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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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紅著眼灌了一口酒,眼眶發(fā)紅只當是酒意涌了上來,“jiejie叫丫兒,弟弟還沒取名字,落地就死了。” “她娘也吃不飽飯,丫兒餓了也不哭,乖乖的睡覺,我們兩個好不容易把她給當成寶貝的看大了一點,我走的時候,她才七歲大,我還想著,要是當兵的時候能賺點錢就好了,回來能給我的丫兒做嫁妝。” “可等我回去……” 候二拿著裝滿酒的碗抖得更加厲害,“她娘是被刀砍死的,當胸一刀,我去的時候,她臉朝下,都生了蛆蟲……” 衛(wèi)明言眼動了動,偏頭看向努力忍著淚的候二,“你說,當胸一刀?” 候二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他喝了碗中的酒,頭掩飾著淚的垂了下來。 “七年前,剛剛征兵的時候,像是我們現(xiàn)在佩戴的刀,民間根本不得見。” 莫大正在掩飾著擦淚,突然聽到這一句,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了他,“什么意思?” “七年前的時候,晉國還沒有打通跟匈奴的通道,就算是劫匪,也沒有刀可使,多是用的竹棍,如果真的是佩戴的起刀的強盜,洗劫一個什么都沒有的村子,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更何況,村子里面就算沒有男人,女人也剩下了不少,再加上一些已經(jīng)懂事了的孩子,如果強盜入村,混亂之中,怎么也要跑掉一兩個漏網(wǎng)之魚吧。” 衛(wèi)明言敲了敲面前的酒缸,“怎么會大人全部被殺,孩子一個不剩。” “除非她們根本沒有防備,甚至可以說是配合的站在了一處,讓那些人順利挨個殺害。” 莫大神情已經(jīng)開始混亂了,“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村子里的人雖然膽小怕事,但是怎么也不可能站著讓人殺啊。” “更何況,還有孩子呢……她們就算是自己跑不掉,也會拼命讓孩子們跑的。” “是因為,那些人騙了她們。” 候二緩緩抬起了頭,一雙眼通紅的如同惡鬼一般,他望向衛(wèi)明言,一字一句的說著,“是官府。” “只有官府,才能讓這些孩子懼怕,乖乖聽話。” “只有官府,才能佩刀,才能讓村里的人聽話的站在一個地方。” 衛(wèi)明言看著他,沒有說話。 莫大慌亂的看向他的兄弟,“候二,你在說什么,官府為什么要殺了我們村里的人,不是,不是說強盜嗎?” “大哥!” 候二猛地轉(zhuǎn)頭看向他,“你還不肯相信嗎?” “我們村子被上報了那么多人,發(fā)下來的錢,一分錢都不會給我們。” “我們懦弱,我們膽小,不會想著對這些官老爺怎么樣,可他們呢?他們也是這么想的嗎?” “把村中男人全部帶走,只剩下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孩子。” 候二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面擠出來的,他道,“我們走后,那些官府來了人,官兵們帶著刀,也許他們對我們的親人說,要把征兵的錢發(fā)給她們,讓她們帶著孩子一塊來領(lǐng)錢。” “她們對于官府的話當然不敢不聽,還覺得真的有錢,于是領(lǐng)著孩子們,站在了一起,等著拿到我們的賣身錢。” “然后……” “別說了!!!” 莫大渾身顫抖,赤紅著眼站了起來,“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我們沒想著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們不想告發(fā)……” “因為孩子。” 衛(wèi)明言也站了起來,靜靜的看向他,“當時到處都在打仗,各處混亂,人也稀缺,缺的不是干活的人,而是奴隸。” “這些孩子不管是用在什么用途上,都是一大筆錢。” “他們將你們這些男丁帶走,已經(jīng)是大人,會透露出這兩件事的女人們殺死,什么都不懂,只要稍稍培養(yǎng)就什么也不敢說的孩子們帶走,一石三鳥,很劃算。” 莫大整個人幾乎已經(jīng)要崩潰了,“不,不是,我們,我們一直都很聽話啊……” “我們聽話的跟著官兵走,讓我們的孩子在家里等著,就算是知道會回不來,我們也沒有敢反抗……” “那兩個官兵,不是我們殺得啊……” “大哥,你還不明白嗎?” 候二也站了起來,一雙血紅的眼看向了他,狠狠將桌上的酒壇子打在了地上。 “是他們不想讓我們活命!!!” “不管我們聽不聽話,有沒有做錯事!!他們不想讓我們活,我們就不能活!!!” “是皇帝!!根本就不讓我們活!!” “我們當牛做馬!!我們聽話!!根本沒用!!” 衛(wèi)明言摔了手里的酒:“造反吧!” “他不讓我們活,那我們也不讓他活!” 第158章 土匪皇帝(4) 這話一出, 剛剛才起了滿臉憤怒的漢子們頓時慌了神。 “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抄家掉腦袋的!” 滿滿一罐子的好酒灑在地上,引起了陣陣酒香,衛(wèi)明言就站在其中,看向這些除了候二全都被自己的話嚇破膽的土匪們。 “家?你們還有家嗎?” “從前,你們聽從朝廷的話,官府的話,他們要你們生你們便生,要你們死你們便死。” 衛(wèi)明言彈了彈身上的火星子,在火堆旁,他那張英氣十足的俊美面容被火光印照的忽明忽暗,看著就讓人心中膽寒。 “不提死在村中的親人,就光是那些被帶走的孩子們, 不反,你們今生今世都是逃兵,永遠不可能落葉歸根,更別提尋回自己的孩子了。” 他掃視了一圈周圍人, 他們眼中有著畏懼, 更多的,是從出生起就被灌輸?shù)睦砟钤獾經(jīng)_擊的無措與慌亂。 但在聽到衛(wèi)明言最后一句話后, 所有人, 眼中都亮起了光,“孩子……” 可隨即, 這光便泯滅了,有一人低著頭,喃喃道,“怎么可能還找得回來……” “都七年了。” “七年怎么了!” 衛(wèi)明言冷笑一聲,“你們找了,也許找不到,但若是不肯去找,就永遠都不可能尋回來。” “男孩為奴,遭人踐踏,女孩為婢,賣入娼館,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路。” “他們吃苦,絕望的時候,會不會想父母,想要他們的爹爹來救他們,盼望著能夠脫離苦海,在他們想著的時候,你們在哪里?你們被逼得家破人亡,有家不能回,只能躲在這座山上,人不人鬼不鬼。” “不拼,放任自己的孩子們吃苦,你們自己則是渾渾噩噩的守在這里,每天都在擔心官府會打上門來。” “拼了,事成之后榮華富貴,不成則是人頭落地,但我衛(wèi)明言在這里承諾,若是弟兄們跟我一起謀得大事,至少在活著的時候,好酒好rou,尋兒尋女,都不會落下!” 他從懷中掏出了白天兌換的銀兩,丟在了地上,白花花的碎銀子撒了一地,在場的人卻都沒有動。 土匪們僵直著身子,聽那個男人說著,“愿意的,就留下,不愿意的,便平分了這些銀子,自行下山吧。” 下山? 下山能做什么? 他們沒有身份,沒有家人,就算是有銀兩,外面亂成那樣,他們敢拿出來花嗎? 可造反…… 從小到大都被灌輸著皇上是天,要忠君愛國的漢子們實在不敢做決定。 從出了村子,一直跟著莫大候二的土匪們都下意識望向了自己一直聽從的兩人。 莫大還在猶豫不決,候二卻是干脆利落的道,“只要能找回我家丫兒,讓我干什么都行!” “我全家都沒了,這樣茍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就算是真的失敗了,死就死了,正好能下去和我那婆娘見個面!” 有了他這一句話,其中一個漢子也將自己手中的碗狠狠砸在了地上,赤紅著眼,“干他娘的!大不了就是一個死!” 有了這兩個帶頭作用,土匪們一個個的都跟著站了起來。 “好!造反就造反!就算是不成,下了閻羅殿,我也能挺直腰跟我那婆娘說,我給你報仇了!” “干!!” “殺了狗皇帝!殺了那些貪官!” 碗被摔碎的聲音,越來越濃重的酒香,徹底充斥了幾個火堆周圍。 最終,只剩了莫大,還站在原地。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莫大眼睛也早就紅了,莫名的,他想起了自己走前,女兒抱著他的腿,說,“爹爹,萱娘等你回來。” 莫大那時候摸了摸女兒的頭,道,“爹爹答應(yīng)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那滿頭白發(fā)的老母親臉上滿是不舍得淚,還在努力的安慰著兒子,“你去吧,萱娘我照顧著,我們一起等你回來。” 那天,他跪在地上重重磕頭,“娘!我一定會回來的。” 后來,他回去了。 成為了逃兵,他心里又驚又怕,只想著趕緊接了母親與女兒一同逃命,可進了村,一眼便看到了仰躺在地上,眼珠子都發(fā)白了的母親。 她沖著一個方向伸著手,像是在哀求著什么。 莫大那時候沒敢深想,可現(xiàn)在想來,她是,在哀求著那些人不要將萱娘帶走啊…… 火光印照在莫大臉上,他抹了把臉上的淚,抬起頭,沙啞聲音道,“大哥,只要你真的能幫我找回我的女兒,我莫大,就算是出生入死,也有跟著你干!” 衛(wèi)明言將在山下買的宣紙筆墨鋪在了那兒,“候二,你先過來,告訴我你女兒長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沒有胎記之類的東西。” 候二眼中還帶著淚,聽了連忙上前,“她叫丫兒,我走的時候七歲,今年十四了,眼睛隨了她娘,很大很亮,右眼角底下有顆痣……” 雖然過去了七年,但對于他們來說,哪一天又沒有在懷念自己的妻兒呢,因為衛(wèi)明言說明了胎記才是最重要的,候二又補充了一句,“丫兒左手臂內(nèi)側(cè)有一道疤痕,小時候被燙傷的,大概這么大……” 他比劃著,其他人就跟在身后等著排隊,每個人都沒說話,仿佛生怕打擾了正在聽著候二聲音記錄的衛(wèi)明言,但每個人眼中都有了除麻木之外的東西。 一個個的漢子上前。 “我兒子三歲,現(xiàn)在該是十歲了,他腦袋很大,大腿里面有個紅色胎記……” “我兩個孩子……” 有明顯胎記的,小心翼翼又懷揣著希望的說了,實在想不起來有沒有的只能懷著懊惱,將孩子的長相仔仔細細說了出來,有時候說完剛走到一邊,就又急急火火的重新回來糾正剛才自己說錯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