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人家打了？”徐蘭接了話，隨后嘆了一口氣，“哎，志華啊，不是媽說你，那姑娘再好，咱也娶不起，你趁早死了這份兒心。”

    “要我說，那就是個狐媚子，專門勾引男人，瞧她長的那模樣，要是擱以前，不定出身什么地方呢。”魏淑芬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

    “淑芬！”趙志軍冷哼一聲，魏淑芬不情不愿地閉了嘴，她可沒忘趙志軍要跟她離婚這檔子事兒。

    “媽，您說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錯了，您讓爸把那棍子收起來唄，怪瘆人的。”趙志華可不想挨棍子。

    徐蘭看了趙保國一眼，兒子這么大了，確實不好再打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趙保國冷哼一聲，端著煙袋鍋子站起身，“今天別吃飯了！”

    趙志華松了一口氣，不過他現在已經餓的不行了，兩頓不吃？哎……

    第五章

    原本，上工一天，各個累的腰酸背痛，有張桂蘭那個事兒多的大嘴巴在，因為晚上這頓飯，這些人又是一通吵。

    各個賭氣囊塞，好不容易把晚上這頓飯將就了，張桂蘭和田月娥她們就回屋了。

    程曉艾給秦超端了稀粥，看著他喝下，回到棚子看到還有剩下的火炭，用大鍋燒了些水，準備洗洗臉。

    這里人多，來了葵水……恩……這里人叫例假，不能洗澡，但是，臉還是要洗的。

    好在院子里就有水井，用水還算方便。不過樣式是程曉艾沒見過的，一根空心兒鐵管子通到地下，上面寬一些，冰涼的井水倒進去，趁著水沒漏下去，用旁邊的井把，使勁兒壓幾下，不一會兒水就出來了，比用木桶打的水方便很多。

    田月娥出來方便，就看到程曉艾一個人在鍋臺后面洗臉。

    “曉艾？”

    程曉艾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月娥姐，你還沒休息啊。”

    “炕上太涼，昨兒睡了一宿，這不今天就開始鬧肚子。”田月娥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大鍋里剩下的熱水，“曉艾，熱水，能不能借我用點兒？”

    程曉艾勾起嘴角笑的甜甜的，“月娥姐你用吧，我這就洗完了。”

    “謝謝你啊曉艾，你人真好。”田月娥拿起瓢舀水。

    “月娥姐，你們沒燒炕嗎？我昨兒睡徐嬸子家，他們家火炕可暖和了，徐嬸子還說，咱們姑娘家家的，別著涼，對以后不好。”程曉艾不解，為什么睡冰涼的炕不燒炕呢？

    田月娥擦了一把臉，“這柴火是沈瀟幾個男的弄回來的，你知道弄點兒柴火多不容易？村兒里剩下的玉米荄子都分攤下去了，我們根本撈不到，就得去山上自己砍。白天都這么累，誰樂意去砍？”

    程曉艾有些茫然，要是有錢就好了，說不定可以買來柴火呢。不過，他們這么努力干活賺工分，也賺不來幾個錢，趙隊長說了，想要糧食就要有糧票，糧票是要看他們上工情況給的。油要油票，rou要rou票，布還要布票……工錢更是要到今年收成結束才能發，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這么一想，她豈不是一年都吃不上油，吃不上rou了？爹爹，我好饞，我想回家！

    程曉艾好委屈，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方，沒有爹爹，要賺工分，不能洗澡，吃不飽飯，還要睡冷炕？干活她認了，可是，想要吃飽穿暖怎么也這么難？

    “要不明天開始我們輪流去砍柴吧，今天先用剩下的柴火燒炕，總不能干一天活兒又睡冷炕，生了病就不好了。”

    “呦，說的好聽，你程曉艾有人幫忙干活，我們可沒有，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還得去砍柴？程曉艾，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張桂蘭不知道什么時候掐著腰站在棚子外面，惡狠狠地盯著程曉艾，順便瞪了田月娥一眼。

    按理說田月娥的成分比張桂蘭好，不至于怕她，可是，田月娥從小跟張桂蘭住前后院兒，張桂蘭是欺負田月娥習慣了，所以一直到現在，田月娥都有些懼怕張桂蘭。

    “桂蘭姐，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嗎？你說你累死累活的，有功夫在這里吵架炕都燒完了，何必在那受凍。”程曉艾最討厭張桂蘭這副模樣，好像欠她多少銀子似的，“別跟我說你不冷，你不冷不去睡覺出來做什么？”

    張桂蘭一噎，要不是聽田月娥說程曉艾這有熱水，她才懶得出來。再一抬頭，發現鍋臺上已經沒有熱水了，早知道搶在田月娥前面好了。

    張桂蘭冷哼一聲跺了跺腳跑回去。

    “曉艾，那個……桂蘭她、她心眼兒不壞，就是嘴不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田月娥試著替張桂蘭說情。

    “月娥姐，桂蘭姐什么樣的人我知道，你不用多說。”程曉艾收拾了東西，滅了火炭抱著柴火進了屋，只把自己這頭的炕點著了。

    西邊炕上躺著蘇燕和曹華，感受到越來越熱乎的炕，都覺著臉火辣辣的，“曉艾，謝謝你。明天的炕我們燒。”

    張桂蘭翻來覆去睡不著，越躺越冷，推了一把旁邊的田月娥，“滾起來拿柴火去！”

    田月娥沒辦法，去外面抱了些干樹枝扔在地上，“桂蘭，你知道的，我不會生火，還是你來吧。”

    “你是豬啊，不會學嗎？”張桂蘭一只手點在田月娥的腦門，怒氣沖沖，“你今兒不生這個火，就別睡覺了！”

    程曉艾聽不下去了，“月娥姐，我來吧。”

    “沒事兒，曉艾，你先睡吧，我能行。”田月娥撓撓頭，哪里好意思再麻煩程曉艾。

    田月娥是真的沒生過火，半天點不著，其他人也真是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田月娥好不容易點著了手里的干草葉子，因為燒的太快，沒等放進爐膛子，就燒了手。田月娥“啊”的一聲手里的東西就扔了出去，直接掉在了那捧干樹枝上。

    田月娥捧著自己的手，看著手指頭燎的火泡，心里別提多委屈，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這一耽誤功夫可不得了干樹枝被引著了，火苗蹭蹭往上竄。田月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往后退。

    著火了！快起來啊，著火了！”田月娥看著那越來越大的火苗，開始尖叫。

    程曉艾等人也聞到了煙味兒，趕忙爬起來，拎著衣服褲子往外沖。因為是草房，很快火苗就燎上了房頂，眼看著火勢加大。

    程曉艾一回頭，發現田月娥還坐在地上傻愣愣地，也顧不了那么多，返身回去拽田月娥，“月娥姐，快跑！”

    田月娥這才緩過神來，順著程曉艾的力道，連滾帶爬跑出去。

    二人剛跑出來，草屋內唯一的大梁“啪嗒”掉了下來，正巧落在田月娥坐的地方。

    田月娥望著這一幕，再也忍不住趴在程曉艾懷里嚎啕大哭。程曉艾也是后怕，再晚一點兒，她們倆誰都出不來了，如果真是那樣，她是不是可以回去找爹爹了？

    程曉艾想到這里又搖搖頭，不行，萬一回不去，她就真的死了。不管現在過的如何，最起碼她是活著的，爹爹知道了應該很欣慰吧！

    火苗躥的三尺高，秦超這些離的最近的自然最先趕來，“曉艾，你怎么樣？”

    “我沒事兒，秦超，快滅火。”如果再不滅火，有可能秦超他們住的地方也保不住了。

    沈瀟站在秦超身后，朝程曉艾這邊看了看，沒做聲，轉身去提水。

    趙志華因為餓的睡不著覺，坐在門檻兒上望星星，看到這邊出了事兒，瘋狂地往這邊跑，就怕程曉艾出事兒。當他看到田月娥抱著的程曉艾時，心里松了一口氣，跟趕來的村民們一起加入了滅火的隊伍。

    半宿的時間全用在了撲火上，村里人也是挺窩火。累了一天，沒等休息又攤上這事兒，沒罵娘算是好的了。

    火是撲滅了，房子也燒塌了，根本不能再住人了。

    趙保國作為生產隊長，總得給這幾個姑娘找地方住。最后趙保國和村里的幾個代表商量了一下，將程曉艾幾人分別安排到幾戶村民家里。

    幾戶有姑娘的人家將田月娥幾個領了回去，最后就剩下程曉艾和張桂蘭沒人要。

    如果問為什么，張桂蘭還好說，因為她成分不好，誰也不想趟這趟渾水，這些村民打心眼兒里看不起張桂蘭。

    而程曉艾呢？完全是因為白天秦超和趙志華打的那一架。他們心里單純地認為這姑娘不安分，帶回家會招來麻煩，還不如不要。

    最后這廢墟前面就剩下趙保國父子三人、秦超幾個還有程曉艾和張桂蘭。

    張桂蘭看沒人要她，眼睛紅紅地都快哭了，在心里把田月娥狠狠地罵了一通，如果不是她笨手笨腳，她們怎么可能沒地方住！到現在還被人嫌棄。

    程曉艾倒是沒哭，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有那么不招人待見嗎？

    秦超灰頭土臉氣得火冒三丈又無可奈何。

    沈瀟皺了皺眉，偷偷地將趙志華拉到一旁，低聲道，“這姑娘家的不能沒地方住，要不你跟你爸說說，先住你家吧。”

    趙志華也覺著對不住程曉艾，也沒心思去想為啥沈瀟來跟他說這個事兒，連忙點頭。

    趙保國自然是不能讓程曉艾和張桂蘭真的睡在野地里，趙志華一提，也就點頭答應了。

    “不行！曉艾怎么能住你們家？”秦超第一個跳出來反駁。他今天跟趙志華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曉艾住在老趙家，那還得了！老話怎么說來著，近水樓臺先得月，曉艾跟趙志華跑了，他上哪兒哭去？

    “秦超啊，我知道今兒你跟志華有點兒誤會，說清楚就是了。這兩個姑娘家也不能住在外面，你說是不是？”趙保國試著勸說。

    程曉艾不想秦超和趙志華再發生什么沖突，趙志華力氣那么大，秦超總歸是吃虧的，連忙點頭，“趙大叔，我去你們家住，謝謝你。”

    程曉艾一句話秦超閉了嘴，狠狠地瞪了趙志華一眼。趙志華礙于他爸在跟前，不好發作，再說，他也不想再跟秦超起沖突，免得讓程曉艾不舒坦。

    “趙大叔，去你們家借住已經很麻煩你和徐嬸子了，我可不能白吃飯，你看，我這一個月給您多少糧食合適？”程曉艾可不想占人家便宜，誰家糧食來的都不容易。

    趙保國沒想到程曉艾年紀小，想的還挺明白，他們家的工分也是一分一分賺來的，突然添兩口人，確實不是那么回事兒，“要不這樣，你倆每人每月交十五斤糧食，其他的就算我的了。”

    趙志華不樂意了，怎么還問人家要糧食？剛要去爭辯，就被沈瀟拉住了，“十五斤不多。”

    沈瀟站的離程曉艾挺近，這句話就這么飄進了程曉艾耳朵里，她剛剛還在盤算，十五斤糧食有多少，既然他說不多就不多吧。交了糧食，心里也踏實。

    張桂蘭可就不樂意了，程曉艾一個月能得到二十八斤糧食，她一個月只得十五斤，這么說，她是一兩糧食都剩不下，全都得給趙保國？

    她的命怎么這么苦，被人家瞧不起，現在連糧食都剩不下。

    張桂蘭想反駁，又怕沒地方住，只好告訴自己先咽下這口氣，心里給程曉艾添上一筆，哼，來日方長！

    可是張桂蘭卻沒想過，如果不去趙保國家住，憑她每個月的十五斤糧食夠干什么的。

    秦超一看，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氣地甩著手回了屋子，程曉艾在身后喊他，他都沒理。

    第六章

    秦超沒搭理自己，程曉艾覺著有些傷心。

    因為他光天化日抱了自己，程曉艾在心里是拿秦超當做未來夫君看待的。在她們那兒，出嫁從夫啊，她只是不想秦超再受傷，為什么他好像反而不高興了呢？

    跟著趙保國、趙志華他們一路往趙家走，趙志華一直想找機會跟程曉艾說話，看到程曉艾有些落寞的模樣，張了幾次嘴想要安慰他，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張桂蘭走路踢踢踏踏，好像那地上的土就是程曉艾，用力踢，使勁兒跺就能出氣似的。

    幾個人的模樣全都落在了趙保國眼中，他叼著旱煙，沒吱聲。

    整個趙家村也沒有多大，不過十多分鐘幾人就走到地方了。

    村子里著火這么大的事兒，徐蘭和魏淑芬自然還沒睡，只有二蛋太小，早就睡的香甜。

    徐蘭自然不會說什么，作為趙保國的媳婦兒，她還是比較明事理的，也從來不給趙保國這個生產隊長添亂。

    魏淑芬就不一樣了，本來就小家子氣，再加上看程曉艾不順眼，從程曉艾和張桂蘭一進屋就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爸，不是我這當媳婦兒的多嘴，你看看咱們家這房子本來就不夠住，我和志軍帶著二蛋睡一個炕上，志華睡一個屋，您和媽一個屋，還哪兒有地方放她們倆？”趙志軍剛打了一盆水想讓趙保國洗洗，還沒等走近就聽到自家媳婦兒在那挑理。

    “魏淑芬，你消停點，忘了我之前怎么說的了？”

    魏淑芬揚著脖子，一臉不忿，“我說的哪兒不對了，你讓媽評評理，這張桂蘭誰不知道是地主家的閨女，就這，弄到咱家來，以后把二蛋都帶壞了！”

    “還有這個程曉艾，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其實就是個狐貍精，勾引了秦超，又勾引了志華。爸，咱家是要過日子的，你弄這些人來，咱家還能有個消停日子過不？”

    “老大家的，吵吵嚷嚷像什么話，人既然到了咱村子，那咱老趙家就沒有不管的道理。這大半夜的都累了，趕緊回屋去。”徐蘭就看不得魏淑芬這個模樣，當初給趙志軍娶媳婦兒的時候，是她去相看的，明明是個又老實又能干的，怎么結婚以后成了這個樣子，生了二蛋以后更是不成樣子。

    “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以后再不準說這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