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才意識到跟兒子這樣說不好，點著兒子的腦門斥道：“行了，把眼淚擦擦，別管為什么了，你只要記著以后把她當成小保姆就行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徐老二那個死玩意，竟然和這小丫頭的親媽又搞到了一起。

    她無意中看到過一回，那女人長得年輕又漂亮，她當時氣得想沖出去罵他們這一對狗男女，可是她還帶著寶樂，她不能讓寶樂知道他爸的丑行。

    知道他坐牢就跑得無影無蹤，看他掙錢了就又回來找他，這對狗男女還以為她不知道呢？

    她一直隱忍不發，就是因為錢都在老二手里把著呢！她要是作鬧把老二惹翻了臉，再把她攆出去，那豈不便宜了那對狗男女！

    看這回老二坐牢，那個女人還會不會等他出來往他身上貼？

    她心里固然恨徐家不肯幫忙，但又有些變態的快意，坐了牢看還有誰往你身上貼？

    “mama，什么是野種？”寶樂小手把臉蛋擦得黑乎乎的問。

    “這不是你小孩該知道的，你就知道，她親媽不是好玩意，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就行了。”王麗君把對徐老二的怨恨和對那女人的恨意全都撒到了丫丫身上。

    打開門喊丫丫，“趕緊給你弟弟洗臉去！把那地擦一擦，一天天的就知道吃閑飯，沒看我一天都要累死忙死了嗎？”

    寶樂不懂什么是野種，可已經大一些明白一些事的丫丫卻臉色煞白，原來，這就是她不受待見的原因嗎？

    小時候的印象已經沒有了，從有記憶里起，就是做家務，挨打受罵，帶弟弟，她還以為是mama重男輕女，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她不敢吭聲，幫弟弟洗了臉，在衛生間里，寶樂好奇的歪著頭看她，“jiejie，mama說你是你親媽不要的野種。”

    丫丫愣在那里，直到寶樂跑進屋，她還在那發呆。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mama不喜歡她，也常打罵她，可她從來沒有這樣切膚的疼痛感：mama不再是她的mama了，親媽不要她，連弟弟也不再喜歡她了。她該怎么辦？

    丫丫一晚上輾轉反側，第二天一早上趁著mama和弟弟睡覺還沒醒，把心一橫，偷拿了家里mama包里的二百多塊塊錢，坐上公交車直奔火車站。

    她要去找奶奶。

    以前回去老家，奶奶雖然更喜歡弟弟，可對她也是很好的。還有三叔三嬸，每回好吃的都會給她留一份，給她買過年的新衣服穿。

    老家在什么地方她記得牢牢的，先坐車去沈城，然后倒車回老家，除了路上遠一點，人多一點，一點也不難。

    小丫頭神情嚴肅，心里給自己打著氣：她都回去過好幾回了，就是坐火車，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敢打電話給奶奶，她怕打了電話奶奶會不同意她回去。她也怕奶奶告訴mama，mama把她揪回去再打一頓。

    丫丫覺得自己一定要跑，再不跑她會被mama給打死的。

    她不想讓人叫她野種……

    平時王麗君為了面子，打她從來不會在旁人看得見的表面，所以她的小臉還是光溜溜的。外面的衣服也都是合體的，雖然都是地攤貨，可看著這孩子還是干干凈凈的招人喜歡。

    丫丫從小就看人的臉色長大，想哄人的時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樣，她記得坐火車是要火車票的，可她太矮了，她低頭看看自己，一連打聽了好幾個人，才確定去沈城的車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開車了，現在正在檢票。

    她靈巧的在人群里擠來擠去，跟人家說“我mama在前面呢”，鉆到前面緊跟在一個大娘身后上了火車。

    列車員以為她是跟著前面的大人，她長的又矮，沒有票上車也能補票，就沒在意把她放過去了。

    臨近春節，火車上人很多，她又沒有座位，擠在人群里怕被人注意，每隔一個來小時就聰明的換一節車廂。

    有人問她你家大人呢？

    她就會指指另外一節車廂，“那邊呢！”

    等到了晚上，車上的人少了很多，擠站了一天的小姑娘終于受不了，她咬著唇想了半天，以前聽說過有小孩被人拐進大山里賣了的。

    雖然沒有人疼她，可她還是不想被人賣進大山里……

    她去找了列車員，聰明的撒了個謊，“我爸爸mama把我送上車，讓我去沈城我奶奶家過年，叔叔，我沒買著座位，我站了一天了，好累啊……我都一天沒吃飯了，叔叔能借我一些嗎？我下車找到奶奶就還你？”

    她兜里還有二百多塊錢，可她沒敢花，下了車還得倒車呢！萬一她找不到奶奶呢？

    小丫頭想得還挺長遠的。

    聽說大爺大娘家就在沈城，可她不知道在沈城的什么地方？而且爸爸一說起他們就痛罵個不停，想必大爺大娘也不會喜歡她，不會收留她的。

    她可憐巴巴的看著列車員，眼里是要掉不掉的淚珠，列車員瞬間就心軟了。

    不僅幫好在列車員休息的車廂里安排了臥鋪，還給她買了飯，其余車廂的列車員輪休的時候輪流給她買飯打水，還問她奶奶家住在沈城什么地方，她安排人下車送她回去。

    從沒感受過溫暖的丫丫哭了，這回不是因為挨打受罵，不是因為被虐待，而是被人關心，有人愛護的滋味讓她覺得她跟這些叔叔阿姨們撒謊太可恥了。

    “對不起，叔叔，我撒謊了，我騙了你們。”丫丫哭得不能自己，“不是我爸爸mama送我上車的，是我偷著跑上來的。我爸爸坐牢了，我mama天天打我，我想去找奶奶……”

    她把兜里的錢都翻出來，“我還有錢，我想留著倒車，我奶奶家不在沈城，從沈城還要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對不起，這些錢還給你們，謝謝你們，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聽說丫丫是偷跑出來的，大家就為她著急，“你這孩子，這多危險啊，萬一出點事可怎么辦？”

    “幸好她聰明知道找列車員幫忙，要不然……”

    “你家在哪？電話號是多少？你mama要是發現你不見了，該多著急啊？”對于她說的mama天天打她，并沒有多少人在意，有些當母親的脾氣當了，會打幾下罵幾句孩子，可孩子卻嬌生慣養慣了，一點委屈就受不了……

    丫丫嚇得直往后縮，這一刻她都后悔不該說出實話的。

    “我不回家，我要去找奶奶。”

    “不送你回家，可是要給你mama打個電話，免得她著急。”

    丫丫還是搖頭，低著頭黯然道：“我mama說我是野種，她不會著急的……”

    ☆、第七百七十三章（11月13日第二章）

    列車員們面面相覷，眼前瘦弱的丫丫茫然無助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很心酸。

    大家沉默了一會，一個心細的阿姨問她：“你不是親媽？”

    “不知道。可能不是吧！”丫丫猶豫了下說：“昨天晚上mama跟弟弟說的，我聽見了。”

    所以她今天一早就跑出來了？

    那阿姨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幾歲了？”

    “十二歲。周歲十一了。”丫丫不懂問她幾歲干嗎？

    大家又都默然，十一歲的孩子，瘦巴巴的看著頂多十歲。難道真是后媽虐待她？要是這樣，那是不能送她回家。

    “你奶奶家住在哪里？”大家伙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孩子送到她奶奶手里。以后如何，他們是幫不上的，但把孩子平安送達還是能做到的。

    丫丫小小聲的說了，“你們不會把我送回家吧？”

    “我們連你家在哪都不知道，當然不會了。我們會找人幫忙送你去你奶奶家。”那阿姨摸著她的頭發，憐惜的說：“以后不要再亂跑了，這樣很危險的，外面有很多壞人。要是你不愿意回家，就好好跟你奶奶說。”

    丫丫小小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謝謝叔叔，謝謝阿姨！你們真好！”

    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小丫頭就感動得不行，這些人心里看了都挺不好過的。

    ……

    老太太手里還拿著聽筒，失魂落魄的在那站了半天，直到鐵柱媳婦過來叫她，她才老淚縱橫的抹著眼淚，“這是覺得我老了，瞎了，拿我當傻子糊弄呢……”

    人都已經判了，再鬧又有什么用？老太太上來那股倔強勁，“我明天早上就回家，我不在家礙眼。”

    鐵柱媳婦慌了，勸道：“您可不能走，你這走了，鐵柱回來非得罵我不可。奶奶，您有什么事，你跟我念叨念叨，說出來心里就好受了。”

    老太太目光直不愣登的看著她，看的她心里毛毛的，老太太移開目光，“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們都是一伙的，都拿我當傻子呢！”

    鐵柱媳婦害怕極了，“奶奶，我沒有，我不是……”也不知道剛才打電話那邊都說了什么，讓老太太反應這么大？

    “奶奶，我二叔那邊的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抹著眼淚只是念叨著要回家，要回家，鐵柱媳婦輕言細語的一再問，她才哭道：“你們都糊弄我，我問你，那天你大娘是不是答應我說，找你讓你二大爺早些放出來？”

    果然因為這事。

    鐵柱媳婦想了想，把老太太和大娘的對話學了一遍。“我記得大娘是這么說的。您也同意了的。”又補充了一句“請律師很貴的，請好律師更貴。不過這錢花得值！也不知道二大娘那邊請好了律師沒有？”

    老太太一聽傻眼了，敢情不是兒媳婦騙她，而是兒子在中間搞鬼。“請律師有啥用？這事還得你大爺出面才行。”說完想到兒媳婦的話，眼淚又落下來了，“晚了，啥都晚了，你二大爺已經判了，三年，三年啊！我的兒啊，可憐的兒啊，你說說你咋就這么糊涂呢……”

    鐵柱媳婦聽了竟然覺得心里一直提著的石頭落了地，雖然這么想很不應該，可她覺得，離過年還有幾天，老太太要鬧要作的趁這幾天，然后過個踏實年……

    就是老太太年紀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想開了。

    鐵柱媳婦還是小看了老太太，這老太太，一輩子都在作與鬧之中度過，有些事沒發生時會哭天抹淚，可真要發生了，她比誰都剛強。

    老太太在屋子里哭了一會，鐵柱媳婦想了又想給大娘打了個電話。

    林彤聽說竟然判了三年后也愣了一下，“不是說得年后才能判嗎？怎么這么快？”

    鐵柱媳婦當然不知道，林彤告訴她：“你把這事跟你公公婆婆說一聲，別的你就不用管了。老太太那沒事，你晚上幫我盯著點，要是萬一有啥不好你趕緊告訴我。要是到明早上，你奶奶要是沒事了，那就沒啥事，不用惦記了。”

    又囑咐她：“我明天早上走，你六點左右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

    鐵柱媳婦有些不太明白，這一晚上心驚膽戰的，可她發現除了剛開始老太太那屋有哭聲之外，其余的時間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害怕老太太想不開……偷著推門去看，發現老太太已經睡著了，她這才松了口氣：要是老太太在她這里出了事，那后果她都不敢想。

    待到第二天早上，老太太一大早起來像往常一樣出去溜達回來，還拎了鑫鑫愛吃的rou包時，她才覺得對老太太最了解的還是大娘這個兒媳婦。

    林彤接到老太太沒事了的電話以后也放下心來，和二哥他們接了三哥和母親去了市里。

    ……

    栓子和小梅的婚禮舉辦的很順利，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小梅已經成了自家兒媳婦，還是看林彤把兒女都派去送親以示她的重視，林老大兩口子對小梅挺和氣，之前準備的改口紅包也從一百零一塊的百里挑一，變成一千零一塊的千里挑一。

    婚禮之后，林彤本來是要回去的，出來三天了，雖然這幾天她每天都會打電話過去問問，每回鐵柱媳婦都說老太太挺好，但她還是想早些回去。

    徐老三也過來參加婚禮，他要跟大嫂一起回去，“老太太要是有氣，就讓她沖著我撒。”

    徐曉婉難得回來，想多住兩天，“你們先回去，我在你大哥家呆兩天的。”

    林彤嘀咕她，“你不是看不上林老大兩口子，還在她家呆著干啥？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徐曉婉氣得直拍她，林彤疼得呲牙咧嘴，“媽呀，你真打啊？哎呀這老太太也太狠了，不行，我得接電話去了，不跟你玩了，你快找你大兒子去吧！”

    她跑出飯店門口，剛接起電話就聽對面李玉波吼道，“大嫂，你們在哪兒呢？我給老三發傳呼他也不回……”

    林彤看了一眼正跟鐵柱說話的老三，剛要開口，就聽李玉波尖著嗓子，有些氣急敗壞的低聲吼道：“你們趕緊回來吧，咱家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林彤現在聽到老三兩口子一驚一乍的話，早就淡定了。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嗎？哪那差不多。屁大點事也是出事了。

    她就想說，從她來到這里，二十年了，哪天沒出過事！

    她把電話拿得遠點，免得李玉波的聲音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