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并不相信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擁有知道后世幾十年歷史走向的優(yōu)勢。

    九皇子會這么說，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眼光毒辣，看出了大齊目前的危機，又認為皇子之中除了已故的六皇子之外，沒有合適的儲君人選。

    他畢竟是皇子，還是有一些政治眼光的。

    能比常人想得更長遠一點，也并不奇怪。

    看著十四天真懵懂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裴清殊摸摸他的小胖臉，溫和地笑道：“沒什么，別擔(dān)心，大齊不會亡國的。”

    “哦。”十四原本便不覺得繁榮昌盛的大齊會亡國，聽到哥哥肯定的說法之后，十四就更不覺得害怕了。

    第二天下午，裴清殊就把十四給送回了宮。

    因為十四昨天已經(jīng)休息好了，今天并不覺得累，所以兄弟倆就一起去了趟鐘靈宮。

    皇帝一聽說他的兩個寶貝兒子回來了，第一時間從乾元殿趕去了鐘靈宮。

    進門之后，皇帝抱著十四就親了一口。

    裴清殊特別怕皇帝照著自己臉上也來一口，那就太嚇人了，好在皇帝只是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問他這一路上都怎么樣。

    裴清殊如實說了皇陵那邊的情況，還有回來的路上遇到山賊的事情。

    皇帝聽了之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難為你重情義，這么多年了還想著你六哥。下回去建福宮避暑的時候，朕會親自交待下去，讓他們好好照看躍兒的陵寢的。”

    至于山賊的事情，皇帝竟然避重就輕，不提了。

    裴清殊覺得，可能是因為皇帝也不知道該怎么安置這些流民的緣故。

    畢竟單純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足夠摧毀數(shù)座城池了。再加上地震這種天災(zāi)，現(xiàn)在四川一帶的情況不容樂觀。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裴清殊當(dāng)時其實想要多在四川呆一段時間，組織災(zāi)后重建。

    但他既不是工部的人，又不是戶部的人，甚至連個欽差的名分都沒有，當(dāng)時其實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

    所以皇帝催了他幾次，要他回京之后，裴清殊也只能先回了京城。

    現(xiàn)在災(zāi)后的重建工作，是由皇帝派去的欽差，禮親王世子處理的，也不清楚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不過想也知道肯定不太好。在接連打了兩場仗之后，現(xiàn)在國庫空虛，不得不靠增加賦稅來維持財政平衡。在這種情況下，想來用于災(zāi)后重建的賑災(zāi)銀兩也非常有限。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裴清殊一個禮部郎中，現(xiàn)在和皇帝討論這些的確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好在很快，他就要調(diào)去戶部了。到時候他一定要好好地算一算這筆賬。

    第198章 調(diào)任

    次日一早，裴清殊就去禮部銷了假。

    不過沒隔多久, 調(diào)任裴清殊為戶部郎中的旨意便傳了下來。

    滿打滿算, 裴清殊在禮部已經(jīng)做了兩年的時間了。

    回首望去, 這兩年時間里, 裴清殊改革廩生制度、整頓官學(xué)、調(diào)查舞弊案，一手促成將漢文書籍翻譯成外文之事不說，還上了回戰(zhàn)場平叛、組織災(zāi)后救援。不僅連升兩級，得封郡王，還在天下文人和四川一帶的老百姓那里名聲大振。

    在禮部的這兩年里，裴清殊可謂收獲頗豐。

    他雖積極改制，不過為人謙和, 并不輕易得罪上司和同僚。所以除了過去的三皇子一黨之外, 禮部的人大多都很喜歡裴清殊, 尤其是現(xiàn)任的禮部尚書修鴻嘉，還有會同四譯館的館長向文昌等人。

    得知裴清殊要走了，禮部的大小官員們甚至自掏腰包，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云京夢醉包了一個大包廂, 為裴清殊送別。

    甚至就連平日里幾乎從來都不參加交際的十一皇子也來了。

    盡管十一皇子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怎么說話，只是像一尊木頭一樣地坐在那里，可是看到禮部上下如此團結(jié)，還是叫裴清殊十分開心。

    因為公孫家和禮部的四譯館有合作的原因，這次聚會，公孫明也代表他們家的書社一起來湊了個份子。

    大家伙兒一起攤錢, 給裴清殊準(zhǔn)備了一整套珍貴的古籍，作為臨別禮物送給他。

    裴清殊非常喜歡。

    然而觥籌交錯之間，裴清殊忽然感覺十分傷感。

    現(xiàn)在禮部的氣氛這么好，他卻要離開這里，去戶部那個“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去找罪受。

    很多人，比如七皇子，就不是很理解裴清殊的選擇。

    不過裴清殊心里清楚，他要是留在禮部的話，恐怕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上升的空間了。就算是做到了侍郎，要不來錢的話，他想做的許多事情還是完成不了。

    所以他必須離開這個安逸之地，去別的地方提升自己，爭取為大齊再多做一些實事。

    禮部尚書修鴻嘉雖然舍不得裴清殊走，但他卻非常支持裴清殊的選擇。

    從裴清殊提出整頓官學(xué)開始，修鴻嘉就覺得裴清殊絕非池中物。

    這會兒酒席之上，他也不擺什么禮部尚書的架子，和裴清殊推杯換盞，喝得十分盡興。

    不過裴清殊始終記得自己當(dāng)年喝酒遲到，結(jié)果害得虎子被先生打板子的事情，所以就算再高興，他也不敢喝醉。

    好在公孫明知道他的習(xí)慣，一直在旁邊幫裴清殊擋酒。他的酒量要比裴清殊好得多，不管喝多少都臉不紅，頭不暈。

    所以裴清殊表面上好像敬了不少酒，也被敬了不少杯，不過實際上喝得并不是特別多。

    酒桌之上，公孫明見大家喝得高興，十分自然地說起他們書社的書籍翻譯到別國之后，十分暢銷的事情。

    公孫明還提出，他們打算成立一個華文書會，借著這個書會，將中華文化傳輸?shù)礁鱾€番邦國家去。

    他們計劃以后不僅要翻譯大齊的暢銷小說，還有大齊的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游記雜談等等，都翻譯成外文，讓其他國家的人學(xué)習(xí)。

    許多禮部官員聽說他的計劃之后，都非常地感興趣。許多人都表示贊成，甚至要親自加入這個華文書會。

    這也正是公孫明的目的所在。

    他早就和裴清殊商量過了，他們書社想要長久發(fā)展下去的話，書社的書籍不能僅僅局限于小說和話本，銷售的范圍也不能僅僅局限在大齊。

    如果想把這個書會發(fā)揚光大的話，除了自身努力轉(zhuǎn)型之外，最好還是要有官方的支持。

    今天，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

    盡管有公孫明幫忙擋酒，可裴清殊回府的時候，還是難免沾了一身的酒氣。

    裴清殊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冬瓷和紉秋，知道裴清殊不喜歡讓丫鬟近身伺候的習(xí)慣，就問裴清殊可要到后院去。

    裴清殊怕自己一身酒氣，嚇到了孩子，就讓冬瓷去跑了個腿，去嘉木軒把南喬叫了過來。

    冬哥兒出生之后，冬瓷為了避諱，已經(jīng)改名為青瓷。

    聽了裴清殊的吩咐之后，青瓷沒有打發(fā)小丫鬟或者小太監(jiān)去嘉木軒，而是親自去了一趟后院。

    像裴清殊這樣年輕俊美，又身份尊貴的男主人，青瓷她們一開始服侍裴清殊的時候，難免會生出點旖旎的心思來。

    可時候久了，見裴清殊都沒有收用她們的意思，青瓷就知道，裴清殊是不打算碰她了。

    既然這一條路走不通，那么她想要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的話，除了做好本職，伺候好裴清殊之外，就必須要和府里的其他女眷搞好關(guān)系。

    現(xiàn)在府里這三個女人，在冬哥兒出生之前，裴清殊自然是去宋氏那里過夜比較多的。不過自打有了冬兒之后，裴清殊去南喬那里的次數(shù)就多了一些。

    青瓷這些下人可不知道裴清殊是為了兌現(xiàn)承諾，所以才想要盡量趕在傅姑娘進府之前，給南喬一個孩子傍身。她們只當(dāng)南喬最近十分得寵，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抬為姨娘，所以不少人都在巴結(jié)她。

    南喬來了之后，十分殷勤周到地幫裴清殊換了衣服、洗澡擦身，之后便自然而然地留下過夜了。

    裴清殊喝了酒，頗有些昏昏欲睡，可南喬一直撩撥著他，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裴清殊知道她是見傅姑娘要進門了，有些著急，所以才會這樣的，便依了她的意思。

    在男女之事上，南喬算是裴清殊的啟蒙老師，所以她比其他人都知道怎么才能叫裴清殊快樂。

    南喬以為自己是憑著床上的本事才叫裴清殊至今沒有拋棄她的，卻不知裴清殊心中自有想法。

    等結(jié)束之后，南喬媚眼如絲地看著裴清殊，嬌聲說道：“殿下，聽說傅七姑娘比奴婢小好幾歲呢……等她進門之后，您會不會就把奴婢忘到一邊了呀？”

    男人們每天出入朝堂，關(guān)心的都是戰(zhàn)爭、立儲、財政、科舉之類的大事。

    然而女子們被困于內(nèi)宅之中，每天最在乎的就是寵愛、子嗣、位份這點事情。

    站在裴清殊的角度上來看，他覺得她們的煩惱都太小了。

    所以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愿意盡力為她們解決。

    “不會。”他握住南喬的手，啞著嗓子說道：“你是本王的第一個女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所以你無需如此妄自菲薄。”

    南喬特別喜歡聽裴清殊這么說，可她還是有很多擔(dān)心：“可是奴婢出身低微，和府里的其他女眷相比，相差太多了……”

    南喬跟了裴清殊這么多年，裴清殊自然也了解南喬的出身。

    南榕和南喬兩姐妹是商戶人家的女兒，原本家中也有點小錢。可惜她父親沒有兒子，父親因病過世的時候，南喬姐妹倆還小，也沒辦法招上門女婿，所以家產(chǎn)就被見錢眼開的親戚們給瓜分了。

    走投無路之下，南喬的母親就把她們姐妹兩個送進了宮去參加宮女小選，自己則仗著還有些顏色，改嫁到了另外一戶商人之家給人做小妾。

    所以說，南喬的出身對她來說是沒有一點助力，甚至還有些拖后腿的。

    宋氏是內(nèi)閣閣老之女，侯府出身的嫡出小姐，父親還是裴清殊的啟蒙老師；鐘氏家中雖然沒有什么實權(quán)，但鐘太醫(yī)是太醫(yī)院同知，位列三品，所以鐘氏怎么說也是三品官的嫡女，還是儷妃的親戚；至于即將進門的傅氏那就更不用說了，人家可是國公府的小姐，還是淑貴妃的親侄女。

    南喬只要一想到這些，心里就會感到非常難受。

    裴清殊看她這個樣子，就說：“這樣吧，等明年的這個時候，不管你有沒有子嗣，我都抬你為妾室。這樣你可安心了？”

    南喬驚喜地看著裴清殊，點了點頭。

    ……

    幾日之后，裴清殊正式到戶部報到。

    和兩年前初出茅廬時不同的是，如今的裴清殊，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氣，不像剛剛?cè)ザY部的時候，還會感到一絲忐忑了。

    負責(zé)接待裴清殊的，是戶部除了二皇子之外的另一位侍郎。要說起來，這人還是裴清殊的老相識。

    此人名叫賈昂，十年之前，曾經(jīng)在長華殿里教過裴清殊算學(xué)。也就是說，兩人曾有師徒之誼。

    裴清殊上學(xué)的時候，便非常崇敬這位賈老師。

    賈昂是個有名的算學(xué)天才，曾是他們那一屆科考的算學(xué)第一名。他的心算能力特別強，比一般人筆算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

    裴清殊經(jīng)過賈昂的教導(dǎo)之后，就算學(xu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后來好長一段時間里，長華殿里的算學(xué)第一名都是裴清殊。

    這也是裴清殊一開始就想來戶部的原因之一。人嘛，總是喜歡做自己較為擅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