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因為、我太害怕了。”阿宓忍住異狀,“我怕自己會被發現……然后——” “到底是什么事?”李琰已經有些失去了一味安慰“阿宓”的耐心。 少女見狀,只得深吸一口氣,像是道出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顫聲道:“我偶然聽到哥哥和留侯談話,然后發現……哥哥身世可能有異,而且、而且就和留侯有關,所以……” “這不可能!”李琰猛地坐起,小案被推得發出刺耳的劃地聲,把阿宓也驚得從位上一歪,直接摔倒在地上。 李琰瞬間抬手去扶,即使失去了以前的感覺,但心中仍記著阿宓從前和如今的身份,難得失去了從容道:“我失態了——阿宓,你沒事吧?” “……我沒事。”阿宓從冰涼的地面站起,動作緩慢地順著他的攙扶。 只是她看起來本就比之前還要清瘦,衣裙掛在身上看著松松垮垮,這樣的動作下,李琰不過不經意地隨手一帶,半邊肩膀便露了出來,圓潤細膩的肩頭在燭火下白得刺眼。 李琰直接怔在那里,像是呆住了。 “阿宓”心中也是不無震驚,沒想到那個消息是真的,之前顯王世子和沈慎搶的人居然真是這位公主。 即是說,顯王世子一直對他的堂妹有著非分之想,而且這種想法從未消失過。 他們這招棋,走對了! 心中有了主意,“阿宓”就更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了。 被完全扶起來的時候,她狀似弱不禁風地再一倒,就直接倒進了李琰懷中,成功感受到男子的身體完全僵硬,并且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嘖,男人。她心中慨嘆,又說了幾句話,話語中無不透著膽怯,但舉止中又處處透著楚楚可人的味道,似誘非誘。 以她編好的話,再加上李琰對這位公主隱隱的心思,想來對方定會對這個事實確信無疑。李氏皇族果然都是一群蠅營狗茍之輩,之前在涼山時小皇帝對自己的親meimei動了心,顯王世子更是一直就惦記著自己的親堂妹。 正當她以為自己已經成功一半時,整個人忽然被李琰從懷中帶起,寒意突然落在她耳側,她偏頭望去,卻是閃著厲光的匕首。 “你是何人?”李琰微瞇了眼,面無表情道,手微微用力,就掐得少女幾乎無法呼吸,“阿宓從不會像你這般矯揉造作。” 最重要的是,冰冷的夜風讓他及時想了起來,能讓阿宓溫柔以對的,從來就不是他。 第88章 暗室 “阿宓”愕然, 連懼怕都沒來得及生出,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難道真是因為他說的什么“矯揉造作”? 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哥哥,你、你不是……”不是一直對這位公主被沈慎搶走而心有不甘嗎?“ 李琰冷聲道:“是什么?難道你以為我竟真會對堂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嗎?用這種下流的手段,想試探出什么?” 他力道更大了些,“亦或是,想讓我為你們做什么?” “阿宓”喘著氣,有一瞬間的無措, 把自己置身于這么危險的境地是她從來想想的。唯一沒料到的就是會這么快被識破,她不禁推翻了所有猜測, 心想那些難道都是誰放出來的假消息? 她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哥哥,你在說什么啊, 我是——” “別再叫哥哥。”李琰道,“我已告訴你, 阿宓從來不會這樣喚我。如果要假冒, 總該要查清楚了再來,不然也是惹人笑話。” “……”女子恨恨瞪去, 手不著痕跡往腰間伸, 被李琰再度一把捉住,“還想做什么?” “沒想做什么。”女子終于不再偽裝聲音, 她本身的音色便很嬌, 與阿宓相比更多了一點媚氣, 絕不像個天真的少女。 她用指尖緩緩劃過李琰掌心, 輕聲慢語:“世子,我只是青睞世子風采,所以才作了一番偽裝,想來親近親近罷了。” 李琰也跟著笑了笑,另一只手摩挲女子下頜,“是嗎?” “自然是——啊!”女子驚叫,原來是李琰突然收回雙手,沒了支撐的她重重摔倒在地。 用帕子擦了擦手,李琰似乎在嫌棄什么,片刻掀起眸子淡淡瞥來一眼,“既然不想說,也不必再說了,與其分辨你口中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不如我自己去查。” 他推門往外,停頓在門檻處又道:“也不用多費力氣,我不知你怎么進的王府,但既然已進來了,就別想再出去。” 女子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門邊,氣得直咬牙,還好,他們本也沒有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這兒。 出了書房,李琰神色恢復平靜,招來護衛交待他們看緊女子,更衣準備進宮。 夜風襲人,御車的馬夫滿臉納悶,“世子,深夜進宮,宮里恐怕不會放行吧。” “把王府令牌交去。”想到如今情況特殊,李琰添了一句,“或請他們向陛下稟報。” 一如他所想,少帝的確也沒睡,他們剛捕捉到了一點蛛絲馬跡,發現了內鬼。內鬼不是其他,正是安前剛收的小徒弟,名喚小葉子。 剛查出來時,少帝的目光簡直能把安前瞪死。安前滿頭大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告冤,得虧當務之急并非發落他們,才讓他暫時逃脫懲罰。 小葉子只是內鬼之一,他在宮內主要是觀察少帝起居言行并傳話,真正如何進出宮門、如何接應,他一概不知,又或者他著實骨頭硬,被輪番上/了幾次大刑也能瞞住。 沈慎接過干巾慢慢擦拭,里面被綁縛的人已經不成人形癱軟在地,留侯站在他旁邊淡淡看著,正在回憶小葉子剛交待的內容。 小葉子進宮快兩年,能在這一年內得到安前歡心,自然是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最讓少帝失望的是,安前也算得上擅長花言巧語和套話,居然都沒真正知道過小葉子的由來。 小葉子的家鄉正是在涼山,生在涼山腳下,他自小就常常會偷爬上山在行宮內玩耍,因著人小都沒被發現過,所以他對行宮布局十分熟悉。當初行宮各處的炸.藥就是小葉子提前一月爬上去一個個藏的。 “當初就覺得查出來的結果不大正常。”留侯道,“只是當初急于要一個結果,想來下面的人也是怕被陛下治罪,所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就急不可待去稟報了,不然不至于留下如此大的隱患。” 沈慎不置可否,問題在于,他們怎么兩次都盯上了阿宓?除了長公主這個身份,阿宓應該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 ………… 昏暗的地下室,阿宓神智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狀態,醒了睡睡了醒,偶爾醒來時會被人灌一些東西來勉強維持生機,多余的絕不會給。 渾身也是松軟軟沒什么力氣,阿宓眼皮顫了顫,閉著眼感覺到的光線一直在明滅不定。 這里燃的是蠟燭,阿宓想,既然能一直燃燭,這里定然不會是完全封閉的地方。大人曾教過她,蠟燭必須在通氣的地方才能燃燒,如果是封閉的屋子,不用多久就會自動熄滅。 阿宓依稀記得,當初他們是拉著自己一直往下走,才走到了這里,這兒很大可能是提前挖了很久的地道。 所以,地道的出口就在附近嗎? 阿宓努力想動一動,身體卻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她心中焦急,在這里也算不了日子,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 如果好幾日了,大人和哥哥他們該有多著急啊。 越發努力地去動彈,不知是不是心中急切真的起了作用,阿宓身子忽然一翻,哪知就靠在石床邊,人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發出低低的痛呼,但也正因著這痛意,總算能夠睜開眼了。 許久沒接收到光線,阿宓不適應地眨了幾下,四周實在太暗了,那點昏昏的燭火根本無法照亮多少地方。她只感覺身下的地面冰涼無比,還有點點濕,像常年被流水浸潤。 扶著不知是什么的東西慢慢站起,僅這么簡單的動作就用了阿宓大半的力氣,劇烈喘息。 這兩天他們給她灌的藥應該不多,但因為沒怎么吃東西,所以身體虛軟得厲害。 好容易站定,阿宓終于感到手邊的觸覺怪怪的,視線往旁邊一瞥,差點沒被嚇得驚叫出聲。原來那竟是用泥捏的一個頭,上面還用胭脂木炭等畫出了眼睛鼻子,且臉型凹凸有致,乍一看上去和真的無異。再仔細端詳,原來那竟是阿宓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阿宓手扶著它將臉戳得陷下去了一塊,恐怕她一時也難以察覺這只是個泥人。 咬著唇忍住了差點出口的呼聲,阿宓心怦怦怦怦地跳,在這寂靜的空間里,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得了心疾。 憑借自己一個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阿宓想,他們外面應該有把守的人,自己如果貿然鬧出動靜,一定會第一時間被察覺抓回去。 不能走……她想了許久,突然想到,那她可不可以讓他們以為,她走了呢? 這個法子說來有點不可思議,連阿宓自己都不能確定它能不能成。但她想,總不能一味依靠大人,希望他們來救自己。 陷入危險的是自己,如果她都不努力,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大人他們。 忍著惡心,阿宓開始把那個假頭上的奇怪的泥捏下,再對著那小小的鏡子一塊塊涂到自己臉上。泥搭上去很不平整,她左右環顧,從旁邊的一堆工具中找出了一件往臉上滾動。 也是湊巧,這幾件剛巧就是那人在做易容后忘了帶走的工具,這兒正方便了阿宓。 阿宓想,這人做得并不十分真,自己也不能太逼真,所以有的部位她故意抹歪了點。 厚厚的一層泥搭上去,阿宓感覺自己臉都要僵了。她把放假頭的東西挪開,再把身子藏進那半個箱子里,因著這下面昏暗,她往下瞄的時候自我感覺應該能夠蒙騙過去。 努力擺了許久,在聽到一聲動靜后,阿宓連忙閉上了眼讓身體保持僵直。 吱嘎——像是腐朽已久的地下木門開了,只有一個腳步聲響起。 那人照例先去換了根蠟燭,這才漫不經心地掃向石床,登時眼一睜,震驚地幾步上前掀起薄被看了又看,又往床底仔細瞄,沒有,居然真的沒有。 這里什么柜子都沒有,除了床底無地可藏,難道那位柔柔弱弱的公主居然真的逃走了? 畢竟如果有人來救,他們不可能沒發現的。 腳步聲急匆匆走出去,沒等阿宓松一口氣,更多的腳步齊齊涌進,讓她的神經繃到最緊。 “怎么回事?人怎么會跑?”有人一進來就大聲嚷道,阿宓聽見石床那邊又被翻了幾遍。 “我也不知啊!不過離開了不到半個時辰,你們這些守在外面的人怎么回事?不是兩個門都有人嗎?” ………… 他們爭論不休,卻有人瞥見了這邊的阿宓,走過來疑惑道:“這不是人……?” 說話間,手已經戳了過來。 “別動——!”最初的人急急道,“那是江娘的東西,你知道的,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動。” “……噢!”這人已經把阿宓臉上的一塊泥給捏了下來,再稍稍往里,就能觸到溫熱的肌膚,好在他似乎對江娘這個名字很忌憚,聞言就直接收手了。 阿宓驚出一聲冷汗,睫毛都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她的畏懼也在這刻到達了頂點。 里面的人太多了,一旦被發現,她連強行逃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第89章 自救 阿宓渾身都是軟的, 連續幾天沒怎么進食再加上他們用的藥物,全憑一股倔強的勁兒撐著。 幸而臉上的泥被戳掉一塊后無人再靠近她這邊,他們猜測她也許是趁換班時從后門逃跑了,所以準備讓大部分人去搜人。 從他們的話中,阿宓隱隱約約能猜到, 這里應該沒有離開皇宮的范圍,不然他們不會那么慌張,還說一些“如果被她撞見人就糟糕了”之類的話。 一定, 不能讓他們再次抓到自己。阿宓從沒有過這樣堅定的信念。 她很了解自己的地位和作用, 李宓本人并不特殊, 最多臉漂亮些,真正能讓人起心思的, 自然是長公主這個身份。 因為知道已經被察覺了“假哥哥”的事,所以又轉而來綁自己嗎?為了保持清醒, 阿宓的指甲深深摳進了掌心,不過她已經無法察覺到底有沒有流血或是傷口了。 決定好人員分配后,黑漆漆屋內的人瞬間散了個七八。在阿宓無法睜眼視物的情況下,有一人不經意往她這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然后邁出去帶上門, 但并沒有關嚴實, 留了一道極小的縫隙,里面的人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推開。 察覺到徹底沒了動靜后, 阿宓悄悄支開一點縫隙, 然后渾身松了口氣癱軟在地, 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緊緊貼在身體周圍。 好累……身體向阿宓傳達這條訊息,她很想躺在這里等待哥哥和大人他們來救自己,可腦中晃過幾人容貌,又思及他們可能受傷的模樣,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再度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