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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溫柔像羽毛一樣在線閱讀 - 第57節

第57節

    第42章

    人生多奇妙, 溫羽毛又有爸爸了。

    他回來得如此戲劇,但又順理成章。不過是出了趟遠門, 做了件事,然后受了些傷。

    一切結束之后, 像每一個粗心忘帶鑰匙的中年男人一樣, 他默默等在這里。從午后站到暮起, 終于等來了闊別的妻女。

    這棟老樓里的住戶換了很多, 好幾層都租給了附近上班的年輕人。他們一路走上去,只有坐在門前擇菜的張阿姨認出了他。

    “這是……”她目瞪口呆地摳著塑料盆,后面的字愣是沒敢出口。

    溫羽毛看著她爸爸沖張姨略頷首,“這些年家里麻煩張姐照顧了。”

    張姨還是不敢信。

    石化了半晌, 咔嚓一聲,硬生生把盆子的邊沿給掰下來了。

    溫mama低頭翻找起鑰匙, 借此掩飾自己紅著的眼睛。

    溫羽毛跟著抽了幾下鼻子。

    但其實她這點委屈完全是出于本能的。

    這會兒,雖然還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打心眼里卻驕傲起來, 覺得旁人這種被嚇呆的表情十分具有觀賞性。

    非常想帶著爸爸到各色親戚同學朋友陌生人面前都晃一圈,最好讓那些嘲笑過mama的人都驚掉下巴才好。

    ——尤其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對, 還有班上那個陳玲的母親。

    還非拉著給我媽介紹對象?

    還要說她不知好歹不切實際?

    我去你大爺的。

    她心里充滿隱秘的快感。

    偷偷抹著淚, 又想悄悄笑上一笑。

    簡直大仇得報。

    木質屋門打開,又關上。

    常年只有兩個人的房子里, 多站了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就顯得空間局促起來。

    畢竟是當著女兒的面, 溫mama的情緒很快就平穩下來。

    她按亮屋里的燈,問得盡量稀松平常:“晚上都沒吃飯呢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溫爸爸俯下身,從鞋架最底下拿出雙男士拖鞋。

    上面沒有一點灰塵,干凈得像是剛穿過不久。

    他換了鞋,也沒答話。

    看著家里跟離開那天一模一樣的布置擺設,良久,低聲感嘆了句:“我娶的媳婦兒怎么是個傻的。”

    他都只當自己是死了。

    如果最后那顆子彈沒打偏,他活不下來的。

    更遑論回來。

    一句話,溫mama又鼻尖酸楚起來。

    她看著丈夫走過來,忍了幾忍,沒忍住,帶著點哭腔:“你腳怎么傷的?”

    明明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么回來就這樣了。

    溫爸爸腳步一頓,笑:“嫌棄我了?”

    看她又要哭,他回頭瞥了眼女兒,示意了下房門。

    溫羽毛立刻會意,迅速照做。

    她一溜煙地躥回屋內,然后躲在門口,拉開條細縫。

    不能偷看的話,起碼也要偷偷聽一聽。

    沒想到兩個人接著就回主臥了,門也關得嚴絲合縫。

    溫羽毛跟上去,卻只聽得見講話的聲音,聽不清楚內容。

    再把耳朵往上貼也無濟于事。

    她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還是什么也沒聽到。

    氣餒片刻,然后坐在地板上樂了起來。

    不管怎么樣,爸爸真的回來了。

    一個小時后,他們吃上了這些年來第一頓完整的晚飯。

    桌上的主菜是道清蒸鱸魚。

    ——十幾年前,溫爸爸離開的中午,廚房灶上正燒著這個菜。

    那會兒,魚差不多已經快要熟了,滿室香味。

    可能是被饞的,溫羽毛啃著拳頭,流了一臉的口水。

    溫爸爸正坐在沙發上擺弄新買的相機,從鏡頭里看到妻子笑著去拉女兒手。

    窩心得很。

    他剛拍下這一幕,家里電話就響了。

    匆忙接完后,只簡單拿了件行李就準備出門。

    完全是下意識的,隨手把相機扔進了包里。

    當時以為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了。

    還計劃著回來的時候要把照片沖印出來,妻子一直說想在家里弄個照片墻。

    卻一回就回了這么多年。

    洪水滔天,但他算是輕車熟路了。

    就算察覺到水下有個暗渦,也沒怎么心慌。意外的是,只來得及把懷里的孩子送到戰友手上,一棵樹被沖斷,正攔腰砸在他身上。

    他一下子失了力,水瞬間沒過頭頂。

    被沖了很遠,中間又多段波折,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上面卻找到他,說云南那邊忽然沒了個兄弟,正是關鍵時候,現在一時找不到別人了。

    只有他以前受過這方面訓練,又是個難得的機會——已經過去很多天,都當他已經死在洪水里了。死訊都發回家里多時了。

    沒得選。

    對任何有血性的軍人來說,拒絕都等于是茍且偷生。

    何況他自幼家境不好,算是國家給養大的。

    他把妻女的照片沖洗出來,放在貼著心尖的口袋里。

    然后孤身去赴一場死局。

    沒想過能活下來,更沒想過還能再坐在這里。

    連做夢都不敢這么夢。

    有妻,有女,有一個家。

    ……只不過女兒也是個傻的。

    這話是趁溫mama去廚房添菜時,他低了些聲音對溫羽毛說的。

    溫羽毛一臉錯愕。

    說起來,這好歹是爸爸跟她講的第一句話,為什么是這個。

    她反應了一會兒,不服氣地小著聲音:“我怎么了?”

    “今天周幾?”溫爸爸平靜地問。

    溫羽毛在心里算了算,“周四?”

    “嗯,”爸爸確認,“是周四。”

    溫羽毛靜了靜,然后瞬間冒汗了。

    ……她翹課翹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好在沖mama今天這精神狀態,如果沒人提醒的話,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這茬。

    “你別跟我媽說啊。”她迅速提要求。

    爸爸笑了一聲,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的。

    “那個……”溫羽毛頓了頓。

    從理論上講,這個時候應該撒嬌。但就算血脈相親,這剛見面沒幾個小時,她還撒不太來。哪兒有這么自來熟啊。

    再說,沒在學校還不是因為去找你么。

    不過這句顯然也是不可說的。

    她繃住嘴巴。

    “還有啊。”溫爸爸慢條斯理地夾了塊兒菜。

    “還有?”溫羽毛眼睛瞪大了。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爸爸淡淡地說:“你mama沒看見,我看見了。”

    “看看看見什么了……”她一緊張就想結巴。

    正說著,溫mama端了兩個盤子走出來:“你倆聊什么呢?看見什么?”

    溫羽毛命懸一線,屏了呼吸,眼帶祈求地望向他。

    溫爸爸站起身,幫忙接了盤菜放到桌上。

    坐下后,他看了眼溫羽毛,有意似的,慢吞吞開口:“我正跟羽毛說,剛才上樓前,看出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