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字畫(二更)
一百八十一 妾的事兒我是瞞不了大人的,只是我沒想到他那么快就回來了。 他進(jìn)屋后讓其他下人退了出去,將玉佩放在了矮桌上,握住了我的手。 見著了大人,我心中的惶恐不安又增添幾分,害怕他真的覺得我是個無用之人,說了聲:“大人……”兩只眼皮一眨,眼眶就紅了。 “是妾身的錯……那二人之前就想要在我這里把賣身契贖回去,當(dāng)時您不在府里面,我就沒同意,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她們的膽子能有那么大,自己都偷偷跑了……妾身無能,讓大人對我失望了……”我哽咽著說完,等了會,依然沒聽見大人回話,更加被嚇得不敢抬頭了,兩只眼睛越來越酸,本來還想著裝裝可憐說不定他就不生氣了,此時倒是真的哭了出來,而且加上頭疼,更加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大人對不住……” “妾身連兩個人都看不住……”我低著頭用還空著的那只手抹眼淚。 “嗤嗤……” “……嗯?”我淚眼朦朧地抬頭,好像剛才聽到大人說什么了。 宋大人用后腦勺對著我,雖然還握著我的一只手,肩膀卻顫抖起來,看不清表情。 我害怕起來,難道真的把大人氣成這樣子?不至于吧? “大人?”我伸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想看他是個什么表情。 拽了兩下沒拽動,我凄凄艾艾的說了聲:“大人。” 宋大人終于回過了頭,和我想的不一樣的是,他并沒有氣到無法抑制也沒有露出什么類似哭或是笑的表情,依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張臉,輕聲道:“跑了便跑了,莫哭了。” “可是這是妾身的錯,我心中難安呀……” “真的沒事。”他伸手把我抱住:“看把你哭的,小花貓一般……嗤。”他把手捂在嘴上,片刻后,又變成了往日的神情。 一百八十二 泰安公主如今在宮中站穩(wěn)了腳跟,我們之間的信也時時能送進(jìn)去,她聽說我們要離開京都,去附近的城鎮(zhèn)走上一走,便送了我兩匣子的白銀,告訴我路上有好吃好喝的千萬別計較,出門在外銀子最實用,切莫虧待了自己。 有這樣的一個母親,我怎能不感動。 手中有了銀子,我便想著趁還沒離開京都,去幾個繡房給大人再置辦幾身衣服,京都服飾之華美是舉國出名的,出了這地段后再想買身料子好的衣服,只怕是有錢都難辦,但還沒等我出門,元夕就喊住了我:“夫人,大人找您有事。” “好的,稍等。”我說道,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心念一動:“你是元夕吧?我曾經(jīng)見過你。” “夫人好記性。”元夕笑瞇瞇的說。 我也對他笑笑,轉(zhuǎn)頭走去了抄手游廊。 奇怪了。 我分明是記得大人入獄后他就沒了蹤影,小半年來都沒有找到過這個人,為什么突然又回來了? 心中閃過重重念頭,我怎么想都理不出個頭緒,索性將之拋到一邊去了。 反正大人的事情,我跟著他做就好。 一百八十三 繞過擋風(fēng)石,進(jìn)了屋。 大人正站在桌案旁練字,我靜靜看著他,沒敢叨擾。 宋大人并不是一個容貌出眾之人,也不像當(dāng)世男子般擦脂抹粉,對于衣著此類,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除了官袍,他素日里便是一襲的儒生袍,寬大的衣袂、銀白或青藍(lán),頭戴方巾,黑發(fā)一絲不茍。 ——越是這般,越是顯得他氣質(zhì)如松、身形如竹。 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大抵講的便是如此吧。 一筆收尾,大人攏著袖子放下了長筆,我走過去喃喃道:“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風(fēng)景一時新……大人好興致。” 他用兩只手指將紙夾了起來,抖了抖,細(xì)看片刻,問我:“你覺得這字如何?” 我想了想,誠懇的說道:“筆走游龍、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 “……”宋大人將頭扭了過來,詫異的看著我:“你當(dāng)真這般認(rèn)為?” 我點點頭:“這是自然了,您這字實在是天上有地下無,看這‘尋’字,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用墨均勻,非是幾十年才能練出來的,這字兒咱們可要一起帶走,回頭到地方了,我找人裱上。”我越看越喜歡,從大人的手中將宣紙拿了過來,細(xì)細(xì)觀賞。 大人站在我身后,輕咳一聲,道:“不過是隨手寫的罷了,不值得裱,回頭我給你畫上一幅美人圖送你,到時候再說吧。” 我睜大眼睛回頭,問道:“您什么時候畫?” “……有空就畫。” “那我記著了,”我笑道,將宣紙卷子在一起,細(xì)細(xì)收入袖子中:“這個我就拿走了。大人,您叫我什么事兒?” 一百八十四 我雙手捧著大人送給我的一卷金絲鴛鴦綢布,幽魂般飄進(jìn)了正屋。 大人說: ‘聽說你打聽成衣鋪,正巧收拾屋子的時候找出這個來,給你自己加套衣裳吧。’ 徐嬤嬤見我手里面拿著東西,就想走過來幫忙,手一摸到布的料子,嚇得趕緊松了手,臉上滿是詫異之色:“夫人,您這是從哪里來的布?怎么這般的滑?價格不菲吧。” “看到上面的紅泥了嗎?正德堂的,一年只出兩百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要和這些仆役們解釋這些事情,然而唇舌好似不聽我使喚般,將腦中想說的話直接吐出了口:“剩下的都是御用。” 滿屋的人齊齊嘩然。 見了她們的模樣,我反倒是平靜許多。 一百八十五 自從我那日發(fā)現(xiàn)宋大人對待畫作極為嚴(yán)格,經(jīng)常會把些練筆之作隨手丟掉后,便吩咐元暮將大人的廢稿收起來,畢竟日后大人的畫作一金難求,府里多存些總不是壞事。 我不過是隨口的一句叮囑罷了,然沒想到元暮所有的差事都無遺漏,這次卻是辦事不利。 當(dāng)天中午大人回屋用膳時,便語氣頗為無奈的把我說的事兒重復(fù)了一遍。 我不知他為何在此事上這般慍怒,低著頭,拿眼睛從下往上看他,訕笑道:“一會妾身讓人把畫給您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