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聽了心里高興嘴上卻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姥娘有你們兩個舅呢，哪能讓外孫養老？等我回去跟你們舅說說過完端午就來給你們幫忙。”

    張洼村離著泉頭村有七八里路，按說也不算遠，可是姥娘不會騎自行車，靠著兩條腿走回家也要一個小時，一路上姥娘都在思量文蓉姐弟幾個的事。閨女和女婿都沒了，她也想著把外孫都接家養著，可是想想家里的情況也犯難。

    她跟著老大住，老大家孫子孫女都十五六了，孫女跟她住一屋，孫子一個大小伙子住配房里，眼看著不小了，大兒子也急著蓋房子，可是村里一直不批宅基地，外孫要是在大舅家連個住的地都沒有。

    老二家就只有一個小子，可剛過年的時候，兒媳婦娘家癱在床上的老娘沒人管，二兒媳和娘家幾個兄弟干了一仗，把娘家媽接來養老了，這事兩口子當時跟她說過，她也是同意的。這才沒住幾個月，她要是把外孫接來總不能把個癱了的老親家送回去吧！想著文蓉說的話，姥娘尋思著也行，孩子做個小買賣，她過去還能搭把手。

    第22章 買化肥

    端午節這天，文蓉比平時早起了半個小時，豆腐腦做得也比平常多，白皮大鐵桶盛得滿滿的。粽子用鍋裝不下，文蓉全都撈到家里的水桶里，滿滿兩大桶倒上熱水溫著，賣的時候也不會涼了，姐弟三個吃了用艾葉煮的雞蛋和粽子才出門。

    一路上，文俊和文靜心疼jiejie，都是跟著三輪車跑，遇到上坡的時候在后面使足了勁幫忙推車子。今天的生意特別好，來買粽子的基本上都是十個八個的買，豆腐腦也是如此幾乎每個人都要三四碗，文蓉也不小氣，豆腐腦都多給一鏟子，粽子買的多的，她也多給一個。文俊和文靜見生意這么好都不想去上學了，文蓉攆了好幾次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學校。

    今天的東西賣得快，從化肥廠回來才七點半多，文蓉一路哼著歌回了家，一進村就遇見一個本家里最愛八卦的大娘，看見文蓉回來扯著嗓子就在那里喊：“蓉蓉回來了，喲，今天可賣了不少吧。”

    文蓉笑笑：“大娘，也沒賣多少，今天不是端午嗎，化肥廠有些工人自家嫌麻煩不愿包粽子，多賣了幾個粽子”。

    “看你這兩個大洋桶可是裝得不少，沒給你奶奶留兩個？大過節的也得讓你奶奶吃上粽子不是？”哪個村都有這樣的婦女，總是喜歡在村里挑事，這個大娘就是典型的一個。

    這樣的人文蓉前世見得多了：“看大娘這話說得，我四叔四嬸聽見了可不依你。我四嬸是工人，四叔在城里當個經理，過節還能讓我奶吃不上粽子了？你說這話不是寒摻人嘛，再說了還有我大爺和三叔孝敬呢。”

    文蓉說完話，蹬起三輪車就走了，大娘在后面嘀咕：“這妮子，說都不讓說句，怨不得她奶奶說她牙尖嘴利的。”文蓉當聽不見，不愿和這種人爭辯，她奶奶昨天剛和姥娘打了一架，她今天就上趕著去送粽子，找挨罵去呀！再說了他爸活著時，她奶奶一大家子人，誰沒有白吃過她家的豆腐，她奶奶怎么吃膩豆腐的，還不是一開始覺得不花錢的東西一日三餐的吃，幸虧她家不是賣rou的，要不然一天都能吃進去一頭大肥豬。

    三奶奶正在家門口等著文蓉，見她東西都賣光了回來，樂得不行，娘倆在門口高興了一陣，三奶奶這才說道：“你二大爺上班前說，今天去化肥廠提化肥，上午就能給咱們送來，讓在家等著呢！”

    文蓉一聽趕忙答應，二大爺直接給送到家門口能省好多事情，要不然這十幾袋化肥指著她用三輪車去拉，一天都不一定拉完。文蓉把鍋和桶刷洗干凈又給菜園澆了水，就坐在院子里挑黃豆，今天早上粽子賣的多，過完端午節明天肯定銷量就會少，文蓉準備等下午再包百十個就行。家里的粽葉也不多了，不過這倆天賣的少的話，可以等弟弟meimei考完試再去進貨，也可以帶兩人在市區逛逛。

    “突、突、突”文蓉正想著心事就聽著一陣拖拉機的動靜由遠及近的響起，文蓉放下手里的黃豆往大門口走去，果然見一輛拖拉機停在了三奶奶家門前，車上裝了一車的化肥。

    文蓉迎了過去，正和三奶奶走個碰面，三奶奶忙擺手攆文蓉：“你快家去，收拾收拾地方，地上鋪上塑料袋別起了潮氣，一會讓你二大爺他們把化肥給你卸家里。”

    “三奶奶，我都收拾好啦，我給您幫幫忙”文蓉說著就往拖拉機旁走去。三奶奶趕忙攔住她，說道：“你可別去，這個太沉了，你抬不動，有你二大爺他們呢。”

    二大爺帶了三個青年正在卸肥料，聽見聲音也跟著說道：“文蓉擱那等著吧，給你三奶奶家卸完就給你家卸。”

    文蓉只得在一旁等著，想了想又回堂屋沖了一壺茶水，倒在玻璃杯里涼著。二大爺幾個人干活很快，三奶奶家的化肥沒多會就卸完了，又給文蓉家送，三奶奶跟著囑咐文蓉道：“你家一共種了三畝玉米，一畝地要上四袋化肥，分兩次上，你三爺爺給你家定了十二袋，這幾天就能去地里上肥料了，到時候我和你三爺爺帶你們去。”

    二大爺幾趟就把化肥卸完了，文蓉端了茶水招呼幾人喝水，又把化肥錢拿給二大爺，因為事前和三奶奶說過這事，二大爺也沒推辭就給文蓉算了算賬“一袋化肥十八塊錢，十二袋一共二百一十六”文蓉數了錢遞給二大爺，幾個人開著拖拉機拉著剩下的肥料又給二大爺家送去了。

    文俊和文靜放學的時候看到家里這么多化肥，都很好奇：“大姐，咱家哪里來的化肥？是要給地里上肥料了嗎？”

    “今天二大爺幫忙買了送來的，這兩天就給玉米地上肥料了。”文俊心細，立刻問道：“大姐，這些化肥花了多少錢？”

    文蓉看著眼前盯著自己的兩張小臉，笑道：“放心吧，這兩天咱們賣粽子的錢足夠買化肥的了。”不夠又能怎么辦，第一天賣了六十二，昨天賣了九十五，今天收入多些一共有一百八十多塊，去掉成本，也就夠個化肥錢，還是要努力掙錢呀！

    明天弟弟meimei就要期末考試了，晚上吃過飯，姐弟三個早早地就準備睡了，文蓉又囑咐弟弟meimei道：“明天你倆不要起得太早，明天要磨的豆漿不多，姐一個人就行，你倆休息好了，考試才能有精神。三奶奶說讓你倆去她家吃早飯，你們收拾完過去就行。”

    文俊和文靜也知道輕重，都點頭答應大姐，再說了明天考完試，他們就能天天陪著大姐一起做生意了。

    文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文蓉知道她這是緊張了，她這個meimei這兩天就在擔心考試，尤其是數學，唯恐考不好，文蓉安慰她道：“快睡吧，明天考試的時候認真做題，你這幾天復習的挺好的，只要不馬虎，肯定考不差。”

    jiejie的話讓文靜心安了不少，不多會就睡熟了。夜里十二點多的時候，文蓉照例起來給黃豆換水，才發現外面下雨了。文蓉不放心過道里堆著的化肥，找了一塊大塑料布罩了起來。忙活了一陣子，文蓉躺在床上好半天才又重新入睡。

    早晨起床時雨已經停了，文蓉唯恐鬧醒弟弟meimei，做事一直故意放輕了許多，今天的生意確實一般，豆腐腦還行和平時的銷量差不多，粽子文蓉就包了100個左右，一直到化肥廠下夜班的工人回來文蓉才將將賣完。

    回到村里才拐進胡同，文蓉老遠就見三奶奶正陪著兩個人說話，旁邊還停了一輛自行車，近一些才看清是姥娘和大舅。文蓉高興極了坐在三輪車上就開始喊人：“姥娘，大舅。”

    姥娘手里提了一個大手提包，見文蓉回來，樂呵呵地和三奶奶說道：“到底還是個孩子，你看看，毛毛躁躁的。”

    三奶奶也跟著說道：“才十三呢，可不是孩子嗎？還得有大人在旁教導著，大meimei有你在家看著她們姐弟，以后肯定差不了。”文蓉回來了，三奶奶就先回了東院。

    文蓉開門請大舅進屋里坐下，見姥娘拎著的大包，立刻高興地和大舅說道：“大舅，姥娘以后就在我們家不走了，你放心吧以后我們姐弟給姥娘養老。”

    大舅板著臉教訓文蓉：“凈胡說，有我和你小舅呢要你們養什么老，也是你兩個舅沒本事，要不然就把你們姐仨接到我們那了。現在你姥娘在你家住也行，幫著你們打理打理家里，有什么活我和你小舅也來幫忙，你們的日子也不能太辛苦了。”

    文蓉動容，說道：“大舅，你不要這么說，你和小舅多疼我們，我們還不知道嗎我們姐弟都不小了，自己能養活自己了。”

    舅舅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姥姥打斷：“行了，一家人不用說這些，你們兩個當舅的就念著你meimei的情分多來照顧照顧幾個外甥就行了，我還不老，以后就多幫著她們姊妹幾年，以前日子那么難，我都把你們兄妹幾個養大了，現在蓉蓉還能做個小買賣，日子肯定也能過好了。”

    說了幾句閑話，姥娘和舅舅就起身忙活開了，舅舅把兩袋化肥放到三輪車上，姥娘囑咐文蓉說道：“我和你舅去地里上肥料，你在家拾掇拾掇就行了。”文蓉本想跟著姥娘一起可想想家里這一攤子只好同意了。

    又是一陣忙活，收拾完家里，文蓉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想著姥娘以后要住在家里，文蓉又把父母的房間打掃了一下，找出一張涼席擦洗干凈放在過道里晾干。

    舅舅來時拎了一只殺好的小公雞，文蓉剁了一大盤，從菜園里摘了一把辣椒準備炒辣子雞，把灶上的火燒旺，鍋里倒上油，放入姜片、花椒、八角用大火爆炒雞rou，用鏟子來回翻動，炒到雞rou焦黃再澆上醋翻動幾下，加入干辣椒，醬油，倒少許開水稍微燜煮一會最后放入大量的本地辣椒，翻炒均勻后加入蒜片、香菜出鍋盛盤。

    剛炒好的辣子雞色澤紅亮，香辣撲鼻，文蓉聞著就想流口水。

    文靜和文俊一進門就喊道：“姐，你炒辣子雞了這么香！”文蓉把雞rou端到堂屋的飯桌上，囑咐弟弟meimei道：“大舅和姥娘去地里上肥料了，你倆先等會，等他們回來再吃飯。”

    姐弟兩個聽說姥娘來了都很高興，文靜洗了手來和jiejie幫忙，天氣熱，文蓉讓文俊去小賣部給舅舅買兩瓶啤酒，再買幾個冰棍，文俊拿著錢高興的跑了。

    第23章 種地

    文蓉又拌了一盤蒜泥黃瓜，一盤糖拌西紅柿，炒了一個豇豆，菜擺上桌，舅舅和姥娘也回來了。文蓉姐弟趕忙給舅舅打水洗臉，姥娘看著殷勤圍在自己身側的外孫，一個遞香皂，一個遞毛巾，頓時覺得一身的疲憊都沒了。

    娘幾個進了堂屋，見一桌子擺滿了菜，舅舅詫異極了：“這都是蓉蓉做的？”文靜趕忙跟著夸贊：“大舅，你快嘗嘗，我姐做飯可好吃了！我三爺爺他們都說好吃。”

    舅舅和姥娘落了坐，文俊拿了一個搪瓷杯子放上一包買的冰塊，往里面倒上啤酒，琥珀色的液體倒進杯子里瞬間升起白色的泡沫，噗嗤噗嗤地響動，舅舅數落文蓉：“怎么還買了酒了？舅舅還是外人嗎？”

    “大舅，天熱你喝點解解乏，再說了我炒這么香的辣子雞不喝兩杯怎么行？”文蓉笑著說道，又吩咐文俊：“文俊，你再給姥娘拿個杯子。”

    姥娘倒也干脆：“行，我外孫孝敬的今天我也喝一杯。”大舅喝了一口涼浸浸的啤酒吃一口辣子雞頓時覺得舒爽極了，不停地點頭：“蓉蓉這菜炒得真不錯，比你妗子的手藝都好。娘，你說是不是呀？”

    姥娘撇了撇嘴：“大偉媽炒什么菜都是一鍋燉，有什么手藝？”大舅只是干笑，也不反駁，文蓉姐弟也在旁邊偷笑，只不停的吃菜。安南人能吃辣在全省都是有名的，一口辣椒，一口煎餅就能湊合一頓飯，即使是孩子也沒有怕辣的。一頓飯吃下來，大家都出了一腦門的汗，口腔里還有辣椒刺激的口感，只覺得酣暢淋漓。

    中午太陽毒，大家就在屋里休息，文蓉和姥娘商量：“姥娘，你以后就住我爸媽原來那屋吧。”姥娘不同意：“我不住那屋，文俊現在10歲了，也不小了，不能一直和你們姊妹住在一起，就讓文俊搬到東屋去住，咱們娘仨住一屋。”

    文蓉一想也是這么回事，就點頭同意，姥娘坐不住，趕忙起身把房間收拾收拾，舅舅跟著幫忙，把書桌抬到東屋一個。

    說是書桌其實就是mama結婚時候陪嫁的抽屜桌，棗紅色的桌子早已不復原來鮮亮，上面的油漆脫落得一塊塊的，而且這抽屜桌有些高，坐在桌子前寫字并不順手。

    文蓉在心里嘆息，一定要努力掙錢呀！先定個小目標，也要把姐弟三個的書桌解決了！西屋收拾起來就更簡單了，床都是一樣的，靠著東西墻各鋪一張。原本中間隔開的大衣柜也靠著西墻擺好，書桌放在南邊窗戶下面，屋子里頓時覺得亮堂了不少。

    下午的時候，文蓉執意跟著姥娘和舅舅一起去地里上肥料，姥娘拗不過只好同意，帶著化肥，三人一起來到地里。剛下了一場雨，地里都是忙著追肥的村民，給玉米地追肥需要兩個人配合著干活，一人用鐵锨鏟起一層土等另一人放入化肥后再把土蓋上。

    姥娘和舅舅一人一把鐵锨，分著兩壟玉米負責鏟土，文蓉站在兩壟地中間，拎著一桶化肥，拿著一個廢舊的瓢左右開弓，往里面放化肥。

    化肥刺鼻的氣味直沖腦門，雖然已經是下午，可是太陽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額頭上的汗滴很快滑入眼角，也不知道是汗水腌的還是被化肥刺激的，文蓉頓時就睜不開眼了。用手背拭了拭眼睛，繼續跟著姥娘和舅舅的腳步前行，可不多會眼睛又有些睜不開了，如此反復幾次，一桶化肥終于見了底。

    文蓉拎著空桶返回地頭去裝化肥，眼睛終于可以短暫的休息一會。姥娘把毛巾遞給文蓉，讓她掛在脖子上：“別用手擦眼睛，手上沾了化肥，越擦越辣。”文蓉聽話的接過，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所有關于農民伯伯的宣傳畫上都要在脖子上搭一條毛巾，真是藝術來源于生活呀！

    文俊和文靜考完試，也跑到地里幫忙干活，一家子一直忙到天蒙蒙黑終于把文蓉家里三畝的玉米地都追完了肥。舅舅晚飯也沒吃就直接回了家，姥娘把中午剩的菜熱了熱，又煎了一盤雞蛋，娘幾個簡單的吃了晚飯。

    吃過飯文蓉又開始包粽子，依舊是包了一百多個，大家一起動手不一會就包完了，放到大鍋里架上火煮上。文俊和文靜興奮極了：“大姐，明天我們都跟著你去賣早點。”

    文蓉攆他們去休息：“行，早點去睡覺，要不然明天早上起床晚了，我可不等你們。”姐弟兩個一聽趕緊去上床睡覺。

    半夜里文蓉照舊要起來給黃豆換水，才剛把燈拉開，姥娘就醒了，問道：“干嘛去蓉蓉，上廁所？”

    “不是，姥娘我去給黃豆換一遍水，您睡就是。”文蓉邊說話邊起身下床。

    姥娘趕忙阻止道：“你別起來了接著睡吧，我去，這活我會干。”姥娘穿著拖鞋，披一件上衣就出去了，文蓉怕姥娘嘮叨，就沒有追出去，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姥娘給豆子換了水，回來見文蓉還沒有睡，就說道：“快睡吧，小孩正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缺了覺，以后夜里你都不用起了，姥娘年紀大了，覺少，以后夜里我來給豆子換水。”

    文蓉知道姥娘心疼自己，可是這點辛苦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前世她做小吃生意，也是夜里忙到一兩點，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是經常的事情，掙得就是個辛苦錢。“姥娘，我夜里起來一次累不著，您不用擔心。”

    姥娘卻依舊堅持：“行了，別爭了，聽姥娘的話就行，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厲害，小時候要是傷了身子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天天熬著，快睡吧！”

    明天還要起來磨豆子，文蓉也就閉上眼睛睡了，許是像姥娘說的今天累著了，文蓉睡的很沉，早晨磨豆漿的時候，還是姥娘先起來忙活的。文蓉聽著動靜才驚醒，有姥娘幫忙，姐弟幾個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文靜和文俊興奮極了，催著jiejie快點出門。文蓉把腰包遞給文俊：“你拿著包，今天你負責收錢，行嗎？”文俊趕忙點頭答應：“沒問題，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分錢都不會算錯。”

    “那我呢大姐？”文靜仰著臉詢問。

    “你幫著裝粽子”姐弟三個分好工就推著車子出門了，姥娘跟在后面囑咐：“路上慢點……”姐弟三個都點頭答應。

    站在大門前，看著她們走遠，姥娘轉回身拿了鋤頭出門，趁著早晨涼快，到了地里還能鋤一會草。

    化肥廠宿舍區，文俊和文靜是第一次跟著進來，一開始兩人都有些局促，這里的街道都是干干凈凈的水泥路，工人們都穿著時髦的衣服，講著一口普通話。有人來買東西，兩人只默默地遞過去，并不多說話，文蓉看在眼里，也沒有多講什么。好在兩人適應的也快，一桶豆腐腦賣完了，兩人也恢復了早晨熱情滿滿的勁頭。

    回家的路上，兩人一直在那里討論：“還是在化肥廠賣東西賣得快，那些工人都出來買早點。”“那當然了，那些工人工資可高了，天天買著吃也花不完。”姐弟三個一路說笑著回到了家。

    姥娘也已經從地里回來了，做了一鍋熗鍋面，一家子圍著桌子開始吃早飯。文靜興沖沖地和姥娘講在化肥廠的見聞：“姥娘，化肥廠里的工人穿的裙子和電視上的一樣，可好看了。”姥娘笑呵呵地聽著幾個孩子說話。

    “喲，才剛吃飯呢？”一個女聲在門口響起，文蓉抬頭看去，原來是三嬸，姐弟幾個光顧著說話了，沒聽到有人進來。

    “三嬸，你過來了”文蓉打著招呼，三嬸應了一聲，似才看到姥娘：“這不是陳家嬸子嗎？您老什么時候來的呀？”

    姥娘把嘴里最后一口面條咽下，擦了擦嘴，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沒聽你婆婆說呀，她拿著孫子孫女不當親生的待，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可不得來看著點嗎”。

    三嬸賠笑說道：“嬸子這話說的，這哪能呀！別人我是不知道，我和他三叔可是心疼蓉蓉姐幾個心疼地緊呢！你說我就生了我家文亮自己，巴不得他有幾個兄弟姐妹幫襯著，我就跟蓉蓉說過，我也沒個閨女，這侄女和自家閨女不也一樣嗎？現在我多疼她們一些，以后她們長大了，找了婆家，嬸子家里不就是娘家嗎？兩家子常來常往的，你說多好！”

    文蓉心說三嬸這話說得可真好，動動嘴皮子，連她出嫁后的事情都算計上了，文蓉不愿意讓姥娘和她生那個閑氣就搶先問道：“三嬸，你來有什么事嗎？”

    “這不是你三叔，擔心你家的化肥還沒買，讓我過來看看，我這一來就聽說你家的化肥都上到地里了？這速度可是夠快的，我這還是晚了一步。蓉蓉倒是有本事了，不光能做個買賣掙錢，干活也麻利，是用不著我們大人跟著cao心了。”

    “化肥是二大爺看著幫我們買來的，昨天我大舅和姥娘在地里忙了一天才把玉米地的肥料追完，倒是用不著三嬸幫忙了，不過我們家豆子地里的草還沒有鋤呢，三嬸想要cao心也有事情做。”文蓉心說你不是疼我們么，看你要怎么心疼。

    三嬸絲毫不覺得尷尬：“這草不急著鋤，這地里的草，一茬一茬的，你鋤的再干凈，下一場雨就又長出來了，所以說咱們農民發不了財，就是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無用的地方了，你說有鋤草那空，就是在我們廠里多加一天班也能多掙幾塊錢吧！嬸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姥娘可不贊同她這一套理論：“她三嬸，你這話說的可不對，這地是最不能糊弄的，老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你也是農村土生土長的，這道理不明白？這做工人是掙錢，可要是這地沒有人種了，你再多的錢去哪買糧食去？所以說這地才是咱莊稼人的根本，虧了什么也不能虧了地。”

    “這市場上賣什么糧食的沒有，嬸子你這是老觀念跟不上發展了……”三嬸依舊不以為意。

    “那這市場上的糧食都不是地里長出來的？都是你們工廠里造出來的？”姥娘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她和當下許多的老人一樣，最看不得年輕人看不起種地的張狂樣。

    三嬸一時啞口無言，干笑道：“嬸子說的也是，這地還是得有人種，我呀這不就是準備去買些化肥，給地里好好的追追肥，等著秋天的時候好多收些糧食。”

    文蓉趕緊插話：“那三嬸你快去忙吧，我們家化肥買完了，不用你幫忙捎帶了。”

    三嬸干脆地應道：“那行，我去忙了，三輪車你們不用呀，我推走了啊。”

    文蓉心說三嬸來到這說了一早上，就這最后一句才是重點，不客氣道：“三嬸我們家的三輪車早上還得賣吃的東西，你拉完化肥給用水好好沖沖，別有味道。”

    三嬸已經走到院子中間，聽文蓉這么說嘀咕了一句“還怪多講究呢？”推起三輪車就往門外走了。

    姥娘跟文蓉念叨：“你這個三嬸子就剩下一張巧嘴了，你媽那時候吃了她多少虧，嘴里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蹦，正經事一點不出力……”文蓉笑著聽姥娘念叨，一家子收拾完家務，又一起去地里鋤了草。

    果然到了晚上天都黑了也不見三嬸把三輪車送來，明天早上還得用，文蓉無法只得去三嬸家里推。三輪車被停在三叔家的院子里，車轱轆上都是泥，車斗上白色的化肥顆粒和泥水混在一起，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三嬸見文蓉來推車子，一個勁的說著辛苦，忙到晚飯還沒吃呢，正想刷好車子給送回去，可巧文蓉就來了。文蓉也不愿和她較真，推著車子回家自己清洗去了。

    第24章 隨身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