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孟聽伸手去掰他手指,她小臉粉嘟嘟的,神情嚴肅搖頭:“好了,沒有親,什么都沒有,他就是幫我拿開雪花。你看錯了。” 江忍沒忍住,終于笑了。 月光清冷,他眼里卻盛滿了溫柔。 “孟聽。” 孟聽悶悶道:“嗯?” “別騙我。”他低聲道,“我受不住。” 這次真沒騙他,她沒和徐迦有什么。她點點頭,鄉下最后一盞燈也滅了。夜晚漸漸變冷,她必須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孟聽問他:“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借了輛車,待會兒開車回去。” 孟聽知道他神通廣大,然而他身上酒味這么濃。她想起上次江忍開車撞樹上,額上的疤現在都有淡淡的痕跡。她領教過江忍的不要命,忍不住道:“你讓人來接你吧,喝了酒別開車。” 他撩開她臉頰上的發,眼里全是笑:“好。” 江忍說:“那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 孟聽一點都不想答應,她氣鼓鼓道:“那你開車吧。” 江忍笑道:“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蟲鳴聲靜了。 春風拂面,淺淺的溫柔。 孟聽垂眸,長睫蓋住茶色的眼瞳:“不好,很近,我自己走。” ~ 四月下旬,確定外公以后都不會再去坡上。孟聽也收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她身上穿的是許久以前外婆給mama縫制的新衣。 白色盤扣小衫,棕色的半身裙,一雙黑面布鞋,上面繡了一只嫩嫩的蜻蜓。 曾玉潔的制衣好手藝傳自于外婆,外婆手巧,布鞋也是她納鞋底、繡鞋面一點點縫的。可惜當年曾玉潔沒有穿上就離開了家。 孟聽把身上的錢除了車費都留了下來,壓在枕頭下面。然后背上包出了門。 外婆忍住了眼淚,摸摸她的頭:“穿這個回去會不會被人笑話?” 畢竟二十年前的審美了,她們城里的小姑娘肯定不興這一套。 孟聽笑著搖頭,她分外愛惜身上的衣服。它們都很漂亮。 外婆知道她還要回去念書,扶著外公送她到鄉村口。只能依依不舍放她離開。孟聽說:“我以后每個月都給你們打電話,外婆回去吧。” 她得去鎮上坐車,然后去機場。 等她到達鎮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江忍早在那里等了。 梨花小鎮并不繁華,他穿一件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怕她一個人走了,在車站等了好幾天,閑得無聊和賀俊明他們打游戲,來來往往許多人都在看他。靠近他他脾氣躁,讓人離遠點,別挨著他,簡直成了這幾天車站有名的一霸。 他不理人的時候很傲,那身衣服一看就值錢。活脫脫的有錢人,他穿這一身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 然而她現在沒法直視他,一想起他的衣著,她總是想到他從魚塘里跳上來,生著氣背了外公一路,然后冷冰冰問她他難道不用穿內褲的事。 這壞蛋第一次這么狼狽吧,也虧得他厚臉皮。 孟聽忍不住彎了彎唇。 車站人來人往,嘈雜的人聲沸騰。客車和大巴啟動,在空氣中揚起一陣濃灰的尾氣,喇叭聲陣陣。其實更多人,最后都沒看江忍。把目光移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收不回眼睛。 那年她十七歲,白色小衫,肩膀繡了一朵嬌艷的梅花。 黑色半裙優雅,孟聽穿著這個年代的人都不會再穿的布鞋,小蜻蜓鮮活,振翅欲飛。 所有人都會認為土的裝扮,她卻穿出說不出的美。她茶色的眼瞳像是雨后的天空,干凈明亮。因為長得純情,穿這身漂亮到不行。 說她是拍戲的大明星都有人信。 江忍抬起眼睛就看見這一幕。 以后許多年都沒法忘。 他和凡塵俗世許許多多人都一樣,或許性格有所不同,然而普普通通。那時候他就蹲在角落里百無聊賴打游戲,盼著她能來。 身邊吃泡面的、打呼嚕的、哄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里一瞬間失了色彩。 她背著書包,穿著小衫布鞋,笑盈盈在人群之外看他。 梨花小鎮白色的花落了遍地,車站旁老舊的居民樓垂下爬山虎。嫩綠的枝條成了她的布景。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力到震顫。 一聲又一聲。 像是生病了,又像是病好了。 游戲里cao縱的小人早就死了,賀俊明在網絡那頭凄凄慘慘一個人被對方群毆抱頭鼠竄。他眼里卻只有她。 漫天梨花,郁郁蔥蔥的爬山虎。 十七歲的她。 這一幕成了他有關青春的所有回憶。 這個好難追好難追的漂亮少女。讓他曾在數個冬夜想起她疼得心緊縮窒悶。 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 卻又在下一秒看見她笑時,忍不住心動到發瘋。他就是不長教訓。 媽的,她沖他笑,甜死了。 第42章 修羅場 江忍第二次坐上這種大巴, 路上偶爾凹凸不平,全車人都跟著一起顛簸。 江忍非要和她坐一起, 唇抿得死緊。一言不發。 孟聽知道他暈車,想來都有陰影了。 她憋住笑意, 從書包里拿了一個外婆給的橘子遞給他:“吃了這個會好受點。” 他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孟聽害怕他這樣的眼神, 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窗外了。 好在機場并不遠。 江忍不知道她哪天走, 他壓根兒沒票。然而有錢好辦事,他幾乎才去機場, 黃牛就把登機牌給了他。他們傍晚的飛機。 上一次孟聽坐飛機的時候是白茫茫的天空和云朵, 這一次是深邃的夜晚。 江忍和她位置并不挨在一起。她身邊是個四十多歲畫著濃妝的女人。 江忍和她商量:“換個位子行不行?” 濃妝女人白了他一眼:“不行。” 江忍冷下眼神, 他這樣子有點兇。女人一股子潑辣勁:“怎么的?這位子是我的, 你想要就要啊,老娘就是不給你, 你難不成還想打我。” 江忍看孟聽一眼, 她別過頭看向飛機外面。肩膀輕顫, 她在笑。 他也笑了, 摸出錢包, 數了機票錢給那個女人。沒一會兒那女人高高興興和他換了位子。 飛機起飛一小時,身邊的少女依然垂眸在看飛機上提供的雜志。頭頂一盞微弱的光。 她很認真, 似乎身邊并沒有他這個存在。 江忍蓋住她的書。 她這才轉頭看他:“怎么了?” “你不困嗎?” 孟聽其實有些困, 但江忍在旁邊, 她睡覺總覺得怪怪的, 于是她搖搖頭, 輕聲回答:“不困。” “不困也別看書,燈光太暗對眼睛不好。” 他說這話簡直太稀奇了。 然而下一刻,江忍伸手把她腦袋按自己肩上:“睡!” 孟聽氣笑了,她才不靠他身上。她坐直身子,嚴肅告訴他:“不困,不睡。” 她重新看膝蓋上面的安全常識。 飛機上安安靜靜的,睡覺的人居多。 江忍突然單手撐在她身側,把她圈進懷里,卻沒有碰到她,只是低眸看她。 他們靠得那么近。 孟聽后背抵著座位:“你做什么?” “孟聽,我在賓館住了一周,在車站那破地方等了你七天。你說我想做什么?” 他眼里黑漆漆的,燃著一把燒不盡的火。 他喉結動了動,小聲在她耳邊道:“你給我親一下成不成?” 孟聽臉發燙,她用雜志蓋住自己的臉。使勁推他:“不行,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江忍正常不了。 他總覺得這趟來梨花村太不真實了,他在心里堵了那么久的一件事,輕輕松松就解決了,他心里不踏實。 他這個人壞,以己度人,總覺得別人也是壞心眼。 分是分了,不還有復合的機會嗎?她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她好漂亮,也很溫柔能干。她越好,他就越抓不住。越靠近h市,他就越怕她和徐迦“死灰復燃”。 江忍說:“該有半小時到h市。” 她把雜志下移,只露出一雙清澈看他。燈光下濕軟,他板著臉嚇她:“回去了也不許和徐迦說話,不許復合,聽見沒?” 孟聽不喜歡這個姿勢,只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