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愧疚感頓時將林岑包圍了。 太子爺生日會希望收到什么禮物?連可心都不知道,別說才和凌明遠相處了幾個月的她了。林岑皺著眉頭想著,管家和保姆走了過來,收拾桌上的碗筷。 “管家,你在這里待了多久了?”林岑突然轉頭,壓低了聲音道。 管家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幾十年了。” “那你知道太子爺最喜歡什么嗎?”林岑繼續問道。 管家皺了皺眉,猶豫道:“意大利面?” 林岑搖了搖頭道:“不是吃的!有沒有他特別喜歡的物件,比如說領帶什么的?” 管家搖了搖頭,無奈道:“我負責的是少爺的生活起居,不知道其他的了。” 林岑沒精打采地道了謝,咬了咬牙,站起了身。 既然太子爺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要,那她就只能奉獻一下自己的心意了……她決定了,做蛋糕和長壽面給太子爺! 從小到大,林雨一到生日時便有大大的蛋糕和林母親手做的長壽面,她的生日便沒有人會記得,只能自己在十二點時對自己說聲生日快樂,隨后天一亮,便是和往常沒有兩樣的生活。所以她從來,就非常羨慕能過生日的人,也對蛋糕和長壽面有非常獨特的感情。 下定了決心之后,林岑又耷拉下了自己的嘴角……下決心是一回事,她不會做啊! 想了想,林岑先打電話請了個假,立刻動身去了附近的dly蛋糕店,買了奶油和各種模具,帶回了凌家。 太子爺的車子已經不見了,她四處一看,也沒看見凌可心和管家的身影,于是躡手躡腳地將東西拎進了廚房,關上了門,打開手機搜了一下網上制作蛋糕的教程,開始乒乒乓乓地動了起來。 半個小時之后,蛋糕已經初具模型。 “加奶油……裱花……”林岑皺著眉頭輕聲念了出來。 給太子爺寫些什么字好呢?“生日快樂”太普通了,但是想著也沒有其他特別的可以寫……有了! 林岑動手,擠著殷紅色的果醬在蛋糕的表層迅速地動著,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形,又在圓形上畫上了太子爺生氣的五官。 做好了之后,林岑偷偷打開了廚房的門,見外面沒人,便將托盤悄悄托了起來,朝樓上走去,一閃身便進了凌明遠的房間,將門輕輕關上了。 蠟燭和打火機已經準備好了,就差凌明遠回家。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太子爺應該還在公司處理文件泄露帶來的后續工作,等他晚上回來了,再給他個驚喜。 林岑樂滋滋地計劃著。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林岑在吃飯前便下了樓,趁保姆還沒有在廚房忙碌時就先借用了一下,煮了一碗長壽面,放在柜子里,隨后坐在沙發上,正對著玄關——如果凌明遠回來了,她一眼便可以看見。 等了很久,外面突然響起了腳步,隨后是保安的聲音。 “凌少。”保安問了句好。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岑幾乎將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四處尋找可以讓自己放松下來的東西,一眼看見凌明遠常看的報紙,立刻拿了起來,豎在自己的眼前。 可心剛好下樓,奇怪地看了林岑一眼,走進了廚房找吃的。 凌明遠一推門,一眼便看見了印著凌氏大樓的報紙,一愣,隨即看見了報紙上方露出來的栗色頭發,再往下一掃,看見了林岑白皙的手腕。 他看了林岑一眼,放下了包。 “回來啦?”林岑笑了笑。 凌明遠點了點頭,走進了洗手間,洗了手,站在門口烘干。 林岑立刻轉身上了樓,在樓上等著管家將飯菜都擺好了,可心和老夫人都上了桌時,她才將蠟燭全都點了起來,站在樓梯口緩了緩,深吸了口氣,走了下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林岑笑著唱著,一步一步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桌上的人臉色一變,凌明遠的筷子拿到一半,突然像拿不動了一般,定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驚喜。 “生日快樂!”林岑鼓起勇氣說完最后一句,將蛋糕放在了桌上,微笑著看向凌明遠,突然意識到了現在的氣氛不太對。 為什么所有人都沒有說出祝福的話?為什么凌明遠的表情已經陰沉下來了?為什么……大家都用驚恐的表情看著她? 林岑意識到了不對勁,皺了皺眉,轉頭看向了凌可心。 ——難道這是可心的惡作劇,凌明遠根本沒有生日? 林岑尷尬地笑了笑道:“看我干嘛,吹蠟燭許愿啊。” 凌明遠突然站起了身,手指握成了拳頭,在身側緊了緊,隨后他一甩手,將蛋糕打翻在了地上,四處環視了一圈,上了樓。 林岑愣在原地,隨即不解、羞憤、氣惱全都涌上心頭,看著一地濺起的奶油,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凌可心站了起來,走了過來,輕輕拉了拉林岑的手道:“嫂子……” “沒事。”林岑忍了忍道,蹲下了身,僵硬著動作,緩慢地收拾著一地的蛋糕。 凌可心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輕聲對著林岑道:“嫂子,真是我哥生日,但是我可能沒有說清楚……我早晨去買禮物,也是要偷偷給他的,他……不過生日。” “哦,不過生日?”林岑有些諷刺地笑了笑。不過是為了凌明遠辯解的話罷了,她現在都不想聽。 “真的,”凌可心急道:“我哥對蛋糕和生日有陰影,因為……因為宋念,她和那個男人私奔,正好是他生日的這一天。” 宋念,又是宋念。 林岑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下來,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凌可心。 宋念是走了,拋棄了太子爺和另一個男人走了,但是她的影子卻永遠留在了這里,是不是她這一輩子,都要帶著宋念留給太子爺的陰影,和他一起生活? 林岑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走上了樓,她疲憊地閉了閉眼,想休息一下。 一推房門,便看見凌明遠的背影,她瞥了一眼,便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林岑,”凌明遠突然陰沉著臉開了口:“不要對我費盡心思。” 林岑腿一僵,走不動了,胸腔里的委屈和憤怒都隱隱有化成液體的趨勢,她強忍著淚意,轉頭瞪著凌明遠。 第66章 心,碎了 余光突然瞟到了桌上的長壽面,想到了自己費盡心思想要在過生日的時候得到一碗都不能,而他居然將自己努力做了一個下午的蛋糕隨手打掉,林岑氣得發抖。 “對啊,我活該!我費盡心思想要討好一只喂不熟的狼!”林岑冷笑了一聲。 凌明遠沉著臉,回瞪著他。 “你知道為了準備這個破蛋糕我費了多長時間嗎?你伸伸手來開口就能得到的東西,我可能一輩子只能想想而已!不近人情!狼心狗肺!”林岑忍著眼淚,但是忍不住眼角泛出的淚花。 她不想在這種時候被凌明遠看見她在哭,于是轉頭,拔腿便從凌明遠的房間跑了出來,一路下樓,將凌可心和老夫人的叫喊聲都拋在了腦后。 她一路上不停地奔跑,長裙在腳邊飄著,一不小心便會踩到。林岑伸手將裙擺提了起來,努力忍著自己的眼淚,硬生生地抬頭將淚意都憋了回去,瞪著天空。 她跑著跑著,耳邊的風聲混雜著腳步聲敲擊著她的耳膜,周圍的景色變換,夜幕四合,一直跑到腿發軟,再也跑不動了為止,林岑才停了下來。 她彎下腰喘息,抬頭看見了一個人工湖。 她居然一口氣跑了這么遠,從凌家到了人工湖旁。湖旁有些雜草,夏夜里的蟬叫聲十分清晰,她這才發現這里有些偏僻且陰冷,湖邊吹來的風也帶著濕氣,路燈在不遠處亮著,她摸了摸手臂,覺得有些陰森。 一轉頭,林岑全身都僵在了原地——離她五米開外便站著一個人。 一瞬間,林岑腦子里閃過許多念頭。 是搶劫的?還是鬼? 那個人走進了,她瞇著眼睛往后退了退,退到了有些亮光的地方,林岑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不是搶劫的,也不是鬼……是太子爺。 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看見凌明遠的那一瞬間都不爭氣地沸騰了起來,而且就算前一秒在心里大罵凌明遠滾蛋,禽獸,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周身的安全感都被漸漸填充了起來。她發現只要看見太子爺在眼前,這湖邊就不再陰森。 林岑往后又退了退,有些難受。腦子里都是他將自己親手做的蛋糕打到地上的畫面。 “你來干什么?”林岑瞪著眼睛道。 凌明遠沒有回答她,又往前走了走,林岑已經被逼到了湖邊,咬著牙不再后退,就站著等凌明遠抬腿走到了她的面前,瞪眼毫不示弱地看著他。 “如果是想道歉,”林岑開口,漠然道:“我不接受。” 凌明遠的表情有些松動了。他一路追過來,看著林岑仰著頭跑,便知道她在強忍著自己的眼淚。想到林岑最后和自己說的那一句“我可能一輩子就想想而已”,突然想到了她在林家過的日子,小的時候正常的溫飽都成了問題,生日……自然是沒有的。 冰封已久的心破開了一道口子,等他發現了,卻又再一次將她傷害。 “我們先回去。”凌明遠開口道。 “憑什么每次都是我來妥協?!憑什么每次錯的都是我?”林岑大聲呵斥道:“凌明遠!像你這樣的男人,就是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靠著凌家和凌老爺才會有今天的地位,你的一切成就都建立在凌家的基礎上,哪怕你受過多大的傷、被多深愛的女人傷害拋棄,你有資格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凌明遠止住了腳步,抬頭望著她,眼神里說不清是怒氣還是懊惱,隔得不遠,但是林岑依舊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林岑心一疼,繼續道:“你傷心、難過、頹廢到現在,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你的生日,因為一個女人而不可以慶祝,不可以說祝福的話,不可以在餐桌上唱生日歌、歡笑并接受別人的祝福,那你……” 和我又有什么區別。 林岑哽咽了,說不出話來,忍了忍,將眼淚吞了下去,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了幾口。 凌明遠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么樣子……”她道:“你有什么理由一蹶不振?今天是宋念拋棄你的日子,沒錯,那又怎樣?今天還是老夫人的受難日呢!你的生命是你母親給你的,不是宋念。你憑什么讓宋念毀掉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還在餐桌上發脾氣,你看見老夫人的表情了嗎?你知道老夫人又多么難過嗎?” “林岑,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凌明遠突然開口,接了一句,表情冷淡的駭人。 林岑氣極,臉一放,雙手叉了起來,示意凌明遠繼續說。 該死的太子爺,她已經做好再一次吵架的準備了! 周圍的冷氣多了起來。 漸漸入夜,她穿了一件短袖也覺得冷。但是滿腔的怒火支撐著林岑黑著臉等待凌明遠的反擊,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這一次,凌明遠卻沒有想要反擊。 “你沒有被人深深地背叛過,沒有體會過那種付出了所有但是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的感覺,也沒不知道為自己的單純和愚蠢買單之后應該怎么度過那段漫長的空白期……很多道理說給別人聽總是那么容易,聽起來很合理很觸動人心,可是事情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是另一回事。” 凌明遠的表情并沒有想象中的摻雜怒火,他往前一靠,林岑往后一退,被凌明遠伸手一摟,才沒有倒進湖中。 隨即凌明遠錯身而過,沒有看他,往湖邊走著。 林岑看著他的背影,居然讀出了孤寂和無奈…… 這是在太子爺身上最不可能出現的兩種情緒了吧?太子爺也會對什么事情束手無策嗎?他冷酷而涼薄,除了在宋念的事情上,她還沒見太子爺有過什么軟肋。但是一個人的天性是不會因為什么打擊而磨滅的,太子爺曾經受到的傷害有這么強烈嗎? 林岑沒有經歷過,她確實不懂。 但是讓她更加不理解的,是太子爺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她一愣神之間,猛地發現凌明遠的背影已經越走越遠,雙腳都已經沒進了鞋面。他站著,轉過身,就著夜色看著林岑。 林岑一驚,開口道:“你干什么?快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