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我都回來了,金先生為什么還要跟著一起啊。” 紀夏英心驚膽戰,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以后,先生不會也教導我吧?” 將士露出了個笑,可這笑容看在紀夏英眼里還不如不笑呢。 “紀少爺猜的是,金先生日后將會一直教導紀少爺,陛下說了,待紀少爺考上功名,金先生才可輕快些。” 陛下…… 渾身狼狽的小少年傻愣愣的,“先生……是陛下派來的?” “自然。” 將士看著紀夏英,加重了語氣,“紀少爺不必向姑娘說些什么,陛下既然派來了金先生,就絕不會因為紀少爺一兩句話就讓先生回去。” 紀夏英白了臉,仿若是看到了未來自己在金先生這樣一個嚴厲的師父教導下,被教的整日之乎者也的模樣。 關鍵是這先生還是陛下派來的,雖說是他未來姐夫,但他也絕對不敢像是對待jiejie那般求情啊。 他心里發苦,想到剛才面前人說的話,眼睛又亮了亮,“是不是我只要考上功名,陛下便會讓金先生回去了?” 如果只是考功名的話,大不了努力一段時間,等到考完功名,再好好地去逍遙。 將士微微一笑,沒有將話說死,“陛下只是說待紀少爺考了功名,金先生便會松快一些,旁的就不知道了。” 雖然他話說的不清不楚,但紀夏英已經完全理解為他考了功名金先生就不會再跟著他了。 想想也是,他這樣頑劣,金先生身子那樣差,走兩步咳三聲的,皇上怎么可能一直讓金先生跟在他身邊,絕對不會的。 紀夏英這樣想了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考個功名雖然累,但那些書他其實記下來很容易,只是從前不想廢那個心神而已,為了日后的快活,現在累一些算什么。 想到這里,十五歲的少年滿是風霜的臉上重新露出了自信得意的神情,挺胸抬頭,躊躇滿志的率先走在了前面。 不就是三篇大字,寫就是了! 身后,那領頭將士身邊一直跟著的小兵問了一句,“頭兒,陛下真打算等紀少爺考完功名就讓金先生離開嗎?” 將士忍不住的笑,“哪里,金先生身子不好,膝下又無子弟,我可是親耳聽到陛下跟金先生說要讓紀少爺為他養老送終呢。” “看陛下的意思,像是等紀少爺考取功名后外放做官,讓金先生也跟著去,從旁協助。” “啊?那紀少爺不是誤會了?” “無事,陛下這樣教我的,若是紀少爺日后醒過神來,陛下自然會提起。” 紀夏英滿腦子都是辛苦一時快活一世的美好暢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一腳踩進了他未來姐夫給挖的坑。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一番換上新衣,對著銅鏡左照照右照照,自覺明日不會給jiejie丟臉后,這才心滿意足的開始寫大字。 紀夏英雖然年少頑劣沒怎么學著,但金先生只是教了教,他的字跡便已經顯現了出來,一氣呵成寫了三篇后,紀夏英已經困得快要睜不開眼了。 就在他打算睡覺時,一直伺候著他的下人神神秘秘捧著一本書上前,“少爺,這是芳香閣新出的畫本,奴才已經打開看過了,里面的姑娘真真是個好啊……” 這下人是從小跟著紀夏英伺候的,紀夏英那些愛不釋手的畫本畫冊也都是他找來的,兩人也算得上是形影不離,只有這次正在辦事時突然被一群說是被他jiejie派來的人接走,沒帶上這小子。 紀夏英在被先生嚴厲教導的前兩日還想著這個慣能討得新鮮玩意的小子,后來被教的整日里除了背書就是滿腦子四書五經,詩詞對子,完全將他給忘在了腦后。 現在他一獻上冊子,紀夏英這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個他,他接過冊子正準備翻看,突然想起來明日jiejie就要出嫁,他要是看了一定一晚上激動地睡不著,還是留一留。 那下人看著紀夏英將冊子往枕頭下一塞并沒有翻看的意思,頓時有些急了,“少爺,這等好東西,您不看嗎?” “眼睛都睜不開了還看什么,明兒我再……” 紀夏英剛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的說著,突然見原本這一道跟著他伺候的小子出了門子,神志立刻就清醒了,“誒,誒!!” 那小子根本沒理會身后少爺在喊,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紀夏英懊惱的錘了一下床板,面前獻上春宮圖的下人還不明白怎么回事呢,還沒一分鐘,進了兩個神情冷硬的大漢,直接將人拖了下去。 “少爺,唔唔……少爺……” 紀夏英穿著中衣看著他被拖走了,揉了揉頭。 他怎么就忘了這一茬呢,這些被派來保護他的人,一路上對于所有可能會耽擱他念書的人都是這個模樣。 可憐那個一直挺得他喜歡的下人,估摸著有好長一段時間會被隔離開了。 誒,都怪那三篇大字,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迷糊到忘了讓這人低調點。 紀夏英那小冊子也沒保住,他本來就累了,又沒打開看過,也不怎么覺得可惜,等人都出去了,閉著眼睛睡了個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紀夏英精神奕奕穿好衣服打開門時,紀家已經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了。 紀夏婉穿著嫁衣,坐在屋內,靜靜等待著入宮的吉時。 這些時日的不知所措,到了出嫁這日,突然就沒有那么厲害了,甚至心底還有幾絲平靜。 日后,入了宮門,她便是皇后了。 兩個嬤嬤正在跟紀夏婉講著一些宮中的事務,雖然已經講過很多次,但每一次她都認認真真聽著。 原本一切都是正常進行時,眼看吉時就要到了,嬤嬤們也扶起了紀夏婉,要送她坐轎子入宮時,突然外面喧鬧了一陣,張嬤嬤皺著眉,這小院子里的下人一直都是她管著的,在這樣大喜的日子居然這樣喧鬧,那不是打她的臉,讓主子不信任她嗎? 她正要出去厲聲呵斥幾句,外面進來了個丫頭,臉上還帶著喜意的跪地,“姑娘,陛下親自來接您來了。” 屋子里的人頓時都愣了愣。 晉國歷代皇后,都是直接抬著轎子入宮,到正殿接受冊封,可沒有哪一個是皇上如同平民一般,親自到家中來接的。 紀夏婉也愣了,接著便是恍惚。 他竟然肯為她做到這般地步嗎? 程嬤嬤率先反應過來,喜氣洋洋的道,“這可是大好事呢,陛下看重咱們姑娘才會特地來接,快些給姑娘裝扮好,少爺來了沒?” “少爺早就在外面候著了。” 紀夏婉只要站在那,便有人為她妥帖安置好了一切,她頭上蓋上了蓋頭,被兩位嬤嬤扶著,慢慢走出了院子。 最后,被領著到了弟弟面前,紀夏英蹲下身,將jiejie背了起來。 他再沒心沒肺,此刻背著要送出嫁的jiejie也是唯一的親姐了,紀夏英只是走了兩步,眼眶就忍不住有些紅了。 “jiejie,以后你入宮了,我能進去看你嗎?” 紀夏婉被背在弟弟身上,聽著他帶著不舍的話,眼也紅了紅,輕聲道,“等我入了宮,會向陛下請求讓你入宮見幾次的。” “夏英,jiejie知道你不愛讀書,但你是個男兒,以后也會有妻子,現在jiejie是皇后,可以護你一時,但總不能護你一世,待我入了宮,沒了人再看著你,你也要自己研習,知道嗎?” 紀夏英原本心中的兩三感傷頓時消了一半。 他背著jiejie,苦著臉想,jiejie還擔心他沒人監督,哪里知道陛下早已派來了個嚴厲先生,日日夜夜看著他讀書呢。 等到了府門外,那頂頂華麗的轎子外,馬上騎了個男人。 他相貌英挺,雙目中滿是威懾,單只是看了紀夏英一眼,便讓他忍不住心里害怕。 衛明言看著那小少爺絲毫不吃力的將紀夏婉背了出來,翻身下馬,在眾人詫異的視線下,接過了紀夏英背上的新娘。 周圍人是詫異他這番舉動,但沒有一個人敢出口的,就連紀夏英都只敢期期艾艾跟在了后面,看著當朝陛下將自己的jiejie攔腰抱起,一路親自送去了轎中。 衛明言將人放下時,可以清晰看到紀夏婉雙手已經緊張的握緊泛白,他伸出手,輕輕將那白皙纖細的指頭分開,溫柔揉了揉。 紀夏婉渾身僵硬,她在蓋頭中只能看見一片紅,卻可以清晰聽到耳邊那個男人用著熟悉的好聽聲音溫柔道,“婉婉,我終于光明正大娶到你了。” *** 對于很多貪官污吏來說,他們是連見衛明言一面都不敢的,但對于自從新君登基后受了不少益處的百姓們來說,則是恨不得擠進人群去好好叩拜感恩他們的陛下。 此次衛明言迎娶皇后,無數士兵圍繞著,一路從紀家回宮,不少百姓就跟在后面看著。 皇后娘娘不過一刺史之女,嫁卻妝大大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當那長長隊伍伴隨著吹吹打打,入了宮門時,還有下人在隊尾撒著包了紙的點心,引得小孩子們跟在后面追,就連大人都忍不住也去撿,畢竟這是當朝皇上的大婚之物,他們多少也能沾沾喜氣。 因為一切從簡的緣故,這一次的流程比起紀夏婉從嬤嬤那里聽到的好了太多,她甚至沒有跪下而是就那么站著,聽了冊封。 紀夏婉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跟著身邊嬤嬤,她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嬤嬤離開,手被修長帶著薄繭的大手握住時,才驚覺衛明言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 “我本來是想讓你坐著聽封的,那些老古板們就差拿頭相逼才作罷的。” 衛明言特地用了有些哀怨的語調,果然剛剛還身子緊繃的紀夏婉聽了后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當然知道身邊新君為何要這樣小心,當即紅著臉輕聲道,“謝陛下體恤。” “又忘了。” 衛明言輕柔拍了拍她的手,“該叫我什么來著?上次我教過的。” 蓋頭下,紀夏婉的臉更紅了,她遲疑了幾秒鐘,才低低的叫了聲:“明言……” 張嬤嬤程嬤嬤站在一邊,一臉正直,做著一個完美的背景板。 什么?于理不合?那是陛下疼皇后娘娘,正是叫做龍鳳相諧的! 她們重新再回到宮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一道小心跟在陛下娘娘身后,看著那身形碩長的新君面容含笑,神情溫柔的望向身邊的皇后,兩位嬤嬤面上恭謹,心里十分激動。 看來陛下果然十分看重娘娘,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新婚燕爾,正是一個男人對妻子最體貼關懷的時候,就是要趁這個時候,讓娘娘在宮中站穩腳跟。 衛明言直接帶著人去了太后的宮殿。 “一會兒進去了敬茶就可。” 君王在紀夏婉耳邊柔聲道,“你且忍一忍這蓋頭,我是想明日再讓你見過母后的,但母后在苗城時便一直想見你,這下實在忍不住,我們才來提前敬茶。” 紀夏婉忍住被他牽手的羞澀,“太后為何想見我?” “你是她兒媳婦,她自然是想見你的了。” 衛明言調笑著道,“更何況我將你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母后想見也是情理之中。” 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這樣的話出現在了新君口中,還是讓紀夏婉紅了臉。 很快,就要到了太后居住的宮殿,雖然身邊是衛明言陪著,紀夏婉還是緊張起來。 她小時候聽過不少婆婆兒媳之間的事,迷蒙之間知道一些婆婆大多是看著兒媳不順眼的,更何況她的婆婆,還是當朝太后。 哪知道進了殿,剛剛拜下,紀夏婉便被扶了起來。 耳邊是一個慈和的聲音在笑著說著,“快不用拜了,好孩子,真是累著你了,本來早就該去歇息的,還為了見我走這么遠。” 太后只拉著他們說了兩句話,便依依不舍放走了他們。 紀夏婉心里放下了一塊大石。 太后,好像很喜歡她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