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周老夫人住院的消息傳了出去,上門來探望的人算是絡繹不絕,有的沖著過世的老頭的面兒來得,也有沖著周慕深的來著。老太太通通一概不見,唯有喬三兒這伙人來了,老太太才愿意見。 喬三兒和沈二這伙人,打小就和周慕深一塊玩。幾個臭小子年歲相仿,兩人成伙,三人成幫。又都是男孩,性子淘,常常聚堆惹事。氣的周老夫人,常常拿著竹條兒,揚言要抽他們的屁股。 喬三兒來得時候,手上還捧了一束紅玫瑰,人來醫院探望病人都是送些康乃馨百合這類的,唯獨他不按常理出牌,捧著一大束紅艷艷的玫瑰,不知道還以為是看上這醫院里某個小護士獻殷勤來著呢。 周老夫人看著床頭那一大捧嬌艷的玫瑰,笑道:“我說你這混小子,該不會給哪個姑娘的花,人沒收,給擱我這兒來了吧?“ 喬三兒從茶幾上拿了顆蘋果,削著皮:“周奶奶,這您可是誤會我了,我哪能做這檔子沒良心的事兒。這玫瑰花,可是我特意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城郊那片玫瑰種植園,一支支給剪下來的,讓人給包裝好,又開車親自護送回來的。“ 周老夫人笑瞇瞇:“怎么著,那這花我可得好好養著。“ “可不是,我追女人都沒這么上心。“ 周老夫人道:“今早,沈二那小子也來了一回。你說你們這些人,這眼看著都要到而立之年了,該找個好姑娘穩定下來了。“ 喬三兒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周老夫人,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擦拭著刀鋒上頭沾的梨汁,擦完,擱到水果盤里,拿手撓撓了眉頭:“我這也犯愁呢,就是沒好姑娘愿意跟咱,要不您老人家給介紹幾個。“ 周老夫人啐他:“去,你要是真愿意安定下來,你周奶奶我還真給你介紹一位。” 喬三兒眸光一抬,見走進門的周慕深,趕緊將這個包袱扔給周慕深:“周奶奶,您還是先讓咱周司先安定下來,再說吧。” 時琦這次年假有十來天,她到是可以乘著這幾日多陪陪時老爺子。大年初四,溫老派人開車來接時老,見見平常都沒怎么空見的老家伙。 時琦自個一人在家睡到十點才醒來,頭發隨意拿了根皮繩扎了個低馬尾。將就著鍋里還溫著的粥舀了小碗,草草對付了午飯,便開始里里外外的收拾屋子,將收拾好的垃圾擱在玄關外,又回屋里拿了件黑色長及腳踝的羽絨服裹上,便下樓扔垃圾。 她前兩天有點發燒,今天這喉嚨還疼著呢,喉嚨像哽著顆小石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她出了樓梯,碰上回來的老鄰居,聊了幾句。出了小區單元門,她腳上還穿著雙卡通兔子形象的棉拖鞋,里頭沒穿襪子,風一吹,腳踝處襲來陣陣涼意。 小區的垃圾箱放得有點遠,要多走幾步路。 時琦手里捏著垃圾袋,目不斜視,邊上傳來開車門的聲音,時琦下意識地瞟過去一眼,然而等看清那車上下來的人,她怔愣地杵在原地。 這幾日陰雨連連,今天難得放晴,邊上栽的綠化樹頭經過雨水的沖刷,嫩的發青,他就站在那一處綠意盎然底下,一深黑色大衣,清俊挺拔,一手扶著車門,目光望向她。 自從除夕那夜,周慕深打來電話后,兩人再沒通過電話。時琦知道周老夫人生病的事兒,然而自始至終沒打過電話去問周慕深,只給周堯青去了個電話,問問情況。 周慕深走到她跟前,低眉瞧了她一眼,她的面色有些蒼白,外頭裹著的羽絨服也沒拉上拉鏈,里頭穿了件毛絨的睡衣,腳上蹬著雙棉拖鞋。 周慕深忽地就想起那日喬三兒發來的視頻,里頭,她一抹艷艷紅裙,黑發紅唇,眉眼嬌矜。 時琦抿抿唇,一時覺得無措,她艱澀地咽了下喉嚨,這才微啞著聲音開口:“你,怎么來了?” 周慕深掃了眼她手里還攥著的垃圾袋,看著挺沉的,她的手指都被那帶子壓出道紅痕。他吸了口煙,盯著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娶你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兩人船都沒上,我會這么快放女二出來搞事情嘛。 第14章 半真半假,捉摸不透。 時琦怔愣地盯著他瞧,周慕深表情自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似看出她的心思,笑一笑:“病了?”話落,不等她回答,又瞧一眼她手里還攥著的垃圾袋說,“先把垃圾扔了。” 時琦回過神來,忙哦了一聲,斂睫看了眼手中的沉甸甸的垃圾袋,這才覺得小臂發酸,小走幾步,將垃圾袋擲入碧綠色的桶子里。 時琦扔完垃圾回來,想著身后跟的男人,心不在焉,碰上出門的徐阿姨,叫住她。 徐阿姨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眼時琦身后跟的男人,八卦心起,眼里放光:”哎,時琦,男朋友吶?“ 時琦下意識轉身去看周慕深,而周慕深也似笑非笑地看她,時琦不大不小地嗯了聲。 周慕深輕笑,跟徐阿姨問了聲好,徐阿姨攀著熱聊了幾句。時琦杵在一旁,打量起這男人來,徐阿姨和他談的話多是些瑣屑話題,他倒是不見絲毫不耐,依舊好脾氣地和徐阿姨扯東扯西。 時琦站在一旁,幾次想打斷徐阿姨的話頭,周慕深轉而看她一眼,見她百無聊賴低著頭玩著手,對徐阿姨道:“阿姨,時琦還生著病,我們就先上去了。“ 徐阿姨似乎這才想起有時琦這號人,她忙關心地看向時琦:“生病了,那趕快上去,別再給風給吹感冒了。”又道,“瞧我這人,扯起來也沒個完的。” 等時阿姨走后,兩人進入電梯,時琦看著他,小聲嘀咕了句:“你脾氣可真好,應該不會有家暴的習慣吧?” 周慕深輕笑出聲,覺得這個姑娘思維可真夠跳躍,看她:“怎么著,我看著像是會家暴的人?” 時琦剛要說不是,未語又小聲的咳嗽起來,周慕深見狀,皺起了眉頭:“去醫院看過了沒?” 待咳嗽止了,時琦才道:"看過了。" 周慕深跟在時琦身后進了屋子,房子頗有些年頭,但好在收拾的干凈整潔。時琦也大概清楚周慕深來得目的,她說:外公要晚上才會回來。“ 周慕深點點頭,脫了黑色大衣擱在沙發上,時琦給他倒了杯水的功夫,手機就響了起來,接過一看,是周堯青的電話。 時琦小心翼翼看了眼坐在沙發里的周慕深,接起來,莫名心虛:“喂。” 周堯青打趣道:“小嫂子,見到我哥了嗎?” 時琦面上一紅,微側著身子,含糊地嗯了一聲。 周堯青一個勁兒的笑:“時琦姐,你可真行,怎么拿下我哥的?你都不知道,我家里人知道你們兩要結婚,可別提有多高興,特別是我奶奶.......“ 時琦聽著周堯青一個勁兒地調侃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回話,況且這男主角還在自己跟前站著呢。忽地她手心一空,她轉過臉,手機已被周慕深捏在手心里,他低眸看了眼屏幕,又轉而將手機貼在耳朵上。 周慕深邊盯著她,邊沖周堯青說了幾句,周堯青頓時就偃旗息鼓了。 周慕深將手機遞還給她時,時琦接過,悶悶地說了句:“外公興許會被嚇到。“ 周慕深看她一眼:“后悔了?” 他神情平靜,語氣也溫和,時琦卻莫名覺得有一種壓迫力。她忙表決心,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還豎起手指要發誓。 時老爺子回到家 ,見家里多了個男人,確實有些意外。但好歹也是這么大歲數的人,什么大風大浪的場面沒見過,只問了一句“來客人了吶”,便再無他話。 相較時老爺子的老神在在,時琦倒是有幾分局促,而周慕深倒是一派風輕云淡,溫順謙恭地向時老爺子問了聲好。 時老爺子點點頭,也不急著問周慕深是以何種身份出現在家里,時琦將先前泡好的茶杯遞給時老爺子,狗腿道:“外公,您喝茶。” 時老爺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時琦,笑一笑,接過了茶杯。 時琦坐在周慕深旁邊,想著該怎么開口提出她和周慕深要結婚的事兒,同是又能把理由講得在情理之中。時老爺子從進屋開始,除了說了句來客人吶,就再沒開過口。 時琦摸不準時老爺子的心思,心里焦灼。周慕深似瞧出她的不安緊張,手覆到時琦的手背上,輕捏了捏。 時老爺子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里,拿起邊上的保溫杯抿了口茶,這才緩緩開口:“是有事要跟我說?” 直到聊天結束,時琦所擔憂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時老爺子反到是很平靜的就接受了兩人要結婚的事實,沒有疑惑也沒要周慕深的保證。 時琦送周慕深下樓時,嘴上還嘀咕著。周慕深聽得默默一笑,時老爺子哪里是不清楚,只是礙于時琦在場罷了。 明天準要跟他談話。 周慕深想起時琦剛剛在老爺子面前,她臉不紅心不跳著編著謊說自個去了b市就是為了他云云之類的,贊嘆了句:“小謊說得不錯。” 時琦正沉思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聽清,直到出了小區單元門,才想起什么問:“你晚上住哪兒?” 周慕深:“來之前就定了酒店。” 時琦哦了一聲,又問:“周奶奶他們是不是也知道我們要結婚了?” 周慕深點點頭。 時琦問:“那她們是什么反應?‘ 周慕深微微挑眉:“堯青怎么跟你說的?” 時琦不以為意:“就說挺高興的呀。” 然后時琦又問:“那你呢?“ 周慕深覺得今晚這姑娘有點難纏,她一雙眼睛明亮亮地盯著自個,透著點期盼兒。周慕深心想他要說是沒什么情緒,這姑娘指不定會哭給她他看,模棱兩可地道:"還成。” 然而顯然他這個答案并不能夠讓眼前這姑娘滿意,姑娘眼里的亮色瞬間就暗淡了些許。時琦心里誹腹還成?什么意思嘛?即便沒有什么別的情緒,也好歹說點好聽的哄哄她嘛,這人。 她面上仍舊笑嘻嘻的,沖他擺擺手:“開車小心。” 周慕深這人在官場歷練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這姑娘興致不高的緣由,心里念頭轉了轉,最終還是視而不見。決定不慣這臭毛病,若往后成了習慣,還真不太好。 他將車開出一小段路,手機翁鳴地震動了一下,他摸出來看了眼,是一條短信。 {周先生,對于我們結婚,我的感覺也是還成 } 周慕深扯唇笑了笑,將手機擱到駕駛臺上,摸出根煙來,咬著濾嘴,低眸點火。3 心想也是個錙銖必較的小姑娘,不容易吃虧,挺好。 周慕深連續兩日來陪著時老爺子下象棋,時琦就坐在在一旁開了包薯片,邊吃邊看。很快,一盤棋還沒結束,時琦就解決完一包薯片了。她摸到沙發邊,剛撈過一包,還沒開封,就聽周慕深淡淡地問:“嗓子不疼了?” 時琦捏著鼓囊囊的薯片,手一頓,吶吶開口:“好的差不多了。” 周慕深微抬眉:“差不多?“ 他手里還虛虛捏著顆棋子,時琦覺得頭皮發麻,莫名有種讀書那會開小差被老師抓到的感覺,她扔了薯片,顧左右而言他:“我去倒杯水。“ 時老爺子看著一溜煙逃跑的孫女,寬厚笑笑。 等晚上,三人吃完晚飯后,時老爺子打發時琦和周慕深兩人下樓逛逛。 元宵還未過完,年味還沒散,有小破孩在小區樓下的籃球場處放煙花,手里拿著一串鞭炮,見到時琦,嚷嚷著:“時jiejie,你快來幫我放鞭炮呀。“ 時琦在這里住的挺久,這些鄰居家的小破孩也認識她。這小區治安不嚴,每逢過年,別處的小區都三令五申不準燃放煙花炮竹,唯獨這小區例外。 時琦小的時候,對放鞭炮這事兒挺熱衷。每逢除夕晚上,吃完年夜飯后,她就自個拎著一小串鞭炮下樓,噼里啪啦地放起來。 有的鄰居見這小姑娘膽兒大,也會叫時琦搭把手。 時琦走過去,地上擺著各種煙花,小的時候常玩的那種,竄天猴,電焊條,摔炮等諸如此類的。 周慕深站在邊上,抽著煙,瞧著她蹲在地上,一群小屁孩簇擁著她,嘰嘰喳喳一團。 時琦和小屁孩們打著商量,幫他們把這些給放了,就趕緊回去。看著地上堆著東西,忽然想起沒火兒,她一扭頭,見周慕深正抽著煙。 她仰著臉,喊:“煙借我一下唄。“ 周慕深拿開唇邊的煙,示意她是要這個,時琦干脆點了點頭。 時琦取過煙,給每個小孩分了根電焊條,叮囑他們別靠的太近,也別往別人身上招呼,這才捏著煙頭的濾嘴,挨個兒的點過去。 璀璨的火花炸顯,濃墨的夜色里,漂亮的很。 小屁孩嘻嘻笑。 時琦站起身,走到周慕深跟前,還未湊近,腳邊突地的一聲炸響。時琦沒防備,被嚇著,直接往周慕深懷里躲去。 惡作劇得逞,小孩捂著嘴哈哈大笑,時琦沒好氣,沖周慕深撇撇嘴:“一群小沒良心的。” 話是這般說,然而她的眉眼皆是笑意,紅唇瀲滟,有點誘人,像掛在枝頭的櫻桃,引人摘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