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板的條件，可惜了……”

    衛父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惜，尤其是，在他剛剛收到兒媳婦懷孕的消息后。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明言，你好好照顧樂樂，她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我回家的時候買回來，好好好！！我現在不忙，現在就去超市買著送回來。”

    “爸，不著急，你等晚上下班了順道帶回來就行，這還上著班呢。”

    “沒事沒事，我下班有點事，還是現在帶回去好。”

    聽著那邊衛父克制不住的歡欣，衛明言掛了電話，無奈的沖著身旁妻子一笑，“爸高興壞了，估計一會就帶著一堆東西過來了，我得趕緊去把冰箱滕開，他一有什么高興事買東西就停不下來，別一會再放不下了。”

    宣樂樂雙手下意識的放在小腹，嘴角也是克制不住的上揚，“明言，你說這個孩子，他會長成什么樣子呢？”

    “嗯……女孩就像你，男孩就像我，我想要個小姑娘，和你長得一樣的，聽外婆說，你小時候長得特別可愛，笑起來簡直能讓人心都化了。”

    宣樂樂忍不住的笑，“爸也是這么跟我說你的，說你小時候總是板著個臉，可酷了。”

    她想著小一號的衛明言，心就忍不住的軟了下來，手輕柔撫摸著肚子，“我倒是希望是個小男孩，和你一樣的，等他長大了，你就可以教給他好多東西，讓他成為像爸爸一樣的人。”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們的寶貝。”衛明言一邊從冰箱里面拿出東西，一邊探出頭來邀功，“看我多有先見之明，裝修的時候就想好了要布置一個嬰兒房。”

    兩個人明明結婚的時間也不算短，卻還是如同新婚時一般甜蜜，今天無論是做什么，臉上都掛著笑。

    要不怎么說知子莫若父呢，衛父一路上都是走路帶風，直接開車去了超市，買起來簡直停不下來，等到他大包小包的開著車回了自家小區，正好碰上宣姥姥在黃昏下遛狗。

    宣樂樂最近賺了不少錢，和她相比，衛明言倒成了家庭煮夫了，好在兩個人都不在乎這些，她和衛明言一起買了房，又商量著給宣姥姥和衛父一人買了一套。

    兩人都是會圈錢的主，這三套房子都是全款付賬，樓層又是一層三家住戶，又專門買的一層，衛明言與宣樂樂夫妻兩個住在中間，宣姥姥腿腳不靈便，住在離電梯間近的左邊，衛父住右邊。

    衛父本身不缺房子，但他就是喜歡這種跟兒子兒媳以及衛姥姥住在一起的感覺，因此一家五口基本上每天都是一起吃飯一起早起然后打完招呼各自去忙。

    不對，現在是七口了！

    宣姥姥之前雖然痊愈，身體看著康健，還是虛弱下來，也不能往遠的地方去了，連坐車都盡量少坐，她又是個不識字的老太太，一個人待在家里除了看電視別的什么都干不了。

    衛父就托關系找人買了一條溫順的狗，這條狗經過訓練，乖巧懂事，還會應急求救，宣姥姥對這個可愛的小家伙愛到了心里去，自從有了它，每天都要帶著下樓轉上幾圈，天天三丫三丫的叫著，仿佛真的當成了女兒一般。

    她現在身體病痛盡消，又遠離那些人，還有三丫陪著，心情好，笑容也就多了起來，在小區這些老太太中人緣是最好的一個。

    這天宣姥姥和一群老太太一起聊了一會天，又帶著三丫在花園內側溜達了兩圈，就準備回家去了，結果沒想到這么巧碰上了雙手幾乎都要提不住東西的衛父。

    “怎么買了這么多啊，快點來卸下來一點我幫你拿。”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宣姥姥也已經完全和衛父熟了起來，直接就上去幫忙，三丫就乖乖的跟在后面，用著一雙溫潤的大大杏眼搖著尾巴看向衛父。

    “沒事沒事，不沉，馬上到電梯了，走，咱們一塊回去吧，樂樂懷孕，是要好好慶祝一下。”

    “啥？樂樂懷孕了？”

    宣姥姥當即就愣在了原地，接著，那雙已經渾濁的老人眼中，一點點的生出了喜意。

    她手先是無措的在身上搓了搓，像是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接著，那張因為長期勞作而比實際年齡更加蒼老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

    “那，那俺們得趕緊回家去！”

    她在e城生活了這么長時間，入鄉隨俗，也學會了一口不怎么標準的普通話，這么一激動，鄉音忍不住就又露了出來。

    三丫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這股喜悅，搖晃著尾巴，撒歡一般的，在前面帶路。

    當晚，衛明言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來，外婆，這道菜我新學的，又有營養又軟乎，最適合您了。”

    作為孫女婿的衛明言將菜放在了宣姥姥面前，老人家這一晚上都樂的牙不見眼，聽了連聲應下，“誒，好，好，快坐下吃吧。”

    “爸，這是你喜歡的辣子雞，要多辣有多辣。”

    衛明言又將另一只手的盤子放在衛父面前，沖著他擠眉弄眼，“恭喜你當上爺爺。”

    衛父笑呵呵的，“也恭喜你當爸爸。”

    宣樂樂被好好安置在座位上，看著衛明言從廚房拿了牛奶給她喝，她現在幾乎是全家人的寶貝，動一下都有四雙眼盯著。

    ——三丫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盯著，但主人們看女主人，她也就跟著看了。

    這頓飯所有人都吃的眉開眼笑，不光是因為衛明言的廚藝，還因為，家庭新成員。

    一頓飯吃完，一家人坐在舒適的沙發上，電視里面播放的是宣姥姥最喜歡的老電影，宣樂樂腰間被墊了一個軟枕靠著，衛明言刷了碗出來。

    “爸，外婆，我想帶著樂樂回村祭祖。”

    他溫柔的回身看了一眼妻子，認真道，“樂樂懷孕，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告訴岳父岳母一聲的。”

    “是該去，是該去的。”

    衛父表示同意。

    反倒是宣姥姥，神情有些黯淡，她看向正在客廳里面對著玩具球玩耍的三丫，蒼老聲音道，“這次，我也回去看看吧。”

    “可是您的身體……”

    “沒事的，醫生不是說，我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嗎？只是幾個小時的車程，不礙事的。”

    她老了，沒多少日子好過了，雖然有著三丫陪著沒那么多難受，可午夜夢回見，還是會想起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女兒，還有那個憨厚的女婿。

    “外婆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吧，我把車開的慢一點，路上少點顛簸。”

    衛明言拍了拍一臉擔憂的宣樂樂的手，對宣姥姥的決定表示了贊同。

    宣樂樂對村中人持厭惡態度，每次回去給親人上墳都是直接開車上去，直到現在，那些人都不知道，所謂包下那座山的大老板，其實是宣家的女婿。

    現在，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了。

    順便，還能順順宣姥姥心里這口已經不平了許久的怨氣。

    第108章 裝逼版富二代（20）

    貧窮的小山村依舊貧窮。

    雖然當初賣山的錢每一家都分得了兩千塊, 但這兩塊錢再怎么耐用，也還是會花完，當第一戶人家將這筆錢用完后，習慣了坐吃山空的他第一反應不是去賺錢，而是責怪邱五家。

    如果不是他們死活不肯挪墳，那這兩千塊就會變成兩萬五，又怎么可能這么快花完。

    這么想的人不止他一個，再加上他們試圖強行挪墳那天晚上邱五與老婆擺出了仇視敵對的姿態，盡管這是因為村中人要挖他們兒子的墳。

    但這些人不會這么為邱五夫妻開脫，他們只會想，曾經邱五不是也這么對待宣家的嗎？

    宣家當初還是他的恩人，他都可以這么做，那么他們為了大家的利益，又為什么不可以呢。

    邱五家現在在村中地位是和曾經的宣家差不多的, 甚至要比宣家更加差。

    當初宣家之所以會被村中人敵視，原罪就是宣家女兒的美貌。

    還未成年的小姑娘，如同青葡萄一般青澀誘人，純天然的美麗沒有吸引來善心的人, 反而惹來了一個二流子的覬覦。

    第二個罪, 就是宣家沒有男人保護。

    宣姥爺早早去世，小姑娘出事的時候, 宣mama也還沒有和宣爸爸在一起, 在村中人看來，她們一家三口, 三個女人里面有兩個都是勾引自己丈夫眼光的狐媚子。

    這些愚昧而又惡毒的女人們從來不會去想宣家姐妹愿不愿意被男人們用這樣的眼神看待，也不會去想什么都沒做卻憑白招惹了一群閑話的兩個女孩該有多么難受。

    她們在宣家姐妹身上發泄著沒日都要做著苦力的難受，同時也在找尋著優越感。

    長得好看又怎么樣，還不是被村里人不喜歡。

    年長的嫉妒宣姥爺在世時對宣姥姥的疼惜，那是她們所沒有擁有的，年輕的嫉妒自己喜歡的，或者自己求不得的男人們忍不住將目光落在這對姐妹花身上。

    她們不會想著提高自己，只想著要將比自己強出太多的人按下，永遠不可以冒頭。

    宣姥姥離開了村子里很久才被人發現，但他們那時候只顧著高興自己憑白拿了錢，怎么還愿意管一個老太婆的生死，就算是她真的氣死在了家里，那也不關他們的事。

    最后，還是飽受村中人欺壓的邱五找去了村長家里。

    這段時間所經歷的，已經讓這個從來都是挺胸抬頭的男人變了個氣質，他縮著腦袋，眉眼低垂，就連說話都下意識的放輕。

    “村長，宣家的老太太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了……”

    這個曾經要多囂張有多囂張的漢子此刻囁嚅著嘴唇，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你去她家里看看吧。”

    至于為什么自己不去，邱五不敢去。

    這段時間村里人的針對讓他壓力很大，深夜的時候，躺在床上，聽著一邊妻子不安的夢話呢喃，邱五就會開始想，宣姥姥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被全村人孤立，被抹黑中傷，甚至就連睡覺都不安穩，邱五不是多么堅強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失去了一個兒子之后猛然爆發。

    如果不是小兒子現在還在，他甚至想到了去死。

    至少，也不用像是現在這樣，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活也就算了，還要時刻感受著村中人的冷漠。

    他的孩子在村里已經徹底沒有小孩子跟他玩了，曾經那么活潑的孩子每天只能蹲在院子里看著螞蟻。

    很多事，不到了自己身上，沒有感受過那種殘酷，是真的不能理解其中的悲慘。

    曾經邱五是施暴者，他沒有覺得愧疚，也絲毫不覺自己錯了。

    可現在，當他自己感受到后，他就開始想，當初那些也曾經被他這樣對待的宣家，那個時候又是什么感覺呢？

    他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晚上開著窗，他睜開眼就可以遠遠看到那座墳山。

    那個位置，是正對著宣家夫妻的墓。

    也許是麻木了，邱五居然不害怕了，他開始回想，曾經的宣家女兒。

    他小的時候成了孤兒，村里沒有人愿意幫他，只有宣姥爺帶他回了家，給他吃飽，還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拿來給他穿著增寒。

    宣姥姥那時候還是一個慈祥的婦人，盡管自己家也很困難，依舊溫柔笑著端來了飯菜，給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吃，那個時候他感激的吃著熱騰騰的飯菜，心里想著，等到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報答宣家。

    后來，后來……

    他親眼看著宣家的女婿淹死，看著宣家女兒跳進河里，看著宣姥姥抱著剛剛出生幾天的女嬰痛哭不已。

    那個時候，宣樂樂需要奶水，宣姥姥抱著她，挨家挨戶的找在哺乳期的女人買奶水，可她出的錢太少了，宣家兩個頂梁柱的去世給這個本來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蒙上了一片陰影，村里人都是看錢的，當然不愿意幫助她。

    宣姥姥去的最后一家是邱五家，他的妻子剛剛生下孩子。

    可把奶水分了宣樂樂，他自己的孩子也會少吃一半，那是他的兒子，那么小，那么乖……

    邱五選擇閉門不見，他那時候沒想那么多，現在回想起來，全村人誰都有資格不管宣家，可只有他沒有。

    后來，他小小的兒子長大了，會叫爸爸，會叫mama，他開始學走路，上小學，上初中。

    然后，淹死在了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