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亮搓搓手，“我……我都不好意思說。”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倆什么關系，有啥說啥唄。”

    “我媽前段時間去拉貨，結果車翻了，貨沒了不說，還把腿摔斷了。那些貨可是壓著我們家的大部分家當，我媽指望著這些貨大賺一筆，結果……”賈明亮說著眼眶開始發紅，“我爸把家里剩下的錢都填補在我媽的醫藥費上了，家里現在……哎，一言難盡啊。”

    張金蓮心中不忍，她花了賈明亮那么多錢，現在賈明亮家有困難，她總得幫一把，隨手從兜里拿出來五十塊錢，“這個你先拿著，可不能餓著，該換糧票就換糧票，該吃飯吃飯，如果你母親那兒錢不夠你再跟我說，看病不能耽誤。”

    賈明亮沒去接，“我不能拿你的錢，我再想想辦法就是了。”

    張金蓮把錢塞進賈明亮手里，“跟我客氣什么，再說了，你也不能一直不吃飯啊，你看你瘦的，每天還得訓練呢，這錢你先拿著吃飯，可不能跟我客氣，不然我就生氣了。”

    賈明亮這才把錢揣進兜里，“謝謝你啊，金蓮，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不過你放心，我家里緩過來，或者我們再發補助，我一定攢齊了還你。”

    張金蓮無所謂的擺擺手，“還啥，你吃飯要緊。”

    “那不行，這錢也是你父母給你的生活費，我不能就這么拿走，以后見到你父母，我怎么解釋，再說了，我是個男子漢，總不能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錢。”賈明亮信誓旦旦地說著，“你帶筆和紙了嗎？”

    “我帶那個干什么？”

    “我給你寫張借條，這樣你心里踏實。”

    張金蓮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你會還我，借條就算了，咱們倆還用寫借條？你這是磕磣我呢吧。”

    成功從張金蓮手里拿到錢的賈明亮，心里放松了不少。

    倆人從飯店出來也沒轉什么就回學校了。

    下車的時候，倆人并排往學校門口走，張金蓮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對了，明亮，有個事兒我一直忘跟你說了。”

    “什么事兒？”賈明亮停頓一下，以為張金蓮反悔了。

    張金蓮沒注意賈明亮的表情，自顧自說著，“那天在醫院，你走的早，后來沈瀟推出來說沒什么生命危險以后，程曉艾就暈過去了，你知道我聽到什么了嗎？”

    賈明亮沒什么興致，但是還是要附和張金蓮，“什么？”

    “程曉艾暈倒了以后，就是你叫副軍長的那個大官，直接去扶她，嘴里還喊著‘快來救救我兒媳婦兒’！”張金蓮一臉不忿，“你說，那程曉艾是她兒媳婦兒，沈瀟不就是他兒子嗎？”

    賈明亮心中一陣驚濤駭浪，沈瀟和沈天河同姓，這么說，沈瀟確實是沈天河的兒子？

    怪不得沈瀟當了那么多年兵，徐副院長那么看重他，他去找系主任說沈瀟不應該立三等功，還讓沈天河駁了回去。

    沈瀟單兵素質好，不就是從小訓練出來的？還來跟他們比，次次拿第一，憑什么？

    這不都是因為沈瀟是沈天河的兒子嗎？

    賈明亮想到這里，心里只剩下憤怒。他沈瀟是沈天河的兒子憑什么他命那么好？在軍校還裝著一副樂于助人，不認識沈天河的模樣，裝給誰看呢？

    賈明亮越想越氣，又不能表現出來。

    張金蓮也是很氣憤，“我上次都忘了跟你說了，你說那個程曉艾，知道沈瀟家里是這么個條件，一定使勁兒巴結著，怪不得這么盡心盡力地照顧沈瀟，還讓我出丑，我都要氣死了。”

    賈明亮聽了以后，安慰張金蓮幾句，倆人就分開了。

    賈明亮走到校門口正好看見程曉艾，張金蓮說那幾句話就冒了出來，這才讓程曉艾覺著他今天奇怪，順便懟了他兩句。

    不過程曉艾既然來送沈瀟，那沈瀟指定是身體好的差不多了，不過訓練應該不行。

    學校通報，十二月初，他們這一屆學生會進入深山進行野營拉練，順便考察這學期大家訓練情況。

    這次野營拉練最終的成績算入期末總成績，占六成，理論課占四成。

    如今沈瀟想在野營拉練中取得好成績，怕是比登天都難吧。

    如果到時候沈瀟成績高，他是不是就可以舉報，說是因為沈天河的關系，那樣他們倆誰都別想好過！

    想到這里，賈明亮心情好了許多，只要沒有沈瀟，誰就能說他不能第一。

    而且聽王云飛說，上學期加上這學期總成績，系里排名前三的，明年暑假有機會去軍營歷練，這是多好的機會，有了這樣的經歷，畢業的時候說不定能分到好的連隊。

    ……

    沈瀟回到宿舍，王云飛和文生都在呢，倆人看見沈瀟都很高興，趕緊過來幫他接東西。

    王云飛還埋怨著，“回來也不提前說，或者在學校門口找人幫忙啊，這要是抻著了可怎么整。”

    “哪兒有那么嬌弱，又不是姑娘家。”沈瀟笑笑，“你們最近怎么樣？”

    “老樣子唄，昨天剛被訓完，我這腿現在還疼呢。”王云飛有些夸張地說道。

    “沈瀟，你這身體應該不能參加訓練了吧，下個月初我們要去深山野營拉練，你要是不參加，真遺憾。”文生說道。

    野營拉練？沈瀟心想，他爸這保密工作做的可真是到位啊，到現在一個字沒提，不過也是，他也沒辦法參加，“沒關系，以后有的是機會。”

    “就是，而且你在軍營那么多年，啥場面沒見過，沒啥遺憾的，”王云飛不在意地說道，隨即，“不過有一點可惜，這次成績六成算在期末總成績里，你這學期怕是拿不到第一了。”

    “第一嘛，誰有能耐誰拿，沒啥執著的。”沈瀟笑著說道。

    “沈瀟說的對，誰有能耐誰拿。”賈明亮的聲音突然傳進來，王云飛撇撇嘴，“是，有能耐的人多了，可這個第一啊，還輪不上你！”

    “王云飛你怎么說話呢？我怎么就不能拿第一了，我哪項不比你們強？”賈明亮不樂意了。

    王云飛走過去，伸出手用力拍了一下賈明亮的肩膀，“先不說這個，別忘了還錢！野營拉練回來，可就期末了！”

    賈明亮心中不忿，但是欠人錢，又不好發作，訕訕地笑了，“忘不了，期末之前指定還你們。”

    王云飛把手拿開，回到自己地方低頭看書去了。

    賈明亮摸了摸兜里的五十塊錢，還是決定先不還，反正欠誰都是欠，離期末還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呢，著什么急！

    第一百零三章

    因為野營拉練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重視這次活動的不僅僅是軍校領導, 聽說還有不少野戰軍、各機關首長也會去觀摩，說是為了挑選以后的基層軍官做準備。

    所以各個系主任加上教官, 開始全封閉訓練, 斷絕了軍校和外界的所有聯系, 所有學生與外界往來信件, 學校接通的電話全都轉到院系, 緊急的才會交給學生。

    各個系的學生自然知道這次野營拉練的重要性，就算名次不好，也希望能給各野戰軍首長留下好印象，為了自己以后的軍旅生涯著想。

    像王云飛、文生這種自然希望以后能分到前線部隊，對他們來說，這才是男人應該待的地方，保家衛國。

    但是對于賈明亮來說, 他更想進機關，他認為, 這樣才能往上爬，有出頭之日。

    不過，不管他們想去哪里，這次野營拉練無論是誰都想好好表現。

    賈明亮更是拼勁全力訓練，王云飛和文生也不甘落后。

    其實相對而言, 賈明亮的身體素質更好, 但是王云飛說了，沈瀟身體不方便, 這次指揮系的頭名，怎么也不能讓賈明亮撈去。

    而身體沒好全的沈瀟被分配了另外一項工作，現場計分。沈瀟倒是挺高興接了這個任務，總比不能去參加的好，至少能飽飽眼福。

    軍校這邊訓練的如火如荼，程曉艾這邊也是比較忙亂。

    校宣傳隊有工作，最近學校從大一新生里面挑了兩個學生進宣傳隊，宣傳隊的老師把帶人的任務交給魏永清和程曉艾了。

    不知道是不是學校為了彰顯男女平等，選來的還是一男一女兩名同學。

    程曉艾每天除了正常上課，寫兩份筆記，還要去校宣傳隊帶新生。

    這些都還好，最讓她憂心的是孫丹丹。

    醫院已經連著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了，孫丹丹母親直接病倒，她父親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夜之間兩鬢多了白發，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萬幸的是，到現在為止沒傳出來趙志華感染肺結核的消息，不知道這算不算老天厚待他。

    程曉艾忙完學校的事兒就往醫院跑，孫父還要上班去賺錢為了孫丹丹和孫母的醫藥費。程曉艾幫忙照顧著孫母，這一照顧就是十多天。

    天氣漸漸轉冷，到了十一月底，外面突然下起了雪。

    這一日，孫丹丹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昏迷不醒，只有那胸口上的起伏還告訴身邊的趙志華，她還活著。

    每當這個時候，趙志華都會緊緊抓著她的手，生怕她離開。

    孫丹丹最近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一直在咳，每天都會咳血。

    趙志華就算再想騙自己，也知道，孫丹丹恐怕真的時日無多了。

    但是他總覺著還有希望，最起碼，她還活著不是嗎？

    這一日，一直昏睡的孫丹丹醒來，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那個她喜歡的人，想嫁的人。

    “志華。”

    孫丹丹輕輕喊出聲，她實在沒有太多力氣。

    趙志華低著頭聽到孫丹丹沙啞的聲音，露出笑容，“丹丹，你醒了，感覺好點兒了沒？今天大夫說給你換了新藥。”

    孫丹丹感覺身體特別難受，從來沒有過的難受，好像呼吸都是疼的，疼到了五臟六腑。

    “志華，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我知道，這個病現在治不好，如果哪天我走了，你別難過，好好讀書，畢業一定會分配到好單位工作，然后找一個愛你的女人結婚。希望那個女人家里不會反對你們，你們可以幸福的生活一輩子。”孫丹丹說著，胸口劇烈起伏，蜷縮著身子咳著，趙志華趕忙去給她順后背。

    “丹丹，別說了，我能陪你就很知足了，我愛的人是你，你在，我就陪著你，你不在，我也不會娶別人。”趙志華輕聲說道。

    孫丹丹似乎連流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好不容易不咳了，趙志華喂了她兩口水。

    孫丹丹費力地咽下口中的溫水，“志華，我爸他之前對你有偏見，做了挺多過分的事兒，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能看在我曾經喜歡過你，愛過你的份兒上，原諒他。”

    趙志華聽著鼻子發酸，他從來也沒打算跟她父親有過什么過節，鬧什么不愉快，“丹丹，你的父親我會當成我的父親一樣對待，你別說那些了，你不會有事兒的。”

    “志華，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謝謝你不計前嫌。如果你以后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記得帶到我的墳前，給我燒個紙，讓我看看，我也就心安了。”孫丹丹說完整個人開始抽搐。

    趙志華嚇得不行，瘋狂地喊大夫，沒多一會兒，孫丹丹再一次被推進搶救室。

    趙志華一拳砸在了搶救室門外的窗臺上，他寧愿這些苦都是他來受，也希望孫丹丹好起來。

    這一次，搶救室的門足足六個小時才打開。

    在趙志華都絕望的時候，大夫走出來，摘下口罩，告訴了趙志華一個好消息，一個這一個月以來，最大的好消息。

    孫丹丹的新藥起作用了，剛剛的抽搐是藥物起與身體起的排異反應。

    趙志華聽了以后，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昏睡的孫丹丹重新回到病房，她的呼吸慢慢開始平順，趙志華才驚覺，他的丹丹回來了？

    在另外病房的孫母和程曉艾也得到了孫丹丹轉危為安的消息，兩個人相擁痛哭了一場。

    自此，孫母的病穩定下來，心情好了，身體也逐漸康復。

    孫父下了班，得到消息以后更是喜極而泣，程曉艾看得有些心酸。

    孫母推了他一把，“曉艾還在呢，瞧你哭的。”說著還遞給他一塊帕子。

    孫父擦了擦眼淚，眼睛還是有些紅，“這段時間多虧是你和志華，我這個人就是軸，是我對不起志華，更對不起丹丹。等丹丹康復，我一定不攔著他們了。”

    孫母也很高興，“早就不應該攔著，志華那孩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