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又不能暴露自己染病的事情，只能拼命藏著掖著，伺機(jī)尋找別的機(jī)會報復(fù)大皇子。

    安嬪見三皇子這般不自信，便給他出主意說：“殿下無需妄自菲薄，皇后娘娘雖被囚禁，可她仍然是名義上的皇后。只要她在一天，您就還是嫡子，就是皇位的有力繼承人。尤其是在皇上沒有立太子，突然離世的情況下……”

    三皇子本來還不覺著什么，聽到最后一句，突然心中咯噔一聲，驚訝得幾乎要跳腳：“安嬪娘娘，你胡說什么呢！你這是要我……”他把聲音壓得極低：“要我逼宮造反么！”

    “殿下別急，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安嬪忙道：“我的意思是說，看皇上如今的樣子，似乎并不急著立太子。三殿下可千萬別放棄希望，就此一蹶不振了。您得趁著皇上還在的時候，多多積攢實力，等真到了那一天，您才更有競爭力不是？”

    三皇子聽了，不免也有幾分心動。

    誠然，皇帝還在的時候，確實很難再立他為太子。

    可他手上若能有些權(quán)力的話，如果將來皇帝有個萬一……他未嘗不能一搏！

    “安嬪娘娘的話，是有一些道理。只是我身處禮部，手上一個兵都沒有，又能做些什么呢？”

    安嬪似乎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地說：“禮部怎么了，禮部也很好啊？今年馬上又要有春闈了吧？殿下可以趁機(jī)多培養(yǎng)一些自己人，這樣將來在朝堂上，也好有人為殿下說說話啊。”

    三皇子聽了，心中突然熱血沸騰起來。

    自打皇后出事，他又染上了這怪病之后，三皇子就感覺自己活著一點奔頭都沒有，和死人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可安嬪的話，像是沙漠里的綠洲，讓三皇子看到了一點點生的希望。

    就算這希望微乎其微，但起碼，他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和目標(biāo)。

    之前他還覺得，朱家送安嬪入宮，完全就是浪費，平白無故地葬送了這個女子一生的幸福。

    可他現(xiàn)在不這么認(rèn)為了。

    朱家這是不想輕易放棄，還想繼續(xù)抗?fàn)幭氯ァ?/br>
    他也不能輕易放棄。

    ……

    延和十八年的春天，京城中再一次舉行會試的時候，裴清殊一連得知了好幾個好消息。

    首先是裴清殊的老師宋堯升任正五品翰林院侍讀，姐夫容漾升為從六品翰林院修撰。

    其實裴清殊覺得，容漾如果不是駙馬的話，以他的才能，完全可以像宋堯當(dāng)初那樣連升幾級。

    不過容漾本人倒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因為另一件大喜事，足夠使他高興一整年——令儀和容漾成親兩年多后，令儀終于有了身孕。

    裴清殊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他這位姐夫不是一般人。之前容漾說過，令儀滿十八歲之前他們不打算要孩子。結(jié)果令儀才滿十八沒多久，說有就有了，這效率簡直驚人。

    看著紅光滿面的jiejie，裴清殊心里真心替令儀感到高興。

    他不自覺地期待起他未來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來：“jiejie和姐夫的孩子，一定很好看。等jiejie生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得過去看看。”

    令儀嬌羞地說：“這才三個多月，離生還早著呢！”

    一旁的淑妃笑了笑說：“唉，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zhuǎn)眼我都要做外祖母了。老了，老啦！”

    裴清殊好聽的話說習(xí)慣了，張口就來：“母妃才不老呢，母妃最年輕最漂亮了。”

    淑妃搖了搖頭，寵溺地笑道：“你呀！”

    母子三個言笑晏晏，笑作一團(tuán)。

    “對了，正巧今兒個你們兩個都在，幫我瞧幾個人。”淑妃說著，對玉盤交代了兩句，玉盤很快就帶了兩排年輕女孩兒進(jìn)來，侯在門口處。

    裴清殊見了，疑惑地說：“這是……？”

    令儀嚇了一跳：“母妃，你該不會是看我懷孕了，要往容漾房里送人吧？！”

    “才不是呢！”淑妃輕輕瞪了令儀一眼，“你是公主，又不是尋常女子，怎么能讓駙馬輕易收人？這是給老七選的。”

    裴清殊一愣：“母妃是說……七哥？”

    淑妃頷首道：“是呀，他都十四五歲了，再過兩年也該成親了。是時候給他送幾個房里人，教他房中事了。”

    裴清殊意外地說：“這事兒也歸母妃管啊？”

    “是啊，本該是由皇后管的，不過打去年起，皇上就把這些事情交給我了。”

    淑妃以前是不貪權(quán)，但她出身于榮國公府，管起事來一點都不打怵。

    “殊兒，你和老七關(guān)系好，你幫他挑幾個。令儀，你也幫著參謀參謀，不要長得太漂亮的，看著老實本分就好。”

    裴清殊早就知道宮里有這個規(guī)矩。這些司寢女官，一般都比未經(jīng)人事的皇子大幾歲。在送給皇子們之前，她們會受到專業(yè)的訓(xùn)練，引導(dǎo)皇子們進(jìn)行房事。

    不過一般來說，司寢女官的結(jié)局都不太好。因為她們見過皇子們最青澀時的樣子，在皇子們通人事之后，就不會想要再見到這些令他們尷尬過的女人了。

    而且因為這個時候，皇子都還沒有大婚，所以司寢女官每次侍寢后都要喝下避子湯。

    既不能通過生子穩(wěn)固地位，又很容易被成年后的皇子拋棄，司寢女官的命運可想而知。

    當(dāng)然，也不排除個別的皇子比較長情，愿意把他的第一個女人一直留在身邊，等將來成婚后再繼續(xù)收她們做通房，或是納為妾室。

    不過這么多年來，只有極少數(shù)司寢女官能夠在皇子成婚之后還不被厭棄。

    或許是因為特別理解女子的緣故，裴清殊之前就想過，他要么就堅決不要司寢女官，如果萬一不得不接受，那就得對人家負(fù)責(zé)到底，不能用完就丟了。

    不過，可能很多皇子成親之前都曾這么想過。等到大婚之后，就把這些可憐的女子忘到腦后了吧。

    裴清殊姐弟倆幫著淑妃參謀著，給七皇子選了幾個侍寢女官之后，沒過幾個月，淑妃就把人給送過去了。

    這天七皇子在他屋里吃飯的時候，裴清殊沒忍住，挺好奇地問他：“七哥，感覺怎么樣啊？”

    “什么怎么樣？”七皇子說完，還不等裴清殊回答，自己先明白過來了，“哦，你是說那幾個女官？”

    裴清殊點點頭，挺驕傲地說：“還是我?guī)湍氵x的呢！母妃要挑長得老實的，我沒讓，幫你選了兩個最漂亮的。怎么樣，弟弟我對你好吧？”

    七皇子看著他，無精打采地說：“漂亮歸漂亮，可都比不上你表姐啊……”

    七皇子說完，忽然有些后悔，怕裴清殊聽了不高興。

    可裴清殊卻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你還惦記著我表姐吶？”

    七皇子見他這態(tài)度，心里就放心了不少，敢和他說自己的心里話了：“嗯，對啊。我也不怕你笑話我，我見她的第一眼就想要娶她了，可是……”

    “可是我那舅舅，這回又落榜了，對吧。”

    七皇子無奈地點點頭。

    裴清殊理智地勸他說：“七哥，你可要想好了。我那兩個舅舅都不是什么讀書的材料，武功也都不好。如果他一輩子都考不中進(jìn)士的話，那他就當(dāng)不了什么正經(jīng)官。等我外祖父從翰林院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后，林家很有可能就要沒落了，你將來可受不到一點兒來自妻族的助力啊。”

    七皇子毫不猶豫地說：“那無所謂啊，我又沒想過要干一番大事業(yè)，要什么助力啊，有吃有喝的就很好了。”

    “那……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和父皇說說看。要是別的家族也就算了，可是林家……我想父皇一定很樂意抬舉林家的姑娘。”

    “真的嗎？”七皇子高興地說：“你覺得父皇會同意？”

    裴清殊點了點頭。

    “那我這就去同父皇說！”

    七皇子說著就要走，被裴清殊一把給拉住了。

    “哎，七哥，你等等……”裴清殊低聲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額……你是說和司寢女官睡覺的感覺么？”

    見七皇子說的如此直白，裴清殊臉上發(fā)燒地點了點頭。

    七皇子也不瞞著他，實話實說：“剛開始我是真沒什么興趣的，畢竟見過你表姐之后，就覺得別人也就那樣兒了。不過她們都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知道怎么伺候男人，等你以后就知道了，還是挺舒服的。”

    見裴清殊聽完之后就不說話了，好像很后悔問自己的樣子，七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笑地說：“十二弟，爺們兒點，不用怕！我相信你可以的！”

    可以什么啊可以……

    裴清殊頭疼地把七皇子送出了屋。

    ……

    如裴清殊所料，皇帝果然答應(yīng)了七皇子的請求。

    沒過多久，皇帝便頒下圣旨，為七皇子和林二姑娘賜婚，婚期就定在第二年的秋天。

    眼看著兄弟姐妹們一個個地都出了宮，或者即將離宮，裴清殊有時候不免有些傷感。

    還好他身邊還有幾個年紀(jì)相仿的伴讀一直陪伴著他。這幾個伴讀，雖然性格迥異，但都給裴清殊非常踏實的感覺。他們就像是他最堅強(qiáng)的后盾，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

    說起親兄弟，十四皇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一周歲了。裴清殊有時候會過去看看他，給他帶一些小禮物。

    對于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弟弟，裴清殊說不上多喜歡，但也討厭不起來。畢竟就算有錯，也都是大人的錯。稚子無辜，裴清殊不想一味地去憎恨這個弟弟，讓自己變成一個心靈扭曲的怪物。

    只是有時候，他對這個小家伙，不免會有一絲羨慕罷了。

    如同所有人所猜測的那樣，宮中這么多年沒有新生兒的誕生，皇帝對這個剛出生的兒子十分喜愛，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經(jīng)常會來看他，陪他玩兒。

    相對來說，儷妃這個母親就要冷淡許多了。聽綠袖說過，儷妃從來都不抱孩子，這一年以來，也都是叫乳母給十四皇子喂的奶。

    裴清殊有時候甚至懷疑，儷妃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小孩子。

    當(dāng)他和幾個伴讀閑聊，無意中說起自己的想法時，公孫明猶猶豫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話要說。

    第96章 談心

    裴清殊見他這樣，忽然想起公孫夫人曾經(jīng)入宮給儷妃看過病, 或許公孫明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便問公孫明是不是想說什么。

    公孫明正色道：“這件事情, 儷妃娘娘不讓人透露出去。只是家母擔(dān)心殿下會多想, 所以才告訴了我，讓我心里有個數(shù)。我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同殿下說起……”

    “你說吧。”話說到一半，裴清殊總覺得心里頭怪癢癢的，“我能承受。”

    公孫明點了點頭，低聲道：“相信殿下也知道，儷妃娘娘生子之后, 情緒一直非常不穩(wěn)定。除了在您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那些癥狀之外, 她還非常容易感到疲倦, 經(jīng)常大哭，甚至對生活感到絕望……”

    裴清殊目露奇怪之色：“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有人下毒？”

    公孫明搖搖頭：“皇上如此重視儷妃娘娘，在鐘靈宮下毒應(yīng)該沒有那么容易。而且家母也檢查過了，儷妃娘娘并不像是中毒之兆。”

    不等裴清殊再問, 公孫明便解釋道：“聽家母說, 儷妃娘娘得的是一種精神疾病，叫做產(chǎn)后抑郁，是因為懷孕生子后身心的變化導(dǎo)致的。”

    裴清殊還是頭一回聽說，生孩子還會得這種病：“那要怎么治？”

    “正常來說，產(chǎn)后三個月到半年就會自愈了。可是儷妃娘娘的病情比較嚴(yán)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年多了, 還是不見好。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避免刺激。”

    裴清殊不太懂這種病，只是聽公孫明說起“精神疾病”這四個字，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冷宮里的那個瘋女人——純妃。

    他小時候曾經(jīng)見過純妃一次，瘋瘋癲癲，呆呆傻傻的樣子，和儷妃完全不像啊？

    可是公孫夫人的醫(yī)術(shù)，他又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