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有喜(一更)
我一早就說了。 他寵我就如自己的女兒般,不摻雜男女方面的情愛,純粹是親人之間的體貼。 也因著這兩年他即使過夜也從未碰我,我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清泉姑娘處,希望她能生個有大人血脈的子嗣,我好過繼了來,壓一壓宋煙成的氣焰。 然,清泉姑娘令我失望了。 明明府里都明眼瞧著,大人對她的賞賜是最多的,府里面的好綢緞、好首飾都是她頭先挑,可一晃兩年過去了,她卻白白占著這份頭一份的寵愛,什么報答都沒有。 如今不用我再說什么,闔府上下,全在等著她的笑話。 一百四十一 泰安公主這次送來的信中依舊是些陳年舊事,娘娘如今器重她,在自己的宮中給她單獨(dú)辟了個小房間,走到哪里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母親算是半個寡婦,江子期的事兒早就是過了明路的,娘娘心知肚明,平日里有什么好東西都惦記著她一份。 如今她日子過得好,我也放心了。 我信中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然而時間一長,有些事兒是怎么瞞都瞞不住的。 比如,我成婚四年沒有子嗣。 一百四十二 不需母親說,我的心中也在愁著呢。 從去年開始我便和宋大人說了好幾次納妾之事,秀城自古出才子佳人,家里又不是缺銀子,那花船上的瘦馬排著隊的挑選,說不定哪個就能入大人的眼了呢? 可每次只要我一提起這件事兒,大人就開始取笑我,說我‘小人裝個大兜兜’。 真是沒地方說理了,我也不敢當(dāng)面頂撞,只好背地里嘀咕兩句,別人家的夫人像我這般大的時候,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更別提大人的同期,快些的,或許孫子輩兒的都有了。 怎么到他這里就什么都不著急? 若是熬到宋煙成及冠,進(jìn)了官場,那我再做什么都是白費(fèi)了。 一百四十三 前院書房。 大人將手中的信紙放在燭火上點燃,手一抖,將燃燒著的紙丟入洗筆池中,道:“錢兄剛離秀城不到十日,那邊就出了這么大的動蕩,你們覺得如何?” “當(dāng)然是祝賀大人了。”陳柏西雙手合一攏在寬袍袖子里,彎腰,將手與頭平行,行了個漢唐之禮。 張晶將手撐在下巴上,想了一想:“那邊如今沒有可用之才,而大人這里因為長公主之事受到遷怒,此時正是抱了招才納士的心。” “我也是這么想的。”宋大人點點頭,將桌子上的水煙袋子拿起,嘬了一小口,緩緩?fù)铝顺鰜恚摆w一淼、陳柏西,你們兩個收拾收拾東西,回京都去吧。” “是。” “好的。” 一百四十四 “……” “你說什么?” 我險些沒拿住手里面的茶盞,一把握住琉璃的手,低聲喝道:“你確定?!” 琉璃的人緣最好,成天東家走西家竄的,打聽消息的事兒問她總沒錯,我一向是很信任她的,可她這次和我說的事情——我怎么都沒有辦法定下心來。 “這可是奴婢自己親耳聽到的,還能又假?”琉璃連忙舉起了手:“若是奴婢有一絲一毫欺瞞主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揮手道:“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讓我想想……這事兒多久了?” “這奴婢可不知道,但怎么也應(yīng)該有兩個月了才對。”琉璃道。 若是兩個月……我想了想,好像兩個月前大人正好在家,當(dāng)時他宴請了不少官場朋友和志同道合的讀書人,在后院里曲水流觴,因著前前后后都是外男,我便把自己院子的大門給鎖了,不太清楚大人到底去沒去清泉姑娘處過夜。 “總該是沒有什么大錯的。”我輕聲喃喃,隨后沖著門外揚(yáng)聲道:“瑪瑙,讓元暮為我給老爺捎句話!” 一百四十五 和清泉也認(rèn)識快兩年了,這人在我眼中就是個沒什么心眼、貪圖漂亮的貨色。 一開始我還小小的刁難過她,可后來我便發(fā)現(xiàn),這姑娘一點腦子都沒有,成天就鼓搗她那些首飾盒子,我每次瞧見她,頭上的發(fā)髻都不一樣,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么大的癮。 發(fā)現(xiàn)此人本質(zhì)后,為了在大人面前裝個賢德良婦,我便有意的抬舉她,好東西大人送到后院,從來都是讓她選,選完再送我這里。 換個想上進(jìn)的,此時早就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才對。 她偏不,讓她先選她就選最漂亮、最貴的,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和這種人爭鋒,我都嫌自己無所事事。 一百四十六 行色匆匆的走在花圃的小路上,此時下著冬雨,濕意沾了鞋尖和腳跟,一陣一陣的泛著透骨的涼意。 翡翠為我打著傘,尚且還不知我為何這般著急,迭聲道:“夫人、夫人小心腳下,這里都是石頭路,滑的很。” 我略略點頭應(yīng)下,腳步卻是一點都沒有放慢,繼續(xù)快步行走,催促道:“這事兒可耽誤不得,大夫都讓人去叫了嗎?老爺呢,到哪里了?” “大夫已經(jīng)喊了,老爺?shù)氖聝海吓刹磺宄!毙鞁邒呙坝陱暮竺娴膫阒袛D到了我身邊,攙扶住我,“夫人,雨天路滑,您還是小心腳下吧。” 徐嬤嬤的歲數(shù)不算小,我哪里敢讓她冒著雨扶我走路,便讓翡翠去后面珍珠的傘中,自己拿過了傘,擋在徐嬤嬤的頭頂。 忽然,我瞧見假山后有一行人,眼前一亮,柔聲喊了句:“大人,這邊。” 那邊的人,正是一身青衫的宋大人和在他身后打傘的小廝元夕。 他做了手勢讓我停步,自己踱步走了來。 兩人隔雨相望,頭上都是一把油紙傘,我的是淺粉色,他的是最普通不過的黃色,頗有幾分的詩情畫意。 我笑著給他行了個大大的福禮,絲毫沒有顧忌地上都是水漬——自成親那日后,我還從未有這般隆重過。 大人被我嚇一跳,伸手要來攙扶我,他的手還沒有碰觸我的肩膀,我說的話已經(jīng)傳入他耳中了: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清泉有喜了。” 溫?zé)岬氖终疲瓦@么停在了半空。 被雨淋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