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據說,姜禾已經走火入魔,時日不多了。” “也不知驚雷刀,最后會落入誰的手里?” “別想了,這時候誰敢靠近她,據說當時索西征、鐘懷遠二人都無法阻擋,何況你我。” “是啊,何況還有辛忱在,巫越教人運了好幾馬車物資去北地。” “我看,姜禾留在北地就不錯,總比最后的日子出來胡亂殺人強。” 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臺上的說書人卻不理會眾人,抿了一口茶,就開講。自信滿滿,一副只要自己開口,眾人就會放下討論,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的神情。只見他道: “關心一人,不如關心天下蒼生。今日我們不提姜禾,也不講哪門哪派,只說這如今隨處可見,讓百姓流離失所,千年難遇的旱災。” 底下響起一片笑鬧聲,有人戲謔道,“說書的,想不到你還心懷天下,難不成有辦法,解了天下人的燃眉之急不成?” 面對挑釁質疑,說書人并不惱,悠悠地道,“大家可還記得,千年以前,無咎祭司的四海將傾的預言,當時滔天的洪水,滾滾而來,正是祭司無咎提出了解決辦法。” 見說書人提起祭司,有人驚疑,“難道,無咎祭司還活著?” 另一人接了話頭,心存希望,“他有辦法,解開如今天下的旱災?” 說書人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無咎已經不在人世,但他的同門,陸公子尚在。大家有所不知,今日的旱災正是年城所致。” “陸公子,可是逍遙三公子之一的陸曉生?” “正是,公子因為無咎祭司的迫害,隱于逍遙門多年,如今見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才不得已挺身而出,向天下人說出實情,年城冰封是姜遲與無咎一手為之。” 有人不信,反問道,“故意為之,犧牲年城百姓,他們為何這么做?” “就是,說不通啊,如今年城就剩姜禾一人,還時日無多。怎么看都不像故意為之。” 說書先生撫了撫胡須,“具體為什么,你們何不去問問年城城主姜遲?陸公子已經算出,他還活著。” 坐下一片嘩然,“什么,姜遲還活著?” 說書人喝了一口杯中茶,肯定道,“正是,想必大家還記得搶走辛忱尸身的黑衣人吧,他就是姜遲。” 姜遲還活著的流言猶如春筍,瞬間在各個大街小巷冒了出來,伴隨著是年城冰封乃自己人所為的說法,有人相信,有人不信。然而無論是相不相信,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尋找姜遲。 只有找到姜遲,真相才會大白于天下。 四方客棧里,陸衡匆匆從外面回來,“公子,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消息傳出去了。” 陸曉生揉了揉眼角,一小只死時,他趁機拿回了神識,可幾天過去,似乎還有些排斥,眼睛時不時會有些疼,“盡快查到姜遲的下落,再把消息散出去。” 陸衡雖跟隨陸曉生多年,但對于他的往事一概不知,此時更是驚訝道,“公子,姜遲真的還活著?” “活著,還有沈年的下落,一并查。” “是,屬下立刻去辦。” 屋子里,陸曉生一邊揉著眼角一邊想,師兄,不惜冰封整個年城,你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拿回神識那一刻,他在一小只身上得到了一些信息,是一段無咎與姜遲的對話,斷斷續續,并不完整。 無咎問,“你當真決定要那么做?” 姜遲肯定道,“當真。” “不后悔?” “絕不后悔。” “那就從冰封年城開始吧。” 陸曉生反復咀嚼這段話,無咎為何要問姜遲會不會后悔?這其中肯定藏著真相,而冰封年城只是一個開端。 至于姜遲還活著,根本不用卜算,尋找辛忱尸身那會他就開始懷疑了。北地之行,他確定無疑。那個摘了北地雪蓮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沈年,腰間藏的是流光劍,而扔石子救她的人,是姜遲。 北地之行,有了共患難,同生死的經歷,昆侖與無垢的關系越發緊密。四個當家人常常窩在一個屋子里商量事情。 “江湖傳言,姜遲還活著,是真的嗎?”鐘懷遠漫不經心問出這句話時,鐘情與索西征下意識對看了一眼,之后笑了起來。 看著大師兄與情jiejie越來越有默契,秦悠心中高興,打趣道,“你們倆笑什么呀?” “西征是不是與我想到一塊了?當日溪水鎮救辛忱的黑衣人,就是姜遲。” “不錯。這個黑衣人不止一次出現在姜禾身邊,武功輕功又好,當時只是隱隱猜測,如今可以確定了。” 鐘情嘆道,“陸公子說的年城冰封是姜遲所為,如果屬實,那么姜遲比姜禾可怕多了。” 鐘懷遠呵呵一笑,“我對年城的秘密越來越好奇了。” 秦悠難得拋開對鐘懷遠的最初印象,開口贊同,“有這樣感覺的,不是你一個人。” 眼前籠罩著一層迷霧,自姜遲開始,上一輩的風云人物相繼出事,秦悠隱隱感覺這其中有著某些聯系,可又說不上來。 鐘懷遠湊近秦悠,一副要去挖寶藏的樣子,“小師妹,我們找姜遲,探秘去。” “沒聽見情jiejie說,姜遲比姜禾更厲害嗎?” “聽見了啊。” “所以,練劍去。” 待秦悠、鐘懷遠一前一后出了屋子,鐘情轉了話頭,“如今旱災越發嚴重,西征可有什么好的應對之策?” “受災的地方越來越廣,救濟無異杯水車薪。要是不下雨,不用等到姜禾斬斷接天鏈,天下就滅了。” “不瞞你說,我爹在世時,曾有個大膽推測,說巫越可能想斬斷接天鏈,引四海水,緩解巫越教的旱災。” 索西想著自年城冰封后發生的事,“有可能,巫越教雖然一直都在抓姜禾,但都是留活口的態度。而巫越,關鍵時刻,還曾出手幫姜禾,真正想殺她的人大概只有穹碧落。” “斬斷接天鏈之后的情形到底會如何,恐怕姜禾也不知道吧。” “鐘情,我打算去找陸曉生,他既然與無咎同門,或許會知道一二。” 見此人又與自己不謀而合,鐘情笑了起來,“一起。” 第71章 被舍棄的 辛忱一覺睡醒, 雙手往上升,一個舒舒服服的懶腰卡在了半道上。 看著自己的左手, 只剩半根腰帶, 姜禾呢?自己明明記得, 睡前,跟姜禾綁在一塊的。辛忱快速翻身坐起, 左右一瞧,笑了起來,這會要問的大概是:我在哪里? 頭上一片天, 身下一片雪原, 空曠無垠, 雪白無邊。嗯,還給了他一條被子,看來姜禾是清醒著把自己給丟棄了。 各種情緒在心中翻滾,希望、無奈,還有別的。對著無盡的雪山,辛忱忽然孩子氣地將雙手放到嘴邊, 大喊了一聲:姜禾! 群山回以姜“姜禾”。 “哈哈哈”, 辛忱大笑了起來。哼, 別以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距離小木屋不過三四里的雪地上,一身紅衣, 赤腳踩地,神情癲狂的姜禾終于攔住了眼前的陌生人。 不置一詞,一記“風卷殘云”是為打招呼的方式。卻被對方化于無形, 雪來時凌厲落時溫柔。 來人一副不屑的語氣,“怎么,你就這點本事?” 姜禾只覺得心中的火燒得更厲害了,頭發絲都是熱的,一記“風卷殘云”緊接在“風起云來”之后,瞬息之間,地上的積雪揚起,裹著空中的飄雪,化為晶瑩透亮的刀劍,以萬箭穿心之勢,襲向陌生人。 只見那人雙手運勢,形成一個圓弧,以氣吞山河,包羅萬象之勢,吞掉了來殺氣外露的萬劍,化為冰棱的雪頓時碎了一地,形成了一個小山丘。 姜禾嘴角揚起,笑意陰森,早在兩招并發的那一瞬間,身形移位,竟是用了卷云袖第四式“卷土重來”,和著前面的兩招,相得益彰,效果驚人。 一時間,就是姜遲這樣的高手,也看不清姜禾的身形與招式,雪地上徒留一道道紅色幻影。 殺氣從四面八方涌來,似有萬人之勢。化解了身前的雪劍,卻來不及回身擋下身后的,一口血噴灑而出,姜遲極力穩住身形不到。 見對方受傷,姜禾才停了手,笑意盈盈,問了句,“如何?” 姜遲擦掉嘴角的血,認真點評,“招式尚可,力道不足。” 姜禾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一氣之下,哪還管什么招式,怎么狠怎么打,姜遲卻再也不接招,一味躲避。 對于逃跑的人而言,輕功是保命的良方。 而對于走火入魔,一心只想殺人的攻擊者而言,輕功是催命符。 姜禾心中怒氣更甚,不斷往上燒,沖上頭顱,沖破云霄。狠招不斷的雙手忽然改為抱頭,整個人在雪地里翻滾起來,五臟六腑血液倒流,頭好痛。 受傷的姜遲不再逃避、躲藏,坐在了姜禾面前,“禾兒,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禾兒?這個世界上這么叫自己的只有一人。細碎的聲音夾雜痛苦,溢出嘴角,“義父。” “義父平日怎么教你的?” “遇事,莫慌,要沉穩。”姜禾極力抬起因為疼痛不斷往下沉的頭,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姜遲卻站了起來,衣袖一甩,“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點藥物,一些刺激就能讓你狂性大發,失去掌控。” 那個坐在身前的人,之后又站起,恨鐵不成鋼的人,真的是義父,是會教訓她的義父。 姜禾忽然高興起來,“義父,對不起,禾兒有負你的期望。” 話落,高興已經轉為內疚。慶幸的是,憤怒漸漸淡了。 “你答應過義父什么?”姜遲不急不緩,問起了年城冰封后的囑托,他倒要看看,走入火魔的姜禾還記得多少。 “斬斷接天鏈,救年城。”姜禾忽然看向自己的雙手,驚雷刀呢?沒有它,自己怎么斬斷接天鏈!一時間又激動起來。 “如今因為一線天,你就做不到了?” “義父放心,禾兒一定能做到。”姜禾雙眼堅定,意識漸漸清明。 “我要是告訴你,斬斷接天鏈你會死,你還能做到嗎?” 這是姜遲第一次把事情攤開,問姜禾能不能。隨后他又苦笑了一下,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姜禾的愿不愿意,她就是不愿,也非如此不可。 剛剛清醒過來的姜禾,發現真的是義父,活著的,就在自己身邊。來不及歡歡喜喜地喊一聲義父,就已經被這句話問得懵住了。 原來義父早就舍棄她了,還遲遲不肯相告。沉浸在被舍棄的情緒里的姜禾,忽然搖頭,不不,這一定是夢。我要回去,回去。 姜遲見姜禾幾乎救要從走火入魔的狀態中走出來,臨門一腳,卻又跌落回去,心底一聲嘆息,語氣卻冰冷嚴肅,“姜禾,想想年城人。” “假的,都是假的。你騙我,你不是義父。”頭又痛了起來,姜禾瘋狂地在雪地里跑了起來。 情形頓時掉了個個,姜禾在逃,姜遲在追,還時不時拋出幾句刺激姜禾的話。 “你就是被舍棄的。” “生來注定,無法更改。” “你被父母拋棄,之后還會被天下人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