找。” 沉痛嘶啞的一個字,分明是從咽喉深處擠出來的。 “主上,可是現(xiàn)在……” 男人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機(jī)會,轉(zhuǎn)身就走。 流風(fēng)看著男人凄寥的背影,朝她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主上不可能聽得進(jìn)任何人的話,就算再危險,環(huán)境再不利于他們,主上也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身后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打斗的僵局,保護(hù)男人撤退,可他卻連走快一步的力氣都沒有。 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或許最深處的疼痛牽扯出來的就是后悔。 一次次的失控,一次次的后悔,這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情緒,此刻憶及卻早已深種。 那個女人,果然夠狠。 夢言是張開了雙臂任由自己往下掉的,跳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現(xiàn)在似乎還是有那么一點(diǎn)害怕,她甚至有些自娛自樂地想,或許上輩子該去嘗試一次蹦極,現(xiàn)在就不會覺得恐怖了。 “君墨影……” 她閉上眼睛一遍遍地大喊,喊出的卻唯有他的名字。 寒風(fēng)刮得她的臉生疼,將她沙啞的聲音吹散在山崖之間,云霧繚繞,月色映襯著清冷。 “蠢東西,誰讓你跟著下來的?” 伴隨著一道溫聲呵斥,腰間驀地被一雙溫暖的大掌攬住,呼吸間充斥的不再是這清幽山谷里的氣息,而是她熟悉的那股淡淡的龍涎香。 夢言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她怕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一睜眼,他就不見了,也怕自己的眼淚會不爭氣地掉下來。 “叫了朕這么久,現(xiàn)在倒是連睜眼看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直到耳邊低笑的聲音傳來,夢言才無比確信,他現(xiàn)在真的在她身邊,不是幻覺。 她驀地一下掀開眼皮狠狠瞪著他,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嗔怒的罵聲:“好笑嗎?現(xiàn)在我們都要死了,你還笑?” 黑暗中,看不清男人具體的表情是什么,尤其是他那幽暗漆黑的夢眸,此刻更是沒有一絲光亮,唯一察覺到的或許只有他太過專注灼熱的視線。 “知道你還敢往下跳,恩?” 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輕嘆,無可奈何的溫柔呢喃包裹著nongnong的寵溺。 夢言鼻子一酸,哼道:“跳的時候不知道,沒想清楚,現(xiàn)在我后悔也來不及了!” 沉默了一會兒,君墨影啞聲道:“言言,是朕不好。”所以,不會讓你出事的。 如果他沒有記錯,山崖底下是一條水流很急的河,只要不碰到暗礁,可能他們都不會出事。若是運(yùn)氣不好碰上了,只要他在下面,她同樣不會出事。 殊不知他這一聲聽在夢言的耳朵里,卻把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喚了出來,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她哽咽著嗓子搖頭:“不是,不是的君墨影……就算再來一次,就算對不起所有人,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胡說,這不怪你,我說過要永遠(yuǎn)陪著你的,你忘了嗎?” 原諒她自私,她拋下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孩子,只要他。 “傻瓜。”君墨影親吻著她的眼角,將她臉上的淚痕一一吻去。 “你才是傻瓜!”夢言的手抵在他胸膛上,“你說讓我相信你,我信了,可你還是把自己的手給弄斷了,你這大騙子!” 如果不是他的手?jǐn)嗔耍苍S他就不會掉下來。 君墨影卻很無所謂,“沒事,朕下手的時候留了后招,雖然現(xiàn)在斷了,不過還能接回去。” 夢言哭笑不得,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甚至想罵一句接你妹啊,都要死了還怎么接? “君墨影……”垂眸看了一眼他垂在一邊的左手,夢言用盡全力環(huán)住他的脖子。 哪怕掉下去,她也不要跟他分開。 “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愛我……” 夢言睜開眼看到的第一樣?xùn)|西就是床頂?shù)募啂ぃ秀遍g她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夢央宮,這些天的所有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包括懸崖邊的那一幕。 可煙藍(lán)色質(zhì)地絕佳的布料一看就不是夢央宮里的,視線掃過四周,入眼盡是陌生的環(huán)境。 夢言的心臟微微一提。 這是哪里? 她皺了一下眉頭,抬起手捂著自己的頭,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就感覺到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叫囂著疼痛。 真的很痛。 記憶的最后一刻停留在她對君墨影說的那句話上面——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愛我,然后他們兩個人就一起掉進(jìn)了水里,冰冷的水將她淹沒,所有的意識全部消失殆盡。 夢言捏了捏眉心,真是不要臉,竟然問了那么沒營養(yǎng)的問題。 更惡心人的是,好不容易問出口了,最后連他一個答案都沒得到就昏過去了。 不過還好,沒有死。從這么高的地方掉下來,竟然沒有死。 她忍著身上的疼痛從床上滾了起來,說是滾的一點(diǎn)都不夸張,因?yàn)橛门赖乃酒鸩粊恚瑒幼髦猩踔翣縿恿瞬恢滥睦锏募ou,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敢出聲。 她還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處何方,不能輕舉妄動…… 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環(huán)境,夢言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被賣到了青樓。不過在皇宮里那么長時間,雖然對好東西的辨識度依舊不高,可不代表她一點(diǎn)常識都沒有。眼前這些……只能說這屋子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貴,不可能是什么青樓。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夢言想要跳回床上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看著門外那丫鬟笑吟吟地走進(jìn)來,“小姐,您終于醒了。” 小姐? 夢言心臟狂跳了一下,她不會又穿越了吧? “你……是誰?” “奴婢是太子身邊的宮女百合。”那丫鬟恭敬道,“小姐您是太子前兩日從外面救回來的,至今已經(jīng)昏迷兩天。您現(xiàn)在一定餓了,太子讓奴婢準(zhǔn)備了一些清粥小菜,小姐您吃一點(diǎn)兒吧。” 太子? 夢言蹙眉,懸起的一顆心卻終于放了下去。 “是南宮徹嗎?這里是南越皇宮?” 問完之后,她又急聲道:“那你知不知道,還有一個跟我一起的男人,他在哪里?你們太子也把他帶回來了嗎?” 百合臉色微微一變,這女子到底是誰,竟敢直呼太子的名字? 不過她面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畢竟太子對這個女子這么好,這兩日成天就往這里跑。明明就沒什么大毛病,卻不知讓多少太醫(yī)來看過。尤其是太子看這個女子的眼神,每每都讓人覺得,這是太子捧在手心里的寶貝,甚至……連紅玉小姐也比不上。 “回小姐的話,太子確實(shí)還帶了一位公子回來,只是……” “他醒了嗎?現(xiàn)在怎么樣了?人在哪里?”夢言不顧形象緊緊抓住百合的手,打斷她。 “小姐您別激動,太子說了,如果您醒了要找那位公子的話,就先把東西吃了。” 夢言呆了一下,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要求?她現(xiàn)在急著見君墨影看他的傷勢,哪里還有心情吃東西? “我先去看看,回來再吃。”夢言用強(qiáng)硬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就撥開百合往外走去。 “小姐,”百合不敢拉她也不敢攔她,只好在她身后連忙道,“皇宮這么大,如果沒有人帶路的話,您也找不到具體位置啊。還是先把東西吃了,然后奴婢帶您去看吧。” 威脅。 雖然她這話乍一聽是好意,可夢言還是從中聽出了幾分威脅的味道。 不過,君墨影竟然沒跟她住在一個宮里? 夢言氣悶,可又奈何不得她,只好端起那碗粥就往嘴里灌,不算很燙的溫度,大口大口地就滑進(jìn)了腹中,原本饑餓的感覺消失,確實(shí)是舒服了很多,所以夢言也沒多跟她計(jì)較。 “現(xiàn)在可以帶我去了吧?”她沒好氣地道。 百合大概是從沒見過哪個女子這么不拘小節(ji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小姐請跟奴婢來,奴婢這就帶您過去。” 一路上,夢言問了百合很多次君墨影到底傷得怎么樣,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宮徹吩咐的,她就沒從這丫頭嘴里問出任何東西。 唯一確定的就是他還沒醒。 所以當(dāng)她走到那扇門外,呼吸就猛地停滯了一下,心里害怕,甚至有些不敢進(jìn)去的怯懦。 早前一直不愿意想的事情,現(xiàn)在全都涌入腦海中。 她不會武功,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沒受什么大的傷,就算是因?yàn)樗麄兊粼谒铮膊豢赡苓@么好運(yùn)。所以君墨影肯定幫她擋了絕大部分的沖力。他本來就傷得那么重,現(xiàn)在…… 夢言閉了閉眼,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那位公子就在里面。您……” “我知道了。” 夢言推開門,出乎意料地,南宮徹也在,床邊還守著一個太醫(yī)在給君墨影把脈。 她怔了怔,走過去朝南宮徹點(diǎn)點(diǎn)頭,“南宮徹,謝謝。” 然后越過他和太醫(yī),直接跪坐在床邊,“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南宮徹看著她緊緊凝視著昏迷的男人,連問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窒悶,就像每一次看到她和君墨影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菲薄的唇瓣抿了一下,才道:“太醫(yī)說他沒什么大礙了,只是除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他身上還有多處撞傷擦傷,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醒。不過他身體底子好,最晚明天,肯定能醒過來。” 夢言這才稍稍放心,可是那句“多處撞傷擦傷”還是讓她心里刺痛了一下。 “謝謝你。”她微微哽著嗓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頭,“那他的手呢?能治嗎?他之前……之前把手弄斷了……”帶著哭腔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夢言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繼續(xù)道:“他說可以接好的,現(xiàn)在……能治嗎?” 她問道艱難,南宮徹聽得也艱難。 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走過去將她纖瘦單薄的身體擁入懷中。 “能治,不用擔(dān)心了。” 他走到她身邊,低聲道:“這么冷的天掉水里,你自己現(xiàn)在也很虛弱,讓太醫(yī)給你看看。” “我沒事,只是身上有點(diǎn)疼,不用看了。” 夢言紅著眼拒絕了他的好意,其實(shí)她也不是故意要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只是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加上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知道,確實(shí)是沒什么大問題,所以在旁人看來,她此刻的樣子就顯得有些敷衍。 太醫(yī)看了一眼自家太子爺不太好的臉色,連忙道:“這位小姐,不如還是讓老臣給您看看吧。雖然是小傷,但畢竟也是傷,若是到時候……” “那好,你看吧。” 夢言伸了一只手過去,打斷了他的話,視線卻仍是一瞬不瞬地落在君墨影身上。 南宮徹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天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多想拂袖而去。可是看著她脆弱迷惘的神色,又無端覺得不忍,只能跟自己生悶氣。 身邊的人都說他變了,雖然很少有人敢當(dāng)面跟他說這些話,可是傳到他耳朵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不少。更何況變沒變的,就算別人不說,他自己會不知道嗎? 他確實(shí)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了。 過去就算存了等她一輩子的心,就算羨慕那個可以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可也從未有過這樣強(qiáng)烈的妒意,好像只要她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對那個男人的好,他就會涌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壓制不住的感覺就連他自己都心驚。 她是毒,每一次見她,就會比前一次中毒更深。 南宮徹閉了閉眼,用力捏了一下眉心,不再去看她關(guān)心別人的樣子,也不再想這些事。 “怎么樣了?”他略顯不耐地看了太醫(yī)一眼。 “回太子,這位小姐確實(shí)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要每天按時服藥,很快就能痊愈。” “恩,出去吧。” 太醫(yī)離開之后,南宮徹又在房里站了一會兒,夢言起初也沒有在意,后來大概是覺得這樣的氣氛多了一個人有些尷尬,遂轉(zhuǎn)過來問了一句:“南宮徹,你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她記得他們掉下來的地方雖然離南越不遠(yuǎn),可江南到底是在東闌境內(nèi),要說君寒宵和影月他們也不可能放棄尋找,怎么這么巧就被南宮徹救回來了? 聞言,南宮徹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凝眸從她身上收回了視線,淡淡地道:“碰巧。” 夢言皺了皺眉,真這么巧?不過見他不愿多說,她雖然覺得奇怪,還是沒多問什么,畢竟是南宮徹救了他們,不管過程如何,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shí)。 “恩,總之真的謝謝你。”她點(diǎn)點(diǎn)頭,“可以麻煩你幫我們通知一下端王爺嗎?” 南宮徹不悅地皺了皺眉,“小淺,你一定要跟我這么氣嗎?” 頓了頓,也不等夢言開口,又道:“你在這里守著吧,晚膳的時候會有人送東西過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噢……”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到了嘴邊的謝謝又被她咽了回去。 夢言彎了彎唇,不說謝謝又能說什么? 既然早就做出了選擇,保持距離遠(yuǎn)好過曖昧不清。 “君墨影,你快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