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秉S花搓了搓手，挺為難的樣子。

    秦超咽下嘴里的菜，“你說。”

    “我今天天沒亮起夜，好像看見曉艾和沈瀟一起出了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秦超停下手里的筷子，曉艾和沈瀟？

    曉艾那天給他送藥，沈瀟正好不在，今天他醒了沈瀟又不在，難道曉艾和沈瀟好了？

    好你和程曉艾，竟然趁著我受傷跟沈瀟鬼混，是不是沈瀟給她錢了？要不買藥的錢哪兒來的？

    秦超想到這里猛地扔了手里的飯盒，那鐵飯盒摔在地上霹靂普隆，黃花嚇了一跳。

    “秦超，你別生氣，說不定是我看錯了。”黃花去撿地上的東西，低頭的時候嘴邊含著笑。

    聽著黃花顫巍巍的聲音，秦超趕忙解釋，“黃花，我不是沖你?！?/br>
    黃花把飯盒撿起來，拿來掃帚，一邊掃一邊說，“我知道，你和曉艾關系好，是我不對，我就不該說的?！?/br>
    黃花聲音柔柔的，帶著歉疚。

    秦超不想以后沒燉菜吃，對黃花招了招手，“黃花，別收拾了，來這坐會兒?！?/br>
    黃花心里高興，挪過去，坐在秦超旁邊，小臉紅撲撲。

    程曉艾和沈瀟回到村子，興高采烈去找秦超，她都想好了，她就一個人偷偷把汽水給秦超，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

    當她捧著懷里的汽水出現(xiàn)在秦超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那天跟她一起鋪稻草的叫黃花的姑娘坐在秦超身邊，低頭害羞地樣子，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而秦超聽著黃花說話，根本都沒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門口的她！

    地上還有散落的白菜湯，秦超手里還攥著半個白面饅頭。

    程曉艾雖然思想古板，但是同為女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黃花的心思。

    程曉艾突然覺著自己特別可笑，起早爬半夜的頂著被抓的風險跟沈瀟偷偷摸摸去賣魚，就為了給他買藥，人家送了一瓶她從來沒喝過的汽水，她還傻傻地留給秦超……

    而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在炕上跟人家有說有笑，吃著大燉菜和白面饅頭！

    “秦超，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么對我的？”程曉艾站在門口，聲音平淡如水。

    秦超聽到這聲音，猛地抬頭，突然覺著程曉艾的眼中少了些什么，心里揪了一下。

    “曉艾？你……你干什么去了，沈瀟呢？”

    程曉艾冷笑，看來他是知道她和沈瀟出去了，那日張桂蘭說她跟別人鬼混，他也是相信的。

    “秦超，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你寧愿相信張桂蘭，相信別人都不愿意相信我？”程曉艾努力讓自己不哭，爹爹說過，哭是最脆弱的，也是最不能解決問題的，“你問我干什么去了，那你呢？少了個張桂蘭，這黃花又算怎么回事兒？”

    秦超從未見過這樣的程曉艾，突然覺著這樣的女人胡攪蠻纏，不講道理，明明是他先問的沈瀟，她反倒問黃花！

    黃花怎么了？黃花給他送飯，照顧他，這幾天程曉艾又在哪里？

    “曉艾，你別誤會，我只是來給他送點飯，我們什么都沒有，真的。”黃花站起身，有些手足無措。

    程曉艾就看不得這樣的，她不明白，光明磊落做人不好嗎？明明就是不安好心，非得裝成無辜的樣子。

    程曉艾本來也不是急躁的性子，但是今天不想忍氣吞聲。

    “黃花，我在跟秦超說話?！?/br>
    黃花抬起頭震驚地看著程曉艾，眼圈紅紅的，看起來委屈的不行。

    秦超一下子就火了，猛地一拍炕沿，“程曉艾，別欺負黃花，我就喜歡黃花怎么了？我還就要娶她了，你管得著么？”

    黃花又驚又喜，“秦超，你……你說的是真的？”

    秦超拉過黃花的手，“黃花，我喜歡你，嫁給我吧！”

    黃花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個勁兒地點頭，“好?！?/br>
    她就知道，秦超會娶她的。

    秦超斜眼看著門口的程曉艾，希望她能挽留他，但是他真的想多了。

    程曉艾靠在門框上看著轉(zhuǎn)眼間私定終身的二人，突然笑了笑，“這么快就找到媳婦兒了?！?/br>
    一邊說一邊走到秦超面前，猛地一抬手，“啪”的一聲，秦超臉上清晰地出現(xiàn)五個手指印兒，“恭喜，從今以后，我程曉艾與你秦超再無瓜葛！”

    程曉艾扔下一句話出了院子，再沒回頭。

    秦超哪里想到程曉艾能動手，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生生挨了一巴掌，耳邊嗡嗡作響。

    “秦超，你怎么樣？”黃花都嚇傻了，女的怎么可以打男的？

    秦超搖搖頭，壓下心中的驚異。他的曉艾不是一直沒什么主見，從來不反駁他的嗎？她怎么可能動手后瀟灑離開？怎么可能不回頭，這不可能！

    只要程曉艾回頭跟他道歉，他就原諒她，也會收回剛才的話，他并不是真的想娶黃花的，他怎么可能娶個鄉(xiāng)下媳婦兒？

    黃花看到秦超的模樣心里發(fā)涼，她不能放棄，不能！“秦超，你是不是后悔了？”

    秦超收回目光，“黃花，我……我是真心想娶你的。等我腿養(yǎng)好了，就去找楊老爹提親！”他暫時不想放棄黃花，他腿傷了，不能賺工分，沒了程曉艾，再沒了黃花，他怎么活？

    再說，黃花家里條件好，人又能干，他不去上工賺工分，家里也能吃上飯，他前一陣子給他父母寫信，城里也沒有召知青回城的文件，那他只能自己想辦法，如果娶了黃花，能讓他在趙家村日子好過很多。

    “不過，黃花，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你真的愿意嫁給我嗎？我……怕委屈你?！?/br>
    黃花喜極而泣，“我愿意，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對我好就行。”

    秦超頂著一張大紅臉，捏了捏黃花的手，雖然因為程曉艾這一巴掌憤憤不平，但是把黃花搞定，心里還是舒坦了不少。

    至于程曉艾，他相信，早晚有一天她會后悔，說不定明天就回來找他了。

    程曉艾出了秦超院子，漫無目的地走著，心里頭空落落的，這里從來就不是她的家。

    當日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秦超，那天抱她的也是秦超，她用心想對好的人突然來了這么一出，老天簡直是在跟她開玩笑。

    程曉艾沒有去上工，也沒回趙保國家，她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和沈瀟捕魚的河邊。

    程曉艾找了個大石頭坐下，拿出懷里揣著的汽水，在手里轉(zhuǎn)了兩圈，沒人會知道，她剛剛真想把這瓶子砸在秦超腦袋上，最后，她雖然忍住了砸瓶子，卻沒有忍住第一次對男人動了手。

    既然與秦超沒有關系了，汽水的事兒不能讓他知道。

    程曉艾擺弄了半天才用牙咬開汽水瓶子的蓋兒，硌得牙生疼。仰起脖子猛灌一口，好甜啊，可是為什么心里還是覺著苦？

    爹爹，我真的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我好像變壞了。

    “曉艾？”

    沈瀟本來想看看這條河哪個地方還有好魚，沒想到碰到了程曉艾，“你不是去找秦超了嗎？”

    沈瀟說完這句話猛地想起來，這個時間黃花應該在，曉艾這是知道了？

    “以后都不會去找他了?！背虝园攘俗詈笠豢谄ち似孔?，擦擦嘴。

    沈瀟心里不忍，他就是怕程曉艾受傷才沒說，沒想到他一疏忽，她還是受傷了。

    “曉艾，你……你想開點兒?！鄙驗t頭一次覺著自己嘴這么笨。

    程曉艾站起身笑了笑，“我沒事兒，想得開。日子還得好好過呢！”

    “對，日子還得好好過。”

    第十四章

    沒等沈瀟和程曉艾回村子，楊老二家大張旗鼓地開始宣揚秦超和黃花的婚事。再加上趙家村本來就不大，老話怎么說來著？村東頭放個屁，村西頭都能聽見。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兒全趙家村上下，哪怕是一歲的奶娃娃都知道了。

    “閨女啊，爸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拴住秦超的心就靠你自己了。”楊老二端著旱煙袋砸吧兩口，其實他對秦超是不滿意的，奈何他就這么一個閨女，哪里舍得自家閨女傷心，“不過你爸我可提前給你說好了，那秦超不是你的良人，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黃花美滋滋的，好像自從她媽去世以后從來沒這么開心過，“爸，我不后悔，我就是喜歡他?！闭f完出去做飯去了。

    楊老二嘆了一口氣，又搖搖頭，但愿是他想多了，不過沒關系，有他在呢，還能讓秦超欺負了自家閨女？

    秦超自己躺在炕上出不去，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是有孫偉那個大嘴巴，想要不知道比登天還難。

    “秦超，夠可以的啊，這才幾天，就傍上黃花了，以后你可有好日子過了，天天躺炕上就有人給端熱乎飯。我們就不行了，沒你那個本事，還是任勞任怨地干活吧。”孫偉嘴欠，才不管那么多，只圖自己一時痛快。

    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看不慣秦超這樣的，最近秦超的所作所為哪里像個男人！

    秦超一驚，外面都知道他要娶黃花了？這可怎么得了，他還等著程曉艾回心轉(zhuǎn)意呢，“你聽誰瞎說的。”

    “還用誰？滿村子都傳遍了，楊老二家也表態(tài)了，說等你腿能走了，就讓你和黃花結(jié)婚?！睂O偉高聲說道，“你可真行啊，跟程曉艾不是青梅竹馬嗎？真夠狠心的，嘖嘖……佩服佩服??！”

    “你這嘴真夠賤的，我愛娶誰娶誰，你想娶還娶不著呢！”秦超氣地將自己蒙在被子里。

    ……

    程曉艾他們晚飯吃的是野菜團子，她正啃著野菜團子呢，就聽到魏淑芬不咸不淡地說道：

    “哎呦，這秦超可真是厲害，竟然能讓楊老二家認做女婿，以后怕是不用愁吃喝了?！蔽菏绶铱吹较駴]事兒人似的程曉艾忍不住擠兌，“這有些人啊，連個男人都看不住，真是蠢到家了，還城里來的呢，竟然趕不上一個鄉(xiāng)下丫頭。”

    “淑芬，說什么呢，吃完沒有，吃完趕緊回屋！”趙志軍瞄了一眼程曉艾，發(fā)現(xiàn)她并無異樣，趕緊把魏淑芬攆回去。

    他們家剛消停兩天，可不想再吵起來。他可聽說了，那程曉艾走的時候，秦超重重地挨了一巴掌。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沒想到也是個狠的。

    魏淑芬抱起二蛋，白了一眼程曉艾回屋去了。

    “曉艾啊，人這一輩子啊總要遇到點兒事兒，過去了就好了。這過日子啥時候不是事兒趕著事兒呢，你說是不是？”雖然徐蘭和程曉艾認識沒幾天，但是這姑娘她是看在眼里的，是個懂事兒的好姑娘，忍不住安慰。

    “嬸子，我都知道，其實你們真的想多了，秦超想娶誰，那是他的自由，我們真的沒什么的?！背虝园芨屑ば焯m，雖然來到這里以后遇到了不少事兒，但是徐蘭真的沒虧待過她。

    “那就好，那就好。早點兒休息，明兒要去割草，怕是要累幾天。”徐蘭松了一口氣，心里突然又有了希望，秦超找了黃花，那她小兒子志華是不是有希望了？

    因為趙志華不在家，程曉艾和張桂蘭一直住在趙志華的屋子，程曉艾洗了臉回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桂蘭將自己蒙在被子里，不一會兒傳來抽抽搭搭的聲音。

    程曉艾愣了一下，張桂蘭是哭了？她都沒哭，張桂蘭竟然哭了！怪不得今天沒拿話懟她，看來是真對秦超上心了。

    她要不要安慰安慰她？程曉艾有些糾結(jié)，如果安慰，她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最后還是選擇放棄了，秦超娶媳婦最受傷害的不應該是自己嗎？

    這一夜，程曉艾翻來覆去沒睡著，張桂蘭哭了半宿。

    第二天雞鳴十分，程曉艾閉了閉眼，告訴自己，新的生活開始了！

    因為要準備給牲畜吃的野菜，還有過冬用的干草，所以趙保國他們召集大家去割草，張桂蘭也不用去澆水了。

    程曉艾他們哪里會割草，鐮刀都不會用，好幾次差點兒沒割到手。

    “曉艾，我?guī)湍惆?，如果不舒服就去歇著。”沈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程曉艾身后，眼中滿是擔憂。

    “我沒事兒，干點活，心里踏實?！背虝园吹绞巧驗t，心里突然放松了不少。

    沈瀟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專心割草，彎下身子在程曉艾耳邊低聲道，“下工等我，有好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