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等了好幾個月都沒等到程曉艾的來信，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又時刻提醒自己曉艾忙，沒時間回信，或者徐蘭粗心，把信弄丟了。

    如今聽說是個姑娘來的信，沈瀟立馬精神了。

    “瞧瞧，剛說是個姑娘來的信，這眼珠子就瞪上了，訓練也沒看你這么有精神頭。”

    沈瀟一把奪過方進手里的信，沒理他。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沈瀟心里從未有過的激動。但是他又怕程曉艾回信是為了拒絕他。

    沈瀟現在整個處于一個矛盾狀態，又驚喜，又害怕。

    “哎，我說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猜的沒錯吧，指定是個姑娘，快拆啊，等什么呢？”方進都讓沈瀟整著急了，盯著半天都不見沈瀟有動作。

    沈瀟木著一張臉，“我的信，你著什么急？”

    沈瀟說完，轉身就走，他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去看這封信。無論信里是不是好消息，他都要獨自享受，獨自面對。

    方進直接將人攔了，“我沒檢查的信，就想這么拿出去？”

    沈瀟腳步一頓，現在部隊是有這個規定，萬一程曉艾心里回應了他的心意，可不能讓方進知道，關系再好都不行。

    “方連長，咱倆什么關系，放我一馬。”

    “那你就坐這兒看，別給我弄什么幺蛾子，你爸那兒我可不好交代。”

    提到沈天河，沈瀟皺了皺眉，坐在方進對面，拆開了信封。

    信不長，但是沈瀟從頭到尾讀了好幾遍，根本壓制不住他狂熱的內心。

    看到那首詩，沈瀟恨不得馬上飛到程曉艾身邊，親口聽程曉艾說一句，我也喜歡你。

    不過沒關系，等到兩年兵役結束，即便繼續待在部隊里，他也能請探親假去看程曉艾了。

    方進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沈瀟，看著這個從小就榮辱不驚的人，眼中從淡漠，到激動，“沈瀟，你這是戀愛了？”

    沈瀟的思緒被方進打斷，收起了眼中的情緒，將信疊好，放進懷里，“方連長，這好像與訓練無關。”

    “哎？你個臭小子，我這是關心你。跟我說實話，你上次找借口跑出去，是不是就去見這姑娘了？”方進問道，“你爸來的時候，我差點兒沒嚇死，你個臭小子，連我都坑！”

    “方連長，您繼續忙，我回宿舍了。”沈瀟不想跟方進提關于程曉艾的事兒，跟誰他都不想提。

    “沈瀟，我告訴你，你喜歡誰我是管不著，但是你得記著，你喜歡的姑娘能不能過了你爸那一關！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娶她！”

    沈瀟剛要站起來的身子一頓，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爸一直的夢想就是讓他成為一名合格的軍人，他們從來沒談過感情上的問題。

    難道他爸還要左右他的婚事嗎？

    “我知道了。”回應中帶著落寞，沈瀟心思沉重地回了宿舍。

    “沈瀟，你這是咋了，連長又訓你了？”陳鐵牛正在整理內務，看到沈瀟的神情湊過來問，實在是他被連長排長訓的次數太多，日常出入連部都是家常便飯，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沈瀟看著雙眼發亮的陳鐵牛，突然覺著他這樣的生活很好，雖然家里一般，但是陳鐵牛有著別人沒有的快樂，最簡單的快樂。

    “鐵牛，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但是這件事如果被你家里人知道以后，他們一定會不同意，甚至極力反對，你怎么辦？”

    “啊？他們為啥反對我？”陳鐵牛不太能理解，從小他爸媽都聽他的，只要不是往歪道上走，他爸媽可沒攔著他，就像他要來當兵。

    “算了，當我沒說。”沈瀟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沈瀟，你說的東西太深奧，我聽不懂。不過你知道我，就是牛脾氣，一條道走到黑，我要是認準了，誰也拉不回來。”陳鐵牛從沒見過這樣的沈瀟。

    沈瀟突然眼前一亮，陳鐵牛說得對，他有什么想不開的，既然認定了程曉艾，程曉艾也給他回了信，無論誰阻攔他們在一起，他都不會認輸。

    他剛剛真是想左了。

    再說了，他爸也未必就不能接受程曉艾，他們還沒討論過這個問題，這時候下結論，太早了些。

    第四十二章

    “程老師，有你的信。”下了課的程曉艾剛回到辦公室，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上連地址都沒有。

    “曉艾，家里來信了？”坐在對面的趙志華抬頭問道。

    程曉艾搖搖頭，“應該不是。”說著拆開了信封，展開信紙。

    當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展現在眼前的時候，程曉艾難掩激動，這是沈瀟的來信，他收到自己的信了！

    沈瀟在信中寫了收到信的時候有多么高興，寫了自己身體多么好，結實了很多，還寫了他在部隊結實的新朋友，比如陳鐵牛，還有一些有意思的事兒。

    問了程曉艾在學校怎么樣，身體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之類的。

    整整寫了兩大頁。

    程曉艾滿眼笑意地看完信，揣進懷里，回宿舍以后安安靜靜地給沈瀟回信。

    趙志華看到程曉艾的模樣就猜到了，應該是沈瀟的來信。

    他媽跟他說了，沈瀟來找過程曉艾，其實也是怕他鉆牛角尖，一門心思認準程曉艾。

    其實趙志華已經想開了，他喜歡程曉艾不假，但是也要程曉艾愿意才行。

    如今，他能這么默默地看著程曉艾，已經很滿足了。

    至于找媳婦的事兒，順其自然吧，他現在才二十一，不著急。

    程曉艾依舊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沒事兒也不會出校門走走，與以往不同的是，她多了一項樂趣，那就是給沈瀟寫信。

    寫她班里的孩子有多調皮，寫學校里發生的事兒，寫她看書學習遇到的難題……

    只要想的，都可以跟沈瀟說，程曉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與滿足。

    日子是苦了些，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一般，但是沈瀟一直都在鼓勵她，這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希望，他們要一起努力。

    學期過去了一半，程曉艾他們正在準備期中考試，趙家村里也在忙著秋收，還有秋收以后的后續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程曉艾剛監考收了卷子回到辦公室，準備批改試卷，看門的老大爺突然來了。

    “程老師，外面有人找，這人也不像學生家長，就說認識你，你去看看？”

    程曉艾一愣，誰能來找她？

    “我跟你一起去。”趙志華怕有人欺負程曉艾，不放心。

    程曉艾點點頭，和趙志華出了辦公室。

    倆人走了一半，就看到門外有個男子正在門口畫圈，看樣子等了好半天了，背影眼熟的很。

    “孫偉？”程曉艾走近一看，這不就是跟他們一起下鄉的孫偉嗎？

    “你怎么來鄉里了，是村子里出什么事兒了？”

    一般村子里沒事兒的話，他們是不會找來鄉里的，比如那次魏淑芬難產。

    孫偉聽到喊聲轉過頭，剛想說話，看到趙志華在，又閉了嘴。

    “曉艾你們先聊，我去批卷子了。”趙志華一看孫偉的表情就知道是嫌他礙事兒，找了個借口回了辦公室。

    “曉艾，我是沒辦法才來找你的，你可得幫幫我。”孫偉聲音壓得極低，四處看了看，生怕被別人聽見。

    程曉艾看了一下這門口人來人往的，叫上孫偉去了食堂，這時候的食堂沒人吃飯，是個挺好的說話的地方。她總不能把孫偉帶去宿舍，太不成樣子了。

    “什么事兒，你說，我能幫的指定幫。”

    孫偉低著頭，就像程曉艾班級里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曉艾，你能不能收留張桂蘭一段時間，她……她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了。”

    什么叫待不下去了？“孫偉，你說明白點兒，桂蘭姐是下到趙家村的知青，沒有村子里同意，是不能來鄉里的。”

    孫偉嘆了一口氣，“曉艾，我也是沒辦法了，我跟你說實話吧，張桂蘭她、她懷孕了。如果不離開趙家村，會被村民的吐沫星子噴死的，你知道，未婚先孕，張桂蘭以后沒法做人了。”

    程曉艾有些發蒙，“孫偉，你在說什么呢？她，怎么可能懷孕？”

    “曉艾，這個事兒，一句兩句地說不清楚，她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再不走，就該被發現了。曉艾，我求求你，你就收留她一段時間，生完孩子我就把她接走，你看行不行？”孫偉就差跪地上求她了。

    “她現在住在趙保國家，這事兒趙保國早晚能知道，藏不住的。曉艾，以前張桂蘭是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兒，你能不能看在咱們一起下鄉的情分上，幫她一次，也是幫我一次。”

    看孫偉的模樣，程曉艾就心軟，孫偉說的對，如果藏不住，張桂蘭這輩子就完了，還有可能搭上那孩子的性命。

    “孫偉，你有辦法讓她從趙家村出來？”

    “我打聽了，趙家村是歸太平鄉管的，到鄉里不要什么手續。只是趙保國那兒難辦一點兒，這個我來想辦法。”孫偉說道，“曉艾，這么說，你是答應了？”

    程曉艾點點頭，“不過你要跟桂蘭姐說好，我只能將她藏在宿舍里，她不能隨便走動，更不能影響學生上課。”

    “而且，我不能保證她不被學校里的人發現，畢竟學校人多眼雜。”

    “哎，謝謝你曉艾，這些我都知道，我去跟桂蘭說，一定不讓她影響你。”孫偉搓著手，從懷里拿出五十塊錢塞進了程曉艾手里，“這是我去年工分賺的，還有借來的錢，你先拿著，桂蘭就勞你照顧了，吃飯我總不能讓你花錢。如果不夠，我過陣子再想辦法湊一些。”

    程曉艾看著孫偉離去的背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沒幾天，孫偉就把張桂蘭送來了。孫偉沒提怎么跟趙保國說的，程曉艾也沒問。

    既然答應了幫忙，她會好好照顧張桂蘭的，畢竟在一起住了那么久，還有她肚子里那個無辜的孩子。

    這次見到張桂蘭，程曉艾發現她整個人陰郁了很多，這變化太大了。

    孫偉幫忙拿行李，程曉艾拎著兩個布包，張桂蘭就那么雙眼無神地往里走。

    程曉艾早就收拾了東西，將自己的行李挪到了上鋪，她總不能讓個孕婦每天爬上爬下的，多危險。

    “曉艾，桂蘭她最近情緒不太好，你別介意。”孫偉有些抱歉地說道。

    程曉艾無所謂地搖搖頭，她就沒見張桂蘭情緒好的時候。

    不過現在這不吱聲，木木然的表情，感覺比盛氣凌人的時候嚇人多了，這樣下去，她整個人怕是都要廢了。

    孫偉安頓好張桂蘭，匆匆忙忙地趕回趙家村。

    “桂蘭姐，你踏踏實實在這住著，校長那邊我都打好招呼了，我下課以后去食堂帶飯回來。你要是哪兒不舒服，就跟我說。”程曉艾給張桂蘭鋪著被，讓張桂蘭歇一歇，走這么遠的路，又是孕婦，恐怕吃不消。

    張桂蘭聽到程曉艾說話，愣愣地轉過頭，“謝謝。”

    程曉艾皺皺眉，張桂蘭還不如不謝她，她什么時候從張桂蘭嘴里聽說過謝這個字兒，怎么覺著瘆得慌。

    趙志華不可能不知道張桂蘭來住，程曉艾也不想瞞著他，再說，趙志華也不是那多嘴的人，不會隨便亂說。

    “曉艾，那你放寒假時候咋辦，不回村子了？”趙志華問道。

    程曉艾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趙二哥，學校里能讓住嗎？”

    “住的話，應該沒問題，可是放假了學校就沒電了，食堂也不開，你們吃飯怎么辦？”趙志華有些擔心。

    “沒電了沒事兒，趙家村也沒接上電線呢，我點油燈就行。做飯啊，我去跟王副校長商量商量，自己去食堂做，看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