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艾咬了兩口一抬頭，就看到沈瀟一直盯著她笑，有些不好意思，眼前浮過那日沈瀟揉她腦袋的一幕，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沈瀟，你也吃啊。”程曉艾把飯盒遞過去。

    沈瀟搖搖頭，“我烤的時候都吃過了，要不這雞怎么沒身子，我吃了整個一只雞。”沈瀟還夸張地比劃了一下這只雞有多大。

    程曉艾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再吃一個雞腿，我吃不了這么多，扔了怪可惜的。”

    沈瀟樂呵呵地接過雞腿，“行，咱倆一起吃。”

    吃完飯，沈瀟拿著骨頭拎出去老遠挖坑埋了，程曉艾用土蹭了蹭飯盒，怕有味道，打算回去刷干凈了再還給徐蘭。

    “你先睡會兒，我守著就行。”沈瀟怕程曉艾太累，弄了些干草，給她鋪好，“這里簡陋，你將就將就。”

    “不用，我坐著就行，你要是困了就先睡。”程曉艾搖搖頭，她怎么好意思，尤其還是在一個大男人面前睡覺。

    沈瀟一把拽過程曉艾的胳膊，將人按在了干草里，“聽話，快睡吧，我困了叫你。”沈瀟說完轉身離開，獨自跑棚子外面坐著，從懷里拿出一本書，借著這里微弱的光低頭看著什么。

    程曉艾有些好奇，挪過去看了兩眼，可是看了半天，她發現，這上面的字，她根本不認識。“這寫的什么？”

    沈瀟聽到程曉艾的聲音，嘆了一口氣，“不是讓你睡覺嗎？”

    “現在睡不著。”程曉艾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方便給我講講這上面寫的內容嗎？”

    沈瀟合上書，轉頭就看到程曉艾一副虛心的模樣乖巧地蹲在自己身邊，真想把人摟進懷里啊！“這個是英語，你先去睡覺，睡醒了我一個一個教你，怎么樣？”

    程曉艾不情不愿地點點頭，“哦。”重新回到干草邊躺下。

    沒多久，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沈瀟勾起嘴角，昏暗的油燈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入夜，微風襲來，帶著絲絲涼意，沈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揉了揉因為看書有些僵硬的脖頸，突然感覺草垛后面有聲響，如果是平時這聲響不一定能聽到，但是這鄉村的夜晚是如此安靜，哪怕有一丁點兒響動，也會無限放大。

    沈瀟瞇了瞇眼，拎起棚子旁邊放著的棍子走了出去，在最邊上的草垛旁邊，兩個壯漢拎著個麻袋，在那兒裝草，嘴里還小聲嘀咕著，“輕點輕點，別被人發現了。”

    “不能，我剛都看了，就一小伙兒在那蹲著呢，能成啥大事兒，咱們村子外面還有人呢，換班兒來裝，保準兒能裝兩大車。”

    這人話音剛落，沈瀟一棒子下去，直接打在了他后背上，“讓你們偷草！”

    這人被打了個正著，直接趴在了地上，另外一個壯漢瞪圓了眼睛，“鐵柱！”

    叫鐵柱的壯漢哎呦一聲，“大剛，給我揍他！”

    大剛看著不好，將手中的麻袋往沈瀟的方向扔，沈瀟只能躲閃，大剛趁機一腳踹在了沈瀟小腿上，沈瀟重心不穩，摔了下去，隨手將手里的棍子朝大剛腦門扔去……

    程曉艾睡的輕，睜開眼睛發現天沒亮，沈瀟卻不見了。程曉艾坐起來剛想喊沈瀟，就聽到外面有打斗的聲音，趕忙站起身往外跑。

    當程曉艾跑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沈瀟摔倒，那棍子打在了大剛肩膀上。程曉艾跑了幾步，“沈瀟，你有沒有受傷？”

    “曉艾，快去叫村民，不用管我，我沒事兒。”沈瀟小腿絲絲拉拉的疼。

    程曉艾瞄了一眼那兩名大漢的體型，恐怕他們是真打不過，可是她又不放心沈瀟。

    “快去，我真沒事兒。”沈瀟說話間，鐵柱和大剛全都湊了過來，“沒想到還有個姑娘，想跑？沒門！”

    鐵柱說著就要去抓程曉艾的胳膊，被沈瀟一腳踹了出去，“滾，拿開你的臟手！”

    程曉艾得了空，拔腿就跑，“沈瀟，你小心點兒，我馬上回來！”

    程曉艾跑下了石階，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啊，有人偷草，快來人啊！”

    這一嗓子下去，有聽見的村民家里亮了燈，程曉艾又喊了兩聲，看到有人出來在路邊撿了一塊磚頭往回跑。

    回來就看到鐵柱和大剛兩個人將沈瀟按在地上使勁兒打，程曉艾氣得沖了過去，一磚頭拍在了鐵柱腦袋上，直接拍了個大口子，鮮血直往下滴。

    鐵柱被打蒙了，捂著腦袋抬腿就要踹，沈瀟哪里能讓程曉艾受傷，只是他現在沒啥力氣打回去，只好將程曉艾撲倒，那下了狠勁兒的腳就這么踹在了沈瀟后背上。

    沈瀟只感覺嘴里有些腥甜，嘴邊有血絲溢出來，程曉艾嚇壞了，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將他抱進懷里，腦袋枕在自己胳膊上，“沈瀟，你別嚇我，你怎么樣，你快起來讓我看看。”

    大剛看到沈瀟的模樣嚇得夠嗆，再加上下面有火光，還能聽見腳步聲，扔了手里的棍子，拉著鐵柱就跑，“快跑，他們來人了！”

    沈瀟咳了兩下，聲音虛弱，“曉艾，別哭，我沒事兒，就是挨了幾腳。”

    程曉艾抱著沈瀟不撒手，“都怪我，都怪我。你堅持堅持，趙大叔他們馬上來了，我拉你去縣里看大夫。”

    沈瀟費力地扯了扯嘴角，“不怪你，別哭，都不漂亮了。”

    程曉艾抬起手擦了擦眼淚，“恩，我不哭，不哭。”雖然嘴上說著不哭，但是那眼淚就是一勁兒往下流，怎么都止不住。程曉艾自己都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那么多眼淚，那天看見秦超和黃花在一起，她都沒哭。

    村里人來的時候，大剛和鐵柱已經跑了，趙保國讓一部分人追上去，剩下的弄了塊兒板子將沈瀟抬了回去。

    “趙大叔，能不能借我輛驢車，沈瀟傷的太重了，我要送他去縣里。”程曉艾看著沈瀟緊閉的雙眼，心里一陣陣地難受。

    “大隊上有驢車，你別自己去，讓志軍跟你去，到了縣里去找志華，他明天放假，縣里他熟悉，有什么事兒也好有個照應。”趙保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秦超剛砸了腿，沒兩天沈瀟又被打了，他這個生產隊長可能真要當到頭了。

    程曉艾點點頭，正好她還怕驢車趕不好，有趙大哥在，他們還能快點兒到縣里。

    趙志軍趕來驢車，不僅拿了大隊上給開的介紹信，臨出門前徐蘭還給拿了錢，程曉艾十分感激，“趙大哥，我會還你們的。”這個時候她心里真的恨，恨那偷錢的人，如果那十八塊八還在，根本用不著趙志軍給她錢。

    她真想讓那偷錢的人吃飯咬舌頭，出門摔跟頭，生火燙手指頭！

    想到這里，程曉艾嘆了口氣，自己好像變得惡毒了。

    第十七章

    路上，程曉艾怕路上太顛，自己靠一側坐下，將沈瀟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沈瀟一直抓著程曉艾的手不松開，程曉艾也來不及在意那么多，眼睛哭得紅紅的，只希望能快點兒到縣里。

    趙志軍驢車趕得好，他們一個小時就進了縣里，因為天還沒亮，城門口還有民兵把守，幸好踹了介紹信，不然連縣城都進不去。

    來到醫院，如果是程曉艾自己，那就抓瞎了，因為她根不知道要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好在有趙志軍幫忙，這才讓程曉艾松了一口氣。

    有值班的大夫給沈瀟做了檢查，“胃部有輕微充血，但是影響不大，我給他開了兩天藥，輸上以后，就應該沒事兒了。其他都是皮外傷，上些外用的藥膏。”

    程曉艾搞不清輸液是什么，只見那大夫拿了個玻璃瓶子，下面連著黃色的軟管，帶著針頭，直接往沈瀟血管里扎，眼看著那沈瀟的血都流進軟管里了，程曉艾嚇得夠嗆，“大夫，你……你怎么把他扎出血了？他、他不會死吧！”

    如果不是趙志軍沒動作，程曉艾都想去搶那針頭了，這也太嚇人了，哪有人把針頭往血管里扎的，簡直是要人命，還說這里的醫院是救人的地方，她看就是害人的地方還差不多。

    大夫將針頭固定好，抬起頭看著程曉艾，有些想笑，“你這小丫頭，鄉下來的吧，這叫輸液，比吃藥來的快，讓看著瓶子里的藥啊，直接輸入到體內，明兒一早，他指定就醒了。”

    趙志軍在一旁看著好笑，程曉艾弄了個大紅臉，真是丟人啊！原來還可以這樣治病嗎？

    沈瀟一整晚都呆在觀察室里，程曉艾也不敢睡覺，生怕那瓶子里的藥水打完的時候她不知道。

    “趙大哥，我看外面有長椅子，你去睡會兒吧。”知道沈瀟沒啥大礙，程曉艾的心也踏實不少，趙志軍明天還得回去上工呢，不睡覺怎么行。

    “行，曉艾你要是困了去叫我，我就在走廊里。”

    程曉艾無聊了，開始看這個不大的觀察室，剛剛太著急，她都沒覺著，人家這醫院晚上跟白天一樣亮，再一抬頭，好家伙，這在記憶力好像叫電燈泡？真亮啊！

    她在北京那個家里，應該也是有電燈的，只不過，那些都存在在她的記憶力，并不曾真真切切感受過。如今看來，有電燈真好，晚上不用摸黑，也不用點油燈，還能做好多事情。

    比如沈瀟想晚上看書的話，就不用蹲在油燈下面了。

    程曉艾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起來沈瀟，嘆了一口氣，低頭去看他，眼前突然閃過剛剛沈瀟奮不顧身撲過來保護她的景象，心里不由得流過一陣暖流，“沈瀟，你對我為啥這么好？”

    程曉艾雙手托著下巴，卡巴著大眼睛，低低地說了一句，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

    趙志軍這一睡，一直睡到了大天亮，有些不好意思，“曉艾，你看，我這一覺都睡到現在了，你也沒休息。”

    程曉艾擺擺手，“沒事兒的趙大哥，我不累。”

    “沈瀟怎么樣？”趙志軍看到沈瀟手上的針頭已經拔下去了，臉色也比剛送來的時候好挺多。

    “大夫說沒啥事兒了，白天再打一針。”程曉艾想起來那大夫拔針頭的時候，非得讓她幫忙按著，她的指尖壓在沈瀟手背上，心里好像有羽毛拂過，不過更神奇的是，當她把手拿開，沈瀟竟然沒流血，“趙大哥，你快回去吧，這都耽誤你上工了。”

    “那曉艾你就辛苦辛苦，我回去順路去找志華，讓他過來幫忙，你一個姑娘家，總有些不方便。”趙志軍說完這句話突然想起了什么，撓了撓頭，“曉艾，有件事兒，大哥想求你。”

    “趙大哥你說，什么求不求的，我在你們家住也是麻煩你們呢，我能幫忙的一定幫。”

    “是這樣，前短時間秦超傷了腿，沈瀟這又受了傷，鄉里指定會來人調查我爸，到時候，你能不能幫忙說說好話。”趙志軍搓了搓手，聲音越說越低。

    程曉艾有些為難，不是她不想說，實在是如果真有人來調查一定會去問秦超，她現在根本沒有立場去勸秦超。

    “趙大哥，我和沈瀟這兒指定沒問題，但是，秦超那兒，你也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去說話。”

    趙志軍笑了笑，“曉艾，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為難，秦超那兒我自己想辦法就行。”

    “那趙大哥你回去慢點兒，幫我跟趙大叔說一聲，我們今天就不能去上工了。”

    趙志軍剛走沒一會兒，沈瀟就醒了，看了看這地方有些陌生，剛要坐起來，就覺著后背疼，倒吸了一口涼氣，又躺了回去。

    “沈瀟，你醒啦！”程曉艾特別激動，從門口直奔床邊，將人按在了床上，“你快別起來，好好躺著。”

    此時的沈瀟心里溢滿了甜蜜，他沒想到，自己挨了打，一睜眼睛就能看到程曉艾，還能感受到程曉艾對自己的關心，不知不覺嘴里溜出來一句話，“要是以后的日子日日如此，我寧愿天天受傷。”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程曉艾一眼。

    程曉艾倒是沒聽出來沈瀟話里的意思，反而不太高興的皺了皺眉，“說什么渾話，哪里有人盼著自己受傷的，以后可不能再受傷了。”

    看到程曉艾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沈瀟松了一口氣，笑了笑，“行，都聽你的。”

    “沈瀟，你餓了吧，你在這等著，我去買兩個包子回來。”程曉艾聽到沈瀟的保證眉眼彎彎，很是高興。

    沈瀟有些不放心程曉艾自己出去，“我不餓，你別去了，要不一會兒我們一起去？”

    程曉艾搖搖頭，“怎么可能不餓，你放心，我能找到路了，買完我就回來。”

    沈瀟無奈，從懷里拿出二十一塊錢，還是第二次賣魚賺來的，“這個給你，你這么出去拿什么買，你的錢不是丟了嗎？”

    程曉艾接過錢，“原來你隨身帶著啊，早知道就不用趙大哥拿來的錢了。”

    “回去就還給他們，錢花了咱們再賺。”

    程曉艾樂呵呵地點著頭，跑出去買包子。

    趙志華本來今天起早要回家的，這剛出校門就看見他哥趕著驢車等在那里，他把東西讓他大哥捎回家去，著急忙慌地跑到醫院。

    “沈瀟，你怎么樣了？”趙志華在走廊透過開著的門，就看到沈瀟躺在床上望天兒，掃了好幾眼都沒看到程曉艾，可是他哥明明說曉艾也來了啊！

    沈瀟轉過頭看向門口，“趙志華？”他怎么來了？不過來的挺巧。

    “我哥跟我說你們在醫院，我就跑過來了，怎么樣，好點兒了沒？”

    “好多了，還麻煩你跑一趟。”

    “不麻煩，曉艾畢竟是姑娘家，你要是有啥不方便的就叫我。”趙志華坐在沈瀟旁邊，大大咧咧的。

    沈瀟知道趙志華對程曉艾有意思，但是看趙志華為人挺光明磊落的，也就沒太當回事兒。他承認，他喜歡程曉艾，喜歡了很久，但是程曉艾不是物件兒，感情上的事兒要她自己做決定。

    就像之前她心里惦記秦超，他也沒想過去拆散他們，只是想多幫她一把，讓她高興。現在秦超不能讓她高興了，他自然要把握機會。

    但是，如果程曉艾真的喜歡趙志華，他只能忍痛割舍，不想她為難。他只想做他該做的，最后的決定權，在程曉艾那里。

    “我還真有件事兒想求你幫忙。”沈瀟想了想，他實在是不方便出面，有趙志華幫忙的話，事情比較好解決。

    “你說，啥求不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