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司徒景容恍惚,一下竟覺得恍如昨日。 看到這一幕,杜小小猶豫著要不要默默離去,此時,身旁的那道身影突然做出了動作。 凝目望著杜重樓突然上前的身影,她默然立在原地,好一會后,抬腳悄悄的離開。 *** 天色變得暮沉,一點點沉向西邊。 杜小小耽擱了半天,終于找到廚房。里頭只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婦正在忙碌,老婦見到個一臉淚痕的陌生姑娘來,忙上前問明身份,知道她是為了晚膳而來,也問明了姓名,也就隨她自由在廚房間活動。 杜小小挽了挽袖子,心里難過的情緒還在發酵。她用力淘著米,像是發泄著情緒,可腦海里顧采青那句‘景容,你并未負我,只是我沒有這個福氣等到這天。’怎么都揮之不散。 原本對她的成見,眼下也都煙消云散。 她淘完米,添柴,開鍋,加水,腦子里有一堆想不明白的事情。 少爺喜歡顧小姐,喜歡到一聽見她的名字就生病。顧小姐喜歡大少爺,可是嫁給了別人。大少爺喜歡顧小姐,喜歡卻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想到這,杜小小突然停了手上加柴的動作,但只是一下,又繼續丟著柴火,直到里頭的柴火燒得越紅越烈,紅得她的視線都看不清。 傍晚前,杜小小熬完粥,她小心地端著碗來到司徒景軒的房間。 見他蓋著被子,正側身背對著她,她也只他當睡得熟,并未多想地將碗放在了桌上,安靜地退出了房間。 剛關上門,她就見到個熟識的丫鬟找她,說是二少爺有命,讓她去趟祠堂。 杜小小問什么事情,小丫鬟說不清楚。杜小小看了眼房內,心想少爺一時半會不會醒,就沒異議地跟著小丫鬟走。 司徒祠堂內 司徒景烈沐浴凈身后,面色肅穆的來到堂內的供桌前,雙膝緩跪在正中那只蒲團上。 隨著他跪下的動作,素白的衣袍和如墨長發輕柔的散在身后,稍長點的發尾都鋪在了地面。本就出色的五官,如今被這身素白衣裳襯出了幾分靜婉,全身隱約透出股安寧祥和之氣。 他的這股神態氣度,瞧得剛來的杜小小稍時一怔,好一會回過神,她見是如此莊嚴肅重的地方,也不敢有任何失禮,非常得體的行完禮才輕聲進入。 隨后,房門“吱嘎”一聲在她背后合上。 祠堂內點著兩排長明燈,搖搖跳躍的燭火透過繚繞的香煙,映照在供桌上的一張張牌位上。 司徒景烈緩緩抬起頭,平常輕浮的桃花眼里如今被抹沉穩代替,眸光沉凝地仔細掃視前方那一排排黑木雕做的牌位。 今年本來是三弟守夜,只是眼下他連喘口氣都辛苦。 司徒景烈微嘆,看向身前平展開的佛經,頓時有點無力。他看見字就頭疼,何況是這些組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佛經,真要他念上一晚上,無意于取他性命啊。心里只是一想,室內的光線忽然一閃,也不知哪里的風進來,吹得長明燈搖曳作響,模糊了視線。 不是吧,祖宗這也聽的見?!司徒景烈忙收斂了想法,輕聲誦詠起來。 一聲聲佛經,像流水般流瀉在整個祠堂里,配上安靜肅穆的四周氣息,杜小小的情緒慢慢沉淀下去,心頭不躁不動。 紙窗上搖曳著昏黃的光芒,映上司徒景烈甚少從容淡靜的側面,杜小小心頭雖然震撼,卻也已經平靜不少。 青絲未著一物,任長發流瀉滿身,簡單淡雅的素白衣裳,她在少爺身上見的多了,卻是第一次看見平常像只花蝴蝶的二少爺穿。 這樣的二少爺,安靜柔和的真讓人不適應。 門外 方香琴路過,從門縫里看了一眼,見兩人都一跪一站的背影,不覺點了點頭。景軒這幾日身子不好,也難為他要跪上這一宿。小小也算是個老實的丫頭,不似其他幾位奴才,門一闔上,就畏畏懼懼的沒了章法。再看了幾眼,她滿意的離去。 而祠堂內,察覺到腳步聲離去的司徒景烈一下如釋重負,他將佛經放下,頭疼地揉眉。 “我這真是自作自受啊。”他苦笑,早知道就不拿話激三弟了,不然這會也不用對著老祖宗面壁思過。 “二少爺,您怎么了?不念了嗎?”杜小小走近,不解看他。 司徒景烈“嗯”了一聲,緩緩起身,“念多了,我怕擾著老祖宗的清凈。” “二少爺,你明明就是偷懶嘛。”杜小小忍笑,實在不敢在這么嚴肅的地方逾矩。 “再笑,我就讓你跪著替我念。”司徒景烈斜看了她一眼,笑著威脅她。 杜小小急忙用手捂住嘴,生怕他會來真的。 司徒景烈眉眼帶笑,手指習慣的往腰間一探,剛觸到才猛然想起沒帶扇子。他微微嘆氣,手無寸鐵,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二少爺,你念佛經,干嗎叫奴婢過來啊?”杜小小沒察覺到他片刻失神,想了想問道。 “自然是來消磨……”話一半,司徒景烈忽然頓住:“小小,你聽見什么動靜沒?” 房外,一陣嘈雜聲傳來。小小皺起眉,“我聽到了,好像是……”話未說完,一混亂的尖叫夾雜著奇怪的滋滋聲從房外傳了進來。 外頭,一下燈火通明,猶如天亮。 “我去看看怎么了。”守夜之時竟然在外喧嘩,個個都不要命了么。 司徒景烈心有不安,急忙開了門出去,這時,院門外聚集了不少人,眾人都一臉疑惑或是驚恐的朝著火光處指指點點。 司徒景烈面色大變:“快!所有人都去打水!千萬不能讓火勢蔓延開來!”轉頭對身旁杜小小又道,“你去照顧三弟!記住,千萬別讓他出來!” 該死的,小樹林怎么燒起來了。二娘的衣冠冢要有個萬一,三弟那不定得出什么亂子! 作者有話要說: tat 難得殤情一把,抹淚,可憐的小顧同學。 其實我真想雙更來著,奈何雞血不夠。_|||話說下章真的會有jq,只是不知道我這話還有沒有人信了。 第44章 情起小樹林 杜小小愣住,一下沒反應過來。 “呆子,還不快去。”司徒景烈沒好氣地催促。 “是。奴婢馬上去。”杜小小慌張回應,見原處的火光越來越烈,心里儼然生起一股恐懼。想到三少爺現在一個人在房里,她二話沒再說的急忙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司徒景烈見人跑遠,也毫不猶豫地指揮起現場,打水的打水,拿棉被的拿棉被,圍觀的下人全部忙活開。原本有些混亂和嘈雜的局勢,也在他沉穩從容的安排下變得井然有序。 每年祭祀都是安然無恙,今年怎么會有這樣的蹊蹺?而且還是在祭祀的前夜。 司徒景烈還站在小院里,望著沖天的火勢,心頭隱隱有點不安。這場火無論是自燃還是人為,這可都是壞了祖宗的清凈,犯了爹的忌諱,一干下人要受罰是自然,可能連他都逃不了干系。他聯想起商號最近的一些不太平,想想還是決定去看個究竟。若真是人為,指不定還會有后招,丫鬟小廝貿然過去,可能就著了道了。 想到這個可能,司徒景烈微微瞇起眼,眼神凌厲,當下沒有多想的縱身飛離。輕功至小樹林口,司徒景烈剛到地方便察覺到不對勁,他無聲地隱于樹后,四處看了一眼。 本是人煙罕至的樹林里竟然會有股強勁的內息在流動,而且還不是一個人。 *** 杜小小望了眼床上睡得安穩的人,不禁放心地吐了口氣。退出房,她正在猶豫是去幫忙還是就在這守著時,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地從她面前匆忙跑過。 “秋桐?”她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人影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倒沒什么意外,“什么事?” “你腳怎么了?怎么一拐一拐地,這么急趕去哪啊?”杜小小見真是他,沒有客套的走近寒暄。 “剛被人絆倒了。”秋桐撇了下嘴,他扭回頭,繼續往前走,“不和你說了,我現在趕著給二少爺送扇子去。” “二少爺?”杜小小微怔,見他走了急忙跟著追問,“二少爺怎么了?為什么要送扇子。” 秋桐有點不耐,語氣有些沖,“問這么多干嗎,你一個丫鬟知道什么。”這桃花扇是二少爺的隨身武器,片刻離不了身,他剛見二少爺獨自去了小樹林,怕有危險才急忙回來拿扇子,不想人多路擠崴了腳。 杜小小有點不服氣,咕噥了聲,“知道的多就可以兇人啊,不過是把扇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桐白了她一眼,懶得和她爭執,只是剛走了一步,不由得又停下,實在是腳踝生疼。 杜小小見他臉上汗都下來,猜他是疼得走不了路了,她一把奪過扇子,臉上也沒有幸災樂禍的神情,只道:“你都疼成這樣了,還是回去休息下吧。告訴我二少爺在哪,我去送。” 秋桐“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下她,心說你這么胖跑得動么。 杜小小瞧得明白,不禁哼了聲:“我跑得再慢,也比你這么一拐一拐地過去快。” 被她這么一說,秋桐頓時語結。想反駁,又一下找不到話,而腳踝的腫痛則一下比一下來得激烈。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以二少爺為重,有點不情愿說道:“二少爺應該在老宅后門的小樹林,你順著火光一路走,就能看見了。” “小樹林?”杜小小念了一聲,把話記在腦海里,“好了,那我去送,你就老實地坐在這歇息吧。”說完,她就轉身跑開了。 秋桐話沒完,見她走了,急道:“你小心點,別摔了扇子,不然我和你沒完。” 杜小小一邊跑一邊拿扇子搖了搖,示意自己聽到了。 “還搖,都叫你小心點了。”秋桐沒好氣地看著她背影嘀咕。 又看了幾眼,見人影很快跑得沒影了,他才一蹦一蹦地跳去走道的護欄邊上,剛彎了身準備揉揉腳,一道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得他整個人跳起。 “三、三少爺。”秋桐看見眼前的人,氣勢一下弱了,聲音都結巴起來。 “你剛才說,什么扇子……” 高大的木門下,白影一步步走出,整張俊臉不帶半分情緒,冷得令人生畏。 *** 杜小小大氣都沒出,憋著一口氣,只管悶頭跑。 遠遠地,她看見很多人圍在小樹林口,她好奇跑過去問,一問整張臉都白了。 原來火勢太大,眾人撲的了這頭,滅不了那頭,好不容易控制了點,剛一陣夜風,又讓火勢死灰復燃。老宅里人手本就不多,現在火勢沖天,他們一下力不能及,又沒了主張,全被濃煙逼得退了出來,干巴巴地在這等官府救援。 “那、那二少爺呢,你們有沒有看見二少爺啊?” 眾人搖搖頭,臉上都有點茫然。 “我剛沖進去的時候,聽到里面有打斗聲,但是隔得很遠,沒看清是不是二少爺。”旁邊一人想了想說道。 “肯定是二少爺在里面。這下完了,他要是有點差池,我們怎么擔待的起啊。”杜小小急得在樹林口來回度步,其他下人一聽,也都是焦急萬分。 杜小小四處張望,想尋個方法進去。恰見地上還有一只裝著水的木桶,她腦子一靈,二話沒說的提起木桶,用水淋了全身,接著不顧眾人勸阻,捂著口鼻就沖了進去。 陰冷的夜風,夾雜著濃郁的滾煙嗆入眼鼻,杜小小死死捂緊嘴巴,連呼吸一口都不敢。直到跑得急了,胸口像被萬千重物壓地快斷了氣,她才猛然松了手,大口呼吸。 不料,濃煙進喉,她止不住的大聲咳嗽起來。 一邊咳嗽一邊急跑,卻怎么都逃不出濃煙的圍繞,就在她六神無主時,突然一陣懸空,緊接著是天旋地轉的頭暈。 她勉強睜眼一看,自己竟是被人倒著抓起,腹部更是被身下那人寬厚的肩膀硌得一陣陣痙攣。 “快放我下來,你是誰……快放我下來……”杜小小用力捶那人的后背,只是對方完全不為所動。 耳旁極速閃過的刺骨風聲,加上倒流到頭頂的血液,讓她的大腦一下子發暈,耳中什么都聽不清,只余下一片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