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恨低下狼頭，那雙細長的眼睛看向伊蒂歐。

    “你為什么總跟我過不去？”它問。

    第153章

    伊蒂歐想站起來, 可是她的雙手也陷在黑霧中了, 她微微喘息著, 撐著地面的手幾次用力，都沒有站起來。

    厭恨也同一時間發現了伊蒂歐的不同，這大概是他們之間在七千年沉睡后第一次見面。厭恨記憶中的精靈公主身上的光明力量猶如太陽般耀眼，可是現在，她身上的力量似乎變成了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那么微弱，似乎一個浪花就會被淹沒消失。

    它知道精靈遠離自己的世界可能會有點虛弱，但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厭恨伸出手，細長的指甲拎起伊蒂歐后脖頸的衣襟，像是拽小崽一樣將她拎了起來，放在地上。

    “你這么想找死嗎？”厭恨說。

    伊蒂歐望向它, 她光明又純粹, 在這之中還有一種讓人頭痛的執拗。

    “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談談？”伊蒂歐說, “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

    “你很愛不經允許，就將別人封為自己的朋友嗎？”厭恨嘲諷道。

    它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盡管人類的武器不會消滅它，但那顆核的力量讓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它可不想再花費一整天的時間重聚自己了。

    “你如愿以償了。”厭恨說。

    它抓住伊蒂歐的手臂, 一步便邁進了傳送門當中。

    伊蒂歐眼前一晃, 便來到了虛無之地當中，這里讓她壓抑得喘不過氣，黑暗力量像是空氣一樣充斥在各個角落當中。她看到無數黑靈猶如狼群般打量著她。在這個黑暗世界里, 精靈身上淡淡的光芒更加明顯了，可看起來也更加脆弱致命。

    “滾開。”厭恨說。

    黑靈們紛紛撤去，撤出一條道來，他們向前走去，厭恨將伊蒂歐拎起來放在一個小山坡上，這樣它就能直視她了。正如之前太陽的能量會傷害厭恨之神，現在情況倒轉，那些充沛的黑暗力量正在舔舐入侵著伊蒂歐的精神和能量。伊蒂歐有些沒力氣，她干脆坐在了黑色的焦土上，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秘銀斗篷，斗篷上光明魔法的力量讓她感覺好受了些，也讓一些黑靈們退的更遠了。

    “它們是你創造的？”伊蒂歐的手指捏著斗篷，她輕輕說，“你也能夠創造生命了。”

    “那不是生命，只是傀儡，我自己的傀儡。”厭恨之神說，“你看，精靈，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我的兄弟們生來便在光明殿堂中，隨手一揮便創造綠洲和生命，每日歡歌燕舞，受人愛戴。可我出生時卻擔負了這個世界所有的黑暗，只能在陰影里度日。就連創造生命，也只能創造這些如我一樣惡臭的傀儡。我為了自己爭取一些東西，有錯嗎？”

    伊蒂歐輕蹙眉尖，她知道厭恨的話是有一些道理的。

    “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這很不公平，可是……”

    可是萬物蒼生的性命，也是無辜的。

    厭恨沒有讓她說下去，它直接說道，“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要強大起來，去報仇，將我兄弟們那些令人作嘔的高傲嘴臉拉下來，哪怕要動用任何的辦法。我知道你在想那些無辜的生命，可這個世界上，有誰是徹底無辜的？那些只有幾百年的壽命的生物算什么呢，在神和時間的面前，他們只能算是一窩螞蟻，有什么可憐憫的呢？”

    “或許這一切沒有那么極端。”伊蒂歐輕聲說，“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平衡的方式……”

    “沒有平衡的方式。”厭恨之神說。

    “你知道我一定會攔住你。”伊蒂歐說，“你想殺了我嗎？”

    “我可沒這么說過。”厭恨道，“我討厭你，但我不會殺了你，精靈。至少你是一個表里如一的人。我不會傷害你，但我也不會讓你打擾我的好事。”

    “就算你不想對我動手，但我還有最后一個力量。”伊蒂歐緊盯著厭恨，她說，“我希望你能夠權衡一下，如果你真的執迷不悟，我只能這樣做……”

    “做什么，用那力量殺了我嗎？”厭恨輕蔑地笑了，“你不會這樣做的，精靈。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會殺了我，正如我不會動你一樣。地球已經在劫難逃了，你能做的就只是看著這一切發生。”

    “你太不了解我了，厭恨。”伊蒂歐輕聲說，“我不愿意傷害你，也不愿意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我要對人民負責，這是我的職責，哪怕這要違反我做人的本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先不要進攻地球，我們一起商議一下更好的辦法，好嗎？”

    厭恨不相信，它親眼所見伊蒂歐是多么的優柔寡斷，它記得伊蒂歐在沉睡前，仍然為了人類的請求而延遲了二十年。但它沒有明白伊蒂歐為什么會一次次妥協，她將那些人看做是她的責任和子民，在各種選擇當中，她寧愿選擇妥協自己，而讓民眾滿意。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唯一受傷害和妥協的只是伊蒂歐自己而已。

    如果厭恨的條件是伊蒂歐的性命或者和她有關的事情，恐怕她就已經同意了吧。可惜，在厭恨對面的是六十億生靈，伊蒂歐不可能做這種讓無辜平民受到牽連的決定。

    伊蒂歐總是希望這三個愿望都是給人幸福和希望的，她不希望用它來抹殺掉什么存在，即使是厭恨。她知道厭恨之神出生便是如此，沒有人給它選擇的余地。在最后的那二十年中，他們朝夕相處，伊蒂歐能夠感覺到厭恨之神隱藏在暴戾之后的不同，所以她才相信他們之間是可以談判的。

    此時此刻，伊蒂歐心中悲涼，她閉上眼睛，身體散發出一層光芒，額頭上浮現出最后一瓣花瓣，厭恨大驚，它沒想到伊蒂歐竟然如此果斷決絕。

    鋪天蓋地的黑暗力量籠罩住伊蒂歐，伊蒂歐不得不睜開眼睛，浮現的花瓣也消失不見。她沒想到厭恨之神已經強大到如此地步，又或者……是她太過虛弱了。

    厭恨收起牢籠，它應該憤怒，可是它沒有。它從伊蒂歐那濕潤的淺藍色眼睛中看出她的難過不忍和糾葛，這個精靈做事為人太干凈了，干凈到它無法恨她。

    “為什么要這么逼迫自己呢？”厭恨低聲說，“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地球留給你，這個宇宙也留給你，我去另一個多元宇宙，那里沒有你認識的人，這樣總行了吧？”

    “這沒什么區別。”伊蒂歐虛弱地說，“你能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別傷害別人，你也可以慢慢變強，只是慢一點。我總會想到解決辦法的，你相信我。我感覺我要抓住問題的重點了，只是差一點時間……”

    “你可以在這個世界慢慢想，我先去征服其他宇宙。”厭恨說，“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想，給你一百年夠不夠？”

    伊蒂歐的胸口起伏著，那不是因為厭恨，而是因為在這黑暗的大本營中，伊蒂歐感覺自己正在成倍的虛弱。她那永遠都不會亂的金色長發此刻也有了些失去光澤，她的冷汗從額角滑下，一縷長發黏在臉頰上。

    厭恨伸出細長的指甲，輕輕地刮下伊蒂歐臉上的那縷頭發。

    “我可能活不到那天了。”伊蒂歐虛弱地說，她的手腕不堪重負，只能用手肘撐住地面，厭恨的那一點觸碰，在她身上仿佛又是一次黑暗力量的進攻。

    “什么？”厭恨之神皺起眉毛。

    “我終于明白白鹿當年為何會失去神力、瀕臨死亡了。古神的力量那么強大，需要寄主也有足夠強大的能量來抵抗。它當年離開家鄉太久，正如現在的我一樣，失去了能量來源，希望的能量壓垮了它。”伊蒂歐輕輕說，“我只是個凡人凡軀，又壓制你七千年，現在遠離家鄉，早就沒有力量來源了。你越強大，黑暗力量卻強，我便越虛弱，正如當年的你被光明壓制。”

    造物主的能量太過強大，幸好伊蒂歐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個力量，否則早被壓垮了吧。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反正也是徒增他們的煩惱，也本來沒想過告訴厭恨之神，沒想到會到如此地步。

    厭恨沉默了。它看著伊蒂歐艱難地撐著自己的身體，本想上去扶一把，又想到了它現在過于強大，會對她造成危害，便停了下來。

    “我改變主意了。”過了半響，它道，“小家伙，我要封印你。”

    “什么？”伊蒂歐本就因為虛弱而難受，額頭一層薄汗，就連反應都遲鈍了很多。

    “我要封印你，讓你繼續陷入沉睡。”厭恨之神說，“等到你下一次蘇醒過來的時候，我會找到那個創造精靈的古神，將他的力量給你。至于你的那些人類朋友，我會留他們一命的。”

    “你不能這樣做。”伊蒂歐驚恐地說，她語無倫次，胡亂地說，“我已經很虛弱了，你用黑暗力量封印我，會殺了我的，你不能——”

    伊蒂歐還沒說完，厭恨已經伸出了細長的指甲，點在她的額頭上。

    “七千年前你按照契約給予我的千年壽命和光明，都還給你。”厭恨說，“這回足夠你抵抗封印了吧。”

    伊蒂歐只覺得一股熟悉又久違的力量從她的額間涌入，過去以來千年的光明力量讓她好受了一些，可也讓伊蒂歐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些。

    “你到底為什么這樣做？”伊蒂歐說，“如果你恨這個世界，為什么不殺了我？”

    厭恨緩緩地咧開嘴角，狼頭露出一個有些陰沉的笑容。

    “這個世界需要光明，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伊妹，一個各種反派都舍不得殺她的神奇存在

    海拉老萬厭恨實名發表言論表示：他們都最討厭精靈了，寧可從這跳下去，都不會放精靈一馬！

    ·

    本來想更六千的，寫到四千時實在太困了，就刪了一千發出來了（喂

    明天還雙更！

    你們能不能矜持一點！不要這么容易就跨墻頭啊！

    第154章

    厭恨之神寬大的手掌伸向伊蒂歐的頭, 一股巨大的黑暗力量糾纏而入, 冰凍住了伊蒂歐的大部分意識, 她無法調動那力量了。

    黑色的力量猶如樹枝般纏繞上伊蒂歐的身體，伊蒂歐開始昏昏沉沉。

    不行。伊蒂歐想，她不能沉睡，她不能放任厭恨之神去傷害生命。

    困倦和寒冷不斷裹挾著她的意識，很快，伊蒂歐什么都看不見了，黑暗的力量封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沉……

    不行……伊蒂歐，不行……你要清醒過來……伊蒂歐對自己說，你答應索爾了，你不能沉睡……

    在伊蒂歐和自己交戰的時候, 厭恨已經站直了身體。

    “將她送走。”厭恨之神說, “送到非洲去吧, 我之前便找到了一個比新西蘭還要好的地方。然后我們就進攻地球。”

    “為什么不殺了她，一了百了呢，主人？”黑穆說，“她總會蘇醒的, 她的力量是一種威脅——”

    “閉上你的嘴。”厭恨陰沉地說, “我創造你, 不是為了讓你反駁我的。”

    它不屑于和黑靈們多說話，黑靈的存在讓這個虛無之地變得熱鬧，但也在無時無刻提醒著厭恨之神它和其他兄弟們的區別, 它只能創造這種低級意識的傀儡，這讓它感到恥辱和憤怒。

    厭恨之神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傳送門，四個黑靈走上前，它們的手臂變成黑色的樹枝，纏繞在伊蒂歐的身上，然后走出了傳送門。

    它們和厭恨心靈相通，黑靈第一次踏上非洲大陸，便清楚厭恨指的地方是哪里。那是被保護的自然區，有湖，有樹林，有比新西蘭更火辣的太陽，沒有被人類踏足過，一切都那樣美麗，像是世界之外的伊甸園。

    四個黑靈沉默地走著，只有黑穆低著頭。

    “你在做什么？”另一邊的黑靈問。

    “我不知道。”黑穆說，“我的腦子很混亂，有很多不是主人的東西。”

    “你聽起來很奇怪，說不定要死了。”黑靈說，“你可能被光明腐蝕了。”

    它們繼續向前走著，非洲之前沒有出現過傳送門，所以人類完全沒有防范，這里的一切都靜悄悄的，遠方似乎有野生動物的呼嘯聲，黑靈們走過的地方花草都枯萎變成碎末。

    它們快來到了那片‘伊甸園’旁邊，它們將精靈從肩膀上放下來，除了黑穆之外，剩下三個黑靈都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傳說中的精靈公主。

    黑穆緊盯著她，它的腦子一片混亂，出現了很多不該出現的東西，她不明白那叫做思考。

    “這不對。”黑穆說，“她是主人最大的敵人，為什么主人要放過她？”

    “主人說了，她身上有強大的光明力量。”另一個黑靈說，“她會殺死我們的。”

    厭恨之神打算將伊蒂歐放在一棵位于河邊的老樹旁，它想要征服地球之后再回來轉移她。按照厭恨的設想，征服地球應該是很快的事情。黑靈們將伊蒂歐放在那棵樹旁，它們左手點地，有黑色的藤蔓從樹根中伸了出來，要將伊蒂歐卷進去。

    弄好了一切，四人準備離開，卻聽見后面傳來異響。它們轉過頭——只見原本不應該醒過來的精靈公主，竟然真的擺脫了精神束縛，睜開了眼睛。她看起來虛弱無比，但是在陽光的照射下讓她能夠強打起精神，黑色的藤蔓一節節地斷掉了。

    “這、這怎么辦？！”黑靈們大驚。

    厭恨之神能夠控制任何一個黑靈，所以，它從黑靈的眼里看到了發生的事情。它看到伊蒂歐用手臂撐著自己，費力地從樹根下的‘牢籠’中爬出來，金色的長發沾染上木屑，它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給我些時間。”伊蒂歐對黑靈——其實是在對厭恨說，“再等待一些時日，好嗎？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厭恨很煩躁，它很討厭精靈將所有事情都當做自己的責任的做法，而且它已經等不了了，數萬年的蹉跎和茍且偷生，它此刻終于再次占據了上風，怎么會輕易罷休呢？

    “我真的很討厭你。”伊蒂歐面前，厭恨附身的黑靈不耐煩地說。

    伊蒂歐垂下頭，她趴伏在土地上，幾乎沒有起來的力量。她一只手臂在面前撐著身體，另一只手卻壓在腹部，手腕上銀環微閃，一條銀色的長鏈便出現在她的手指之中。她捏緊項鏈圖騰，猶如樹枝般微尖的邊角劃破她的手心，紅色的血珠滴進項鏈之中。

    這一切都被她掩蓋在身下，而與此同時，亂成一鍋粥的超級英雄們之中，原本神情肅然的索爾忽然微微一愣。他一直將伊蒂歐給予他的項鏈掛在胸口，但用魔法隱藏了起來，而此時此刻，項鏈正散發著guntang的熱度，索爾從衣領中拿出項鏈，只見它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索爾緩緩地說。

    眾人都是一愣，只有萊戈拉斯看到那項鏈，雙眸再次亮了起來。精靈的身影那么輕盈，索爾只覺得眼前一花，像是小鳥展翅飛舞，萊戈拉斯已經在他的眼前，憐惜地輕輕摸向項鏈。

    “對啊！艾拉瑞爾之鏈，傳說中擁有這條項鏈的情侶二人即使分開，也可以互相傳遞感情和信息。”他喃喃道，“我現在反倒有點慶幸她將項鏈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