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為何要等。”司徒景軒冷眼看她。 黑靴自若地踏在雪毯上,身形站定,他抬眼端詳了下,雕欄朱門,富麗堂皇,看來店也隨主,多少能顯示出這背后主人的氣派。 一手負(fù)后,緩慢走入,身上帶著令人難以拒絕的氣勢,饒是要盡本分的守衛(wèi)也不禁看呆了眼,愣在那沒半分動作。 二人一路上了二樓,里頭的掌柜見是他們上來,多少錯愕,“司徒公子,你怎么來了?”樓下不是派人守著了么?他怎么上的來? 司徒景軒來到柜面,語氣少有溫和,“在下有事要尋掌柜幫忙,特來打擾了。” “哪的話,哪的話,不知司徒公子為何事而來?”掌柜客氣笑了笑,有些謹(jǐn)慎地看了身旁還在挑選的貴客,見她們沒有不悅,眉頭才舒展些。 這時,樓下回神的守衛(wèi)紛紛跑上來想加以阻攔,卻被自己主子一個眼色都攔了下去。守衛(wèi)們互看一眼,心里納悶,有點莫名地退了下去。 “不知掌柜可否代為準(zhǔn)備筆墨。”司徒景軒已經(jīng)被人打量習(xí)慣,并未將旁邊的兩名女子放在眼里。 “這、好的,請司徒公子稍等。”掌柜猶豫答應(yīng),轉(zhuǎn)聲吩咐店里跑堂伙計速去準(zhǔn)備。 沒一會,筆墨紙硯齊齊擺放在柜面上。 杜小小瞪大了眼睛,沒敢相信是真的,暗地里還偷偷捏了自己的臉一下。 司徒景軒走過去,認(rèn)真看了眼,眼里浮現(xiàn)滿意。金福閣畢竟不是小門小戶,準(zhǔn)備的四寶也算的上上品。他挽了挽袖子,舀了一匙的水,開始研磨。 杜小小興奮跟到身旁,開心的沒敢呼吸。少爺?shù)漠嫲。瑐髡f中千金難看一眼的畫啊,她今天是走了什么運啊,竟然可以看見。 “公子這是在做什么?” 溫婉中帶點虛弱的嗓音響在一旁,司徒景軒抬眼,又垂下,有些疏離道:“研磨。” “那公子研磨做什么?” 司徒景軒眸色深了幾分,顯然是敗了興致。 杜小小瞧出自家主子似有不耐,心里不禁為眼前這名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姐捏了把汗。面前女子衣著華貴,見氣質(zhì)也當(dāng)出自大家,就是臉色白了點,柔柔弱弱的樣子,這樣的女子被少爺刻薄到,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 女子臉上浮現(xiàn)失望,但并不惱怒,反倒攔住身旁看不過去的女婢,低聲道:“別惱,不礙事的。” 磨了半晌,司徒景軒面露滿意,不愧是上好的端硯,墨汁明黑如漆。隨后微微挽起了袖子,提筆沾墨,穩(wěn)穩(wěn)下筆,筆走墨散。 盞茶功夫,簡單的堂紙上已然換了副風(fēng)景,杜小小只看了一眼,徹底傻眼了。 二少爺?shù)漠嫞且娺^的,自認(rèn)已是難得精品……可和少爺這寥寥幾筆相比,竟只能算是平平,或者該說是毫無驚喜可言。 少爺畫的正是他們來時的馬車,一勾一勒,無不精巧細(xì)致。大到馬車整體,小到車身上的帛錦花紋,竟是描繪的絲毫不差。 旁邊女子有些意外,柔了聲音,道:“公子這手字真是漂亮,不知師出何處?” 司徒景軒正寫完馬車壁上的司徒二字,眼都沒抬,回道:“勤能補拙,小姐若是羨慕,不妨回去多加練習(xí)。”說完,成畫,落筆,優(yōu)雅地放了袖子。 女子笑容尷尬,沒有再問。杜小小忙是探頭又看,嘴里驚嘆,“少爺,你怎么把馬車?yán)镱^的軟榻都畫出來了,好厲害啊。” 司徒景軒退到旁邊,接過跑堂伙計遞來的茶盞,拿杯蓋劃了劃浮葉,道:“掌柜,依圖打造十輛,定金隨后讓人去商號取便可。” 掌柜拿起圖,先是驚訝,后是為難,“不知司徒公子要用何物打造,若是玉,恐怕……” “不必,黃金便可。” 掌柜吃了一驚,“莫不是全用純金?” “自然。”司徒景軒飲了口,微微皺眉,很快將茶盞遞了回去,“此物只用來把玩,并不作裝飾,手心大小即可。” 掌柜面有難色,心知不易,但這畢竟是筆大買賣,他不忍心放過,便咬咬牙答應(yīng)了。 “那就麻煩掌柜了。”司徒景軒薄笑,俊得沒了邊,“十日后,我會來取,先告辭了。” “工期這么短?這恐怕……” “金福閣手藝精湛,自能巧奪天工,在下先行回府,靜侯佳音。”司徒景軒打斷話,沒給他再說的機會,給了杜小小一眼色,就邁出了步子。 杜小小快步上去扶著,兩人很快消失在樓道轉(zhuǎn)彎口。 “小姐,你怎么還看啊,人都走了。”丫鬟推推人,臉都紅了。 “春喜,他就是二姐口中的司徒景軒啊。”女子還偏著頭看,眼里的喜悅與好奇清晰可見。 “應(yīng)該是吧。據(jù)說司徒家,就這個三公子長得最好,男人女人見了他,都會掉了魂。”小丫鬟喏喏嘴,“不過也是最不好相處、最不近人情的一個。” 女子笑了,“我聽二姐說起過,說他不冷不熱的性子差點把她氣死了。” 丫鬟點頭,“所以我說啊,以后誰嫁給他誰就是自己找罪受,沒了這張臉,誰能看上他啊。” 女子緩緩嘆息,似有點苦惱,“除了這張臉,其他的我倒是全看上了。” 丫鬟噎了下,差點一口氣沒緩過去。 不會吧,小姐這么快就掉魂了? 這司徒景軒得有多邪門啊?! *** 日落前,杜小小隨司徒景軒回到了府里。 剛進門,就聽下人稟報,說是太傅攜女造訪來了。 司徒景軒皺眉,并不愿意見,直接回了蘭軒閣,留下杜小小去告知大家司徒景容要出獄的消息。 廳內(nèi),司徒景烈正坐著喝茶,面上雖笑著,心里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被三弟這樣奚落還敢再上門的,這個李蘭馨也算第一人了。 “不知二公子,平日都做哪些消遣?”李蘭馨坐在一旁,一副害羞地問。 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答的有些輕浮,“喝茶,聽曲,偶爾調(diào)戲下丫鬟。” 李蘭馨微愣,沒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不禁紅了臉。 司徒景烈暗心嘆息,心頭直喊無趣,這個姑娘本就不可愛了,再裝,就做作了。掃了眼周圍,高坐著的兩個老頭滿口經(jīng)商、治國聽得人昏睡,心里又喊倒霉。 正想著,視線里納入道圓潤身影。 “爹,李伯父,我突然想起和李老板有約,先出門去了。”說完,哪里還見影子。 司徒信德喚不住,大罵逆子,身旁的李知學(xué)倒沒有不悅,反倒覺得此子率性,挺好。 杜小小正低著頭看路,想著等會怎么回稟老爺,才不會顯得沒規(guī)矩。突然,她頭頂上挨了下,一抬頭,就對上雙眉目帶笑的臉。 “二少爺,你從哪鉆出來的?”害她嚇一跳。 “怎么?看見我不高興?” “我可沒這么說。”杜小小揉揉頭,步子還在朝前走。 “別去了,我爹這會在會客,沒工夫搭理你。”司徒景烈用扇子攔住她,之后徐徐打開,笑問,“快與我說說,今天你與三弟都干嗎去了,怎么這會才回來。” “二少爺你知道?”杜小小驚訝。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別打岔,快說。”司徒景烈合起扇子,作勢要打。 杜小小下意識偏了下身子,回答:“我們?nèi)チ怂耐鯛敻!?/br> “答重點,我問的是你們?nèi)ジ蓡崃耍俊彼就骄傲疫€是敲到她的頭,心說,這會還有誰不知道司徒三少去拜訪了四王爺啊,不然老頭也不會心急火燎地從商號趕回來了。要不是在出門前遇到突然上門的李氏父女,指不定他早就帶著刀殺上門去了。 “我們?nèi)ゾ却笊贍斄恕6贍敚液湍阏f,少爺真的很厲害,幾句話就把那個王爺唬得一愣一愣的。”杜小小摸了摸頭,語氣是驕傲的不得了。 司徒景烈心里略沉,卻是笑笑道:“怎么個厲害法。” 杜小小頓了下,心里拿不準(zhǔn)能不能說,現(xiàn)在大少爺還沒出來,她還是別到處多舌頭的好。這樣想著,她搖了搖頭,認(rèn)真說道:“現(xiàn)在還不能說,等大少爺出來,我再告訴你。” 司徒景烈笑容僵了下,但也只是一瞬,又笑得邪氣,“小丫頭挺忠心的啊,給你一兩銀子也不說?” 杜小小瞪他,故意板起臉,“堅決不說。” “好吧。那我自個問三弟去。”司徒景烈朝她眨了下眼,腳下地步子當(dāng)真是朝著蘭軒閣去了。 杜小小愣了下,急忙快步追上,不想剛到身后,頭上又挨了三下,這才方知被人捉弄了。 “小丫頭,別以為三弟這會待見你了,就沒分沒寸了。你可知道,他為什么要帶你去?”司徒景烈笑了笑,語氣正經(jīng)了些。 “我怎么會知道啊。”杜小小揉著腦袋,沒好氣瞪他。 “自然是——”司徒景烈故意拉長了音,背過了身,聲調(diào)很是輕快,“臉大撐門面,一個頂倆,帶你出門多有氣勢啊。” “二少爺!”杜小小明白過來,氣得不行,咬牙切齒說道:“奴婢到底哪得罪你了。” 司徒景烈回頭,嘴角勾起,“放心,你再胖,我都不會嫌棄你的。“杜小小拿眼橫他,壓根沒將這話當(dāng)真,“我才不信,二少爺你不擠兌我就不錯了。 “擠兌?” “我娘說是排擠的意思。二少爺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順眼啊。”杜小小氣得哇哇直叫。 “怎么會,喜歡都來不及。”司徒景烈脫口說出,之后才發(fā)覺語言有失,不禁怔在了那。 杜小小也傻了,根本沒敢相信,“二少爺你——” “喜歡才欺負(fù),不喜歡的人我可都懶得看。”司徒景烈淡定而笑,眨了眨眼,顯得有點調(diào)皮。 “二少爺,你還是討厭奴婢吧。”杜小小跨下了臉。 “哈哈。”司徒景烈大笑,轉(zhuǎn)身搖著扇子走開,“你個小丫頭片子,膽子不小。這事你說了可不算,少爺我不答應(yīng)。成了,回三弟那呆著吧,我去衙門那打探下消息。” 紅色背影走遠(yuǎn),杜小小努了下嘴,心頭有些懊惱又被作弄了。 *** 輕紗環(huán)繞,香氣渺渺的房內(nèi)。 男子似是剛剛沐浴過,長發(fā)半干,全數(shù)披散在身后,他左手執(zhí)杯,右手拿著一張紙,男子雙眼一瞇,“這是司徒景軒畫的?” “王爺!”房中一直靜默不語的男子躬身道,“要不要屬下派人調(diào)查?” 任風(fēng)遙撇了他一眼道:“司徒景容人呢?” “一個時辰前被司徒景烈接回去了。” 任風(fēng)遙緩緩閉眼,一個緊握,化紙為塵。冷笑道:“好個司徒景軒,竟然和我玩花樣。” “墨風(fēng)。” “屬下在。”男子連忙應(yīng)聲。 “你最近派人盯緊司徒府的一舉一動,我就不信再抓不到把柄。” 男子行禮,領(lǐng)命而去。 任風(fēng)遙有些疲憊的閉上眼沉思,他有信于人,定不動司徒府,尤其是司徒景軒。可如果留著他,將來很可能就是他的大患,除與不除,只在他一念只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