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張老太將菜放好坐好了，又開始接著感嘆，“誒，人家孫子還是個大學生呢，要我說，有那樣好的奶奶，教出一個大學生來也正常，你是沒看到那天啊，她脾氣一看就軟，但是孫家人來的時候，一下子就跟母雞護崽子一樣的兇起來了，這要不是真心愛護著家里孫女，能這樣嗎？”

    老頭哼哼哼的點頭，正準備吃飯，就見面前張老太臉上多出了幾分傷感來，“這要是咱家丫兒也能碰見那樣的好人就好了……”

    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聲音也淡淡的，張老太的眼圈卻隨著紅了一圈，筷子放下，連吃飯都沒了胃口。

    老頭看著也有些難過，“行了行了，別想那么多了，吃飯吃飯。”

    張老太低下頭拿筷子，飯桌上沒了她中氣十足的說話，立刻沉寂了下來。

    鎮子上的人都知道張老太心腸好，總是喜歡打抱不平，誰家的女孩子遇上事了，找她準沒錯。

    卻沒人知道，她每次幫了一個人，就總是想著，要是自己那走丟的小孫女也能遇見難事被拉一把該多好。

    她不信佛，卻堅信只要自己這樣一直做好事下去，得來的福報，就能報到小孫女身上。

    可，這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那座漂亮的小房子里面發生了什么，衛奶奶想著那塊rou，一路刷刷刷走回家，還沒進院子，長期沒聞到rou的鼻子就嗅了嗅。

    rou的味道。

    再一看，桌子都被收拾起來了，她頓時絕望極了，看吧，家里的這些蠢貨，有點什么好東西都能被他們給糟蹋了。

    那些rou要是一直留著，能讓明言吃好幾頓呢。

    現在好了，給這些蠢貨吃了，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奶！你回來了啊。”

    衛明言驚喜的聲音響起，他從屋子里走出來，笑著將人拉到了廚房，“我們還以為你要好久回來呢，要不然就等著奶一起吃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出了被放在大鍋里溜著保溫的飯菜，大碗上面，蓋著一層的rou，看著就好吃極了。

    “這是給奶留的。”

    衛奶奶感動的拉著孫子的手，“明言，還是你知道心疼奶，還給奶留rou。”

    果然，還是她的寶貝孫子最親，哪里像是那些沒有良心的。

    衛明言有些無奈，“奶，這些rou是大姐她們一早就挑出來……”

    衛奶奶直接無視，“還是你聰明，隨隨便便寫點什么都能賺錢，要不是你的話，家里哪能吃的上rou。”

    衛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吃溫熱的飯，衛明言就坐在一邊陪她聊天，這老太太倒是十分想將碗里的rou留著給孫子吃，又都被推了回去，她也只好悶頭吃了。

    一邊吃，她還一邊絮叨：“明言啊，奶知道你想著家里，但是你在城里學習難，那邊又處處都要花錢，以后那些錢你還是攢著，等到了城里再花，啊。”

    知道他不答應奶奶肯定還得說，衛明言只好點頭，“這不是我想要孝敬奶嗎？你都多久沒吃rou了。”

    家里很少吃rou，就算是有，也都被這個老太太藏起來給自己乖孫孫兒吃了。

    聽到這句話，在衛明言記憶里，一直都是神采飛揚的衛奶奶神情一點點黯淡了下來，她輕輕咀嚼著嘴里的rou，嘆了一口氣。

    “你爺還在的時候，咱家時不時就能吃上一回rou的。”

    那時候，家里兩個兒子正值年輕力壯，每天干活還不如她家老頭子一張嘴來的厲害，那老家伙賺了錢，就偷偷跟獵戶換了野兔子，一家人悄悄生火擠在一個房間吃，最嫩最好吃的部分，還都被他挑出來給了她。

    她從嫁過來，就一直過得好，以前吃喝都不能由著自己來，那老家伙卻總有各種辦法弄到吃的，帶著她偷偷吃，她懷孕的時候，他也給她弄魚，她吃了魚養的肥肥胖胖的，兩個兒子倒是一點都沒聰明。

    那時候，想吃rou，只要跟老頭子說一聲就好了，哪里像是現在，居然也只能靠著孫子才能吃上rou了。

    她眨眨眼，只覺得嘴里的rou都仿佛沒那么鮮美了。

    “奶。”

    衛明言的聲音突然認真響起，他半蹲下身，拉著衛奶奶的手保證，“我以后一定會多賺錢，賺了錢寄回來，讓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還要穿金戴銀，比村里所有的老太太都要富貴！”

    “你不是說我最像爺爺了嗎？我也要像爺一樣，好好地照顧奶，讓所有人都羨慕你！”

    衛奶奶被哄的笑的合不攏嘴，剛才的那點傷感一掃而空，只以為孫子說的是大學畢業了之后工作賺錢，完全沒有任何的懷疑的點頭，“好，奶等著，奶一定等著。”

    果然，她寶貝明言就是和那死老頭像。

    看看，說的話都差不多。

    衛明言見她笑了，這才也露出了個笑來，“我小時候就一直聽著奶給我講你和爺的事，就一直想著，等到我長大了，也要找一個像是奶這樣的又好又聰明的姑娘，然后和她一起照顧奶。”

    衛奶奶高興的牙豁子都要露出來了，“好好好，奶等著咱家明言成家了和媳婦一塊孝順我。”

    “我想找的媳婦，一定要和奶一樣，又好看，又自信，又溫柔，還特別會持家，最好咱們兩家家境差不多，要不然我怕她看不起咱們家不愿意照顧你。”

    “對，娶媳婦就得娶差不多條件的！”衛奶奶表示贊同，她可從來沒想過讓孫子娶一個大家小姐，她自己雖然自得，但也知道城里人可都看不上他們村里泥腿子的。

    至于什么孫子娶了有錢人家女兒然后可以前途光明之類的，衛奶奶更是想都沒想過，在她的認知里，她孫子那么厲害，就算是不靠著有錢媳婦，照樣可以給國家辦事，為村里爭光。

    祖孫兩個越說越高興，最后衛奶奶吃完的時候，還意猶未盡的聽著孫子保證，“我對婚姻的愿望，就是想要找一個姑娘，我們就像是你和爺那樣，我保護她一輩子，她也想著我一輩子，然后我們再一起孝順奶，等我找到這樣的姑娘了，一定帶回家里讓奶你看看。”

    “好，好。”

    衛奶奶心里高興的不得了，看看這孩子，果然是最像他爺爺的了。

    就連疼媳婦，都和他爺一模一樣。

    她美滋滋的幻想著未來的孫媳婦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怎么也下不去。

    是不是那死老頭子要娶媳婦之前，也跟明言想的一樣呢？

    什么？看不中孫媳婦？

    不存在的！

    明言可都說了，那是按照她的標準找的，那不就相當于是，年輕時候的她自己嗎？

    她這么好，怎么可能會看不中呢！

    第227章 重男輕女家庭出來的

    衛家一片其樂融融, 鎮上的孫家卻過得愁云慘淡。

    孫剛從回了家之后就悶在家中不敢出門，孫母叫他吃飯也得不到回應。

    暗沉沉的屋子里，孫剛將自己藏在被中，一雙眼滿是悔恨的望著地板，他從發現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后，一直都瞞的很好，就連親生母親都不知道半個字，鎮上的人只以為他喜歡到處做生意，卻不知道他是到處找醫生看病。

    可根本看不了，無論他花多少錢，都看不好這個不能為人所道的病。

    后來，娶了衛春樹，他將自己憋在心中的暴虐一股腦的發xiele出來，哪里想得到, 這樣一個被打了連哭都不敢哭的女人，家中居然真的有人為她撐腰。

    現在整個鎮子上都知道他不舉的事，他以后，還怎么見人……

    后悔不已的孫剛完全不知道, 不光是整個鎮子上都知道他不舉, 十里八村的村子里都知道了不少。

    現在這個時候，村子和村子之間都是沾親帶故, 親戚之間互相走一走, 孫剛的事情很快就臭大街了。

    現在鎮子附近的村落都知道，鎮上有一個叫孫剛的, 是個不能圓房還心理變態的人，娶了人家好好地姑娘關起來打罵，打的一身是血，娘家人寧可把聘禮退回去都要讓這兩個人離婚。

    傳話的人往往最后都要加上一句，“這還是這姑娘好命，家里的長輩都心疼，這要是放在那些不疼姑娘的人家家里，就算是打死了，也不會舍得將姑娘接回家來的。”

    這個時候聽著這些話的人都會十分贊同的點頭，“是啊，可沒有聽說過退聘禮的。”

    “這姑娘嫁過去半個月還是黃花大姑娘？”

    “可不是嗎！還是黃花大姑娘呢，白白的遭了這些罪。”

    這些話傳得很快，至于為什么傳這么快，還都是站在夸贊衛家立場的，那就要問問現在每天志得意滿拉著一群老娘們吹牛的衛奶奶了。

    “我孫子那可是大學生，讀了那么多書，最明白國家的心思，你們啊，就聽我的沒錯！”

    “那可不是咋地！我孫子可是說了以后工作賺了錢要把我接到城里去享福呢！”

    衛奶奶現在多了個活計，做鞋墊，是他的乖乖孫子要的，說是住在城里，買的鞋墊都不舒服，想要奶奶多做幾雙他帶到學校里面去。

    寶貝孫子都提要求了，那衛奶奶能不答應嗎！

    反正家里有那么多人呢，她現在就每天坐在家門口的樹下，一邊和村里人嘮嗑，一邊仔仔細細小心做鞋墊給孫子。

    而反觀滿臉神采飛揚的衛奶奶，距離她們村比較遠的一個村子里，矮矮的屋中，則是滿臉愁眉苦臉的老太太。

    她年紀也不算是很老，可因為常年艱苦的生活，頭發亂糟糟的全都花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是像是爬了一臉，此刻正在不可置信的望著來傳話的人，“啥？春樹真的叫人給休了？”

    那是個年輕小媳婦，聽了這話連忙解釋，“方婆婆，不是那人休的春樹，是春樹和他離婚了。”

    方婆子一拍大腿，臉上的愁苦更加重了，“那和休了不是一個意思嗎！誒喲我這苦命的外孫女喲，這好好的被休了，以后日子可該怎么過啊！”

    她正是衛明言大伯娘的親娘，姓方，人家都稱呼為方婆婆的，方婆子也算得上是村中罕見的沒有重男輕女的婦人，生了女兒也和兒子一樣疼，可惜的是她的丈夫沒有這個心思，女兒一大立刻找了媒婆收了聘禮直接將閨女嫁了。

    雖然方婆子當初是十分想要讓女兒嫁到一個村子里方便她們母女見面，但聽說男方家境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絕對沒有自己家里窮，也就放了心。

    兩家離得遠，方婆子又每天忙忙碌碌，去衛家的次數實在太少，也就每次紅白喜事的時候能去上一次，這么多年來，她每次一去，心里的發愁就要加重一分。

    沒轍，閨女生了三個，沒一個男娃。

    雖然她自己心疼女娃，但也不會傻到覺得衛家那老太太也跟自己一樣稀罕女娃娃，而且聽說衛家現在全家都供著二房的男娃，還上了大學，方婆子心里就更加著急了。

    別看現在大家都說那男娃以后肯定給大房幫襯，可等到以后，哪里還好說呢。

    尤其是現在一聽說孫女出了事，那可是被休回娘家的姑娘啊，這以后會過個什么日子，方婆子想都可以想的到。

    尤其是衛家那衛老太，可一點都不像是心疼閨女的人。

    方婆子越想越擔憂閨女和三個孫女現在的處境，一咬牙，起身去撿了一籃子的雞蛋，拎著出了門跟在灶間忙碌的兒媳婦說了一聲，就往衛家村子的方向去了。

    方婆子趕時間也沒吃飯就去的，吃午飯的時間出發，一直走到了晚飯時間，才好懸到了衛家所在的村子里，她過去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在地里忙活的自家閨女，看著閨女滿頭大汗的，心里就是一酸。

    看看，這都什么天色了，周圍都沒人了，還在地里忙，而且女婿也不在身邊，一定是因為家里婆婆給臉色看了。

    她苦命的女兒喲，怎么就這么慘。

    “娘，你怎么來了！”

    衛大伯娘正貓著腰在地里拾掇雜草呢，她今天干的都是清閑活計，這兩天因為春樹要養身子的事，家里另外三個小的成天擠在一塊商量著要怎么賺錢給大姐買好吃的補身子，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鼓搗的，還真的每天都能買回來一些rou。

    本來她還有些擔心兩個女兒年紀太小不適合手上拿錢，但她小心翼翼一提婆婆就拉著臉不高興，說是明言都說了那些錢是他給的姐妹們，他那邊一給，她們這邊一收，讓她的寶貝孫子怎么想？

    大伯娘一直都怕婆婆，也不敢再提，反正兩個女兒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手上有錢也只是喜歡買些吃的回來一家人一起吃，也不妨礙什么。

    今天春草和明言又進城去了，剛才他們本來要回去了，又碰見他們一道回來，說是剛買了rou，要做好還有一會，大伯娘和衛大伯本身就是勤快的，索性就返回地里繼續干活，沒想到干著干著，居然還看見自家親娘了。

    大伯娘活也不干了，歡天喜地的就上去迎接，“娘，你怎么來了？”

    方婆子看著女兒這副強顏歡笑的樣子，鼻子就更加酸了，“娘來看看你，丫頭啊，你現在過得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