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玉藻忙道:“奴婢給四位殿下請安了。這位是十二殿下,剛同淑妃娘娘一道來的。貴妃娘娘讓奴婢帶十二殿下認認人。” 為首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筆,對玉藻點了點頭,玉藻這才介紹道:“十二殿下,這位是四殿下。” 裴清殊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四皇兄。” 其實剛才裴清殊已經根據年齡猜出這人的身份了,他就是榮貴妃的兒子,今天的主角裴清墨。 裴清墨點點頭,臉上沒什么波瀾起伏。 少年還很年輕,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眉目清俊,目光卻很沉穩,頗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意思。 “這位,是成妃娘娘所出的五殿下。” 五皇子看起來為人很是謙和,見裴清殊向他行禮,他也趕緊站了起來,向裴清殊回禮。 玉藻繼續介紹:“這位,是慎貴嬪娘娘所出的七皇子。” 裴清殊再行禮。 七皇子不像五皇子那么老實,到底是年齡不大,好奇地湊過來,左一會兒右一會兒地瞧他。 四皇子板著臉道:“七弟!” 七皇子聽了,背朝著四皇子朝裴清殊做了個鬼臉,不過最后還是乖乖地退開了幾步。 “這位是慶嬪娘娘所出的九殿下。” 出乎裴清殊意料的是,九皇子打破了他母子、母女之間大多數很相似的看法。 因為這位九皇子,看起來和慶嬪一點都不一樣。 “你就是十二弟啊?這些天我都聽人把你夸成朵花兒似的了,今兒沒白來,總算是見著真人了。”九皇子一副等著看笑話的表情說:“我們正在看四皇兄作畫呢,十二弟你懂畫么?” 要是問裴清殊四書五經,他可能還真是不怎么懂。可是上輩子,裴清殊的父親就是個畫家。說起繪畫的能力,裴清殊絕不比這些受過宮廷教育的皇子差多少,畢竟他父親可是專家。 不過他還是很謙虛地說:“略懂皮毛罷了。” 九皇子聽了,卻是意外地挑起眉毛,用質疑的眼神看向裴清殊。 他本來是想給這個剛從冷宮出來不久、就在宮中傳出好名聲的弟弟一個下馬威的。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裴清殊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一般一臉驚慌地認慫,而是說什么略懂。 開什么玩笑,冷宮那種地方出來的,能懂什么? 九皇子好笑地看著裴清殊道:“十二弟若是不懂便說不懂,可不要小小年紀就學著逞強。” “九弟,話可不能這么說。”七皇子還挺好心,站出來為裴清殊說話:“聽說儷妃娘娘頗通文墨,說不定是她教的呢。” 九皇子立馬挑起刺來:“七哥,一個冷宮廢妃而已,你怎么還叫她娘娘!” 九皇子這話說的是事實,可是裴清殊身為人子聽到這話,不免心中一陣不舒服,下意識地捏緊了手心。 好在四皇子仁義,出面替他主持公道:“九弟,你年紀雖小,卻也不可胡言亂語,議論后宮妃嬪。” 四皇子是在場的皇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又是主人,九皇子不敢與他爭辯,只得訕訕地道:“皇兄說的是,是清宇失言了。” 四皇子略一點頭,對裴清殊道:“十二弟看看我這幅畫如何。” 裴清殊身量小,又不方便揚起頭看。好在下人體貼,忙搬了個腳踏過來,扶著裴清殊站了上去。 裴清殊一看,四皇子畫的是一副山水圖。論意境,閑云野鶴,志趣高雅。論筆法,變異合理,來去自然。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畫得很好了。 不過這些點評的話,從一個小孩子的口中說出來未免太過了。于是裴清殊只是一笑,真心實意地夸贊道:“四皇兄畫得真好看。” 此言一出,不僅七皇子、九皇子等幾個小的,就連四皇子都忍不住唇角微翹,笑他的孩子氣。 九皇子忍不住刺他:“這就叫略懂?我看大街上的小叫花子都知道四皇兄畫的好看吧。” “九弟!”四皇子眉頭一皺,正要發火,卻見裴清殊拿起一只大小適中的狼毫筆,一臉天真地問他:“四皇兄,可以讓我也畫幾筆么?” “當然可以。”四皇子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宮人們連忙把圓桌收拾了一下,將四皇子的畫卷起來收好,再將新的宣紙墊好后平鋪在桌子上。 第17章 癸水 裴清殊環視亭中人一圈,略一思索之后,便動起筆來。 他最擅長的是工筆畫,山水寫意也不算差,不過現在十二皇子的這個身份還沒有受過正式的教育,裴清殊不想太過扎眼,于是他只用簡單的線條,給在座的每一個人畫了一幅小像。 說來神奇,他只是寥寥幾筆,就把人物的主要特點全都勾勒了出來。四皇子的嚴肅認真,五皇子的溫和中庸,七皇子的活潑好動,九皇子的尖酸刻薄,全都躍然紙上。 不用裴清殊說誰是誰,他們自己就能分辨出來了。 在座的皇子之中,屬七皇子最愛畫。看到裴清殊的作品之后,七皇子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贊道:“妙,真是妙!十二弟的筆法雖然還不成熟,但是他太會抓人的特點了。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這樣作畫的!” 裴清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跟母妃學的。” 這話半真半假,倒也算不得扯謊。民間早有這種畫法,裴清殊原來就會。 不過儷妃也的確畫過這種畫。 在裴清殊知道儷妃是個寫話本的作者之后,曾經偷偷看過她的手稿,上面就有很多這種小像。儷妃當他不認字,也沒管他,就由著裴清殊看了。 真要追究起來,也露不出什么馬腳。 七皇子聽了,佩服地說:“不管怎么樣,十二弟真是天賦異稟。還未正式入學,握筆的姿勢就很端正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畫的可全是鬼畫符。” 五皇子好笑地說:“你還好意思說呢,剛搬進慶華宮那會兒,你到處亂畫,還不承認!害得我們一起被教養姑姑罰。” 七皇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轉過頭對裴清殊道:“說起慶華宮,十二弟你什么時候才能搬進來啊!到時候咱們一塊玩兒唄!” 裴清殊笑道:“臘月就到歲數了,不過趕上年關,不知道母妃會不會留我過了年再走。” 幾人聽他已經改口叫淑妃母妃,心中都各有想法,不過只有九皇子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左一個母妃,右一個母妃,都不知你說的是誰了。” “養母也好,生母也罷,都是我的母妃。不過我現在是住在瓊華宮的,我指的是哪位母妃,應該很明顯吧。”裴清殊一本正經地說到這里,忽而狡黠地一笑。不過這種神情轉瞬即逝,他很快就變成了一副老實巴交、為兄長擔憂的樣子,“九皇兄要是連這都聽不出來,讀起書來豈不是很費腦筋么?” 七皇子聽了這話,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九皇子氣急敗壞地直跺腳:“你胡說什么,我功課好著呢,先生都經常夸我的!” 裴清殊淡定地說:“噢,那就好那就好。殊兒沒看出來,皇兄別跟我一般見識。” “你!”九皇子向來自負,覺得自己文采過人。這會兒聽裴清殊說什么“沒看出來”,簡直就是對他赤裸裸的諷刺。可偏生裴清殊年紀小,又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樣子,九皇子還什么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發。 好在就在這時,正殿里來了個小宮女,叫他們去花廳用膳。 這么一打岔之后,九皇子臉上的熱度消退了些,也顧不上再針對裴清殊了。 裴清殊沒想到,他和七皇子還挺聊得來。兩人一路說笑,倒也自在。 因為榮貴妃不打算給四皇子大辦生日宴的緣故,今日寶慈宮只給他們幾個皇子安排了一桌酒席。成妃和麗嬪她們送完了禮,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慶嬪識趣,也適時地告退,讓榮貴妃和淑妃姐妹兩個單獨談天。 閑雜人等一走,淑妃便站起身,拜謝榮貴妃。 榮貴妃見了,連忙扶起她,一臉驚訝地道:“meimei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多謝jiejie教我,讓我主動接濟儷妃。現今殊兒不用再掛心她了,對我的恩情也更加感激,還改口叫我母妃了,這都是多虧了jiejie的好法子啊!” 榮貴妃笑道:“我還當你要說什么,原來是這事兒。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真正出錢出力的,還不是你么?” 淑妃一臉幸福地說:“嗨,這點錢算什么。要不是jiejie,就我這個笨腦子,還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讓殊兒叫我母妃。這下我總算是放心了,晚上都能睡一個踏實覺了。” 姐妹倆歡歡喜喜地用過一頓飯,到了午歇的時間,淑妃就領著裴清殊回去了。 裴清殊這一上午打起精神,應付了這么多人,早已經累壞了。回去的路上,他就靠在淑妃身上,閉上眼睛小憩。淑妃把他摟在懷里,輕柔地拍著他的手臂。 裴清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娘”。 淑妃聽了,臉上的笑容愈發慈愛起來。 按照宮規,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所有后妃都要去坤儀宮中給皇后請安。不過這個月的十五趕上了中元節,后宮眾人要去祭祖。于是皇后便讓人通知六宮,將這個月的問安改在了十四。 七月十四這天一大早,天兒還沒亮呢,瓊華宮里便上了燈。淑妃起的就已經很早了,可麗嬪和信貴人她們起的更早。因為身為低位妃嬪,她們不能叫主位娘娘等,必須先去正殿候著淑妃。 裴清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見外頭有響動。不過淑妃昨晚已經提前和他交待過了,裴清殊就沒當回事,翻了個身繼續睡,比平日起身的時間晚了足足兩刻鐘才起來。 因為今早淑妃不在,裴清殊本想著洗漱完之后,就在自己屋里頭用膳的。沒想到他剛洗完臉,還穿著中衣呢,令儀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你這懶蛋,都什么時辰了才起!”令儀向來不知道客氣二字是怎么寫的,“趕緊來正殿用早膳,我都快餓暈了!” “這么點事情,皇姐隨手打發個人來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裴清殊笑嘻嘻地湊過去說:“怎么,皇姐這么關心我呀?” “呸,你個小沒正經的,趕緊把衣服換了。真是的,頭發還沒梳呢,披頭散發的像什么樣子。” 自打乞巧節宴會之后,二公主對裴清殊的態度就好了一些,姐弟之間也親近了不少。現在她對裴清殊雖然還是沒什么好氣,不過已經不會像剛開始一樣充滿敵意了。 “皇姐用點兒點心墊墊,我一會兒就來。”他沒想到令儀會來,是他起來晚了,卻叫令儀餓肚子,裴清殊心里還挺過意不去的。 “還用你說,”令儀不客氣地在張鼓腿彭牙圓桌旁坐了,對玉欄吩咐道:“快去把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點心給本公主拿過來,可不許藏私。” 玉欄忙笑著應了。 裴清殊讓孫mama把他的頭發像平日里那樣束了兩個髻,又讓玉岫幫著換了身衣服,就出來對令儀說道:“我換好了,皇姐咱們走吧?” 誰知令儀沒有立即應聲,而是皺著眉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裴清殊察覺到不對勁,忙問:“皇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令儀面上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卻是倔強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咱們走——” 她搭著丫鬟的手就要站起來,可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令儀的臉色忽然變得更難看了,甚至發出一聲驚呼。 “皇姐,你……” 你是不是來癸水了? 裴清殊剛才看到她捂著肚子時就在疑心了,只是不好直接問。 “你住嘴,不要你管!” 令儀只有十一二歲,對女子的事情還不是很懂,這次是她初回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她身邊的丫頭可不是傻子,連忙讓玉欄玉岫她們帶著裴清殊避開,扶著令儀到凈房去了。 裴清殊留在屋里,略感尷尬。 沒想到他竟然會遇到這種事。偏偏是淑妃不在的時候,偏偏是令儀在他房里的時候,可真是巧了。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裴清殊——他之前總感覺自己少了點什么東西,可是一時還想不起來。現在看到令儀的樣子他才想起來,原來做男人不用來癸水! 簡直太輕松、太爽快了! 不過,作為一個曾經被月信折磨過好幾年的人,裴清殊很道德地在令儀出來之前把自己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一臉關心地對著令儀裝傻:“皇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傳太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