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你這就是明目張膽地占他便宜,屬于‘臭不要臉’的范疇了?!碧K輕鳶瞪他。 陸離無奈:“那你說怎么辦?” 蘇輕鳶攤手:“我哪知道怎么辦?當初是你攛掇鈞兒喊我‘母后’的,這會兒逼著我不認他作兒子的也是你!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不想當皇帝了,因為你自己喜歡出爾反爾,根本做不到‘君無戲言’嘛!” 陸離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嘆道:“你說得對?!?/br> “咦?”蘇輕鳶大為驚詫。 陸離搖頭苦笑:“我是實在不知道鈞兒的輩分應該怎么安排,所以——咱們以后就在南邊隱居,不要回來了吧!” “瞧你這點出息!”蘇輕鳶失笑,順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把。 陸離順勢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里:“你在哪兒,家就在哪兒。這京城,咱們不回也罷了。” 蘇輕鳶窩在他的臂彎里點了點頭,須臾又嘆道:“真沒想到,乞丐婆的日子這么快就到來了?!?/br> 陸離黑臉:“朕……我還不至于養不起你!” “將來還有孩子呢?”蘇輕鳶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陸離咬牙切齒:“你再生一百個我也養得起!” 蘇輕鳶張嘴在他手上啃了一口:“一百個?你當我是兔子,一窩生十八?” 陸離掰著指頭數了數,笑了:“這么說,你答應至少給我生六胎?” 蘇輕鳶氣得跳了起來,困意頓消:“生生生,生個棒槌!敢情疼的不是你!” 陸離慌忙舉手投降:“好好好,不生,不生了……喂,你別咬人??!” *** 快天亮的時候,蘇輕鳶睡著了,醒來時卻發現馬車停了下來,在一條寬闊的官道上。 看路邊的景致,顯然已經出城了。 陸離見她醒來,皺了皺眉,低聲道:“有人追上來了?!?/br> 蘇輕鳶不解:“既然有人追,咱們為什么不跑,反要等著?” 陸離無奈,反問:“跑得掉嗎?” 蘇輕鳶無言以對。 說話間,后面的追兵已到了近前。四五十名金甲將士呈扇形散開,攔住了馬車的去路。 后面跟上來的幾匹馬,上面坐著的卻是一些熟面孔——崇政使,兵部尚書,禮部尚書,以及氣喘吁吁不住地揪胡子的定國公。 陸離掀開車簾,嘆氣:“諸位何故出現在此處?” 薛厲帶頭跳下馬來,跪地:“請皇上回宮!” 定國公等人隨后也跟著下了馬,齊齊跪在地上。 陸離只得跳下馬車,站在眾人面前:“你們……這是何必?” 薛厲抬起頭,急道:“皇上若是對臣等有什么不滿,要打要殺都由得您!您忽然丟下朝堂一走了之,這不是要害得我們背負忤逆大罪,遺臭萬年嗎!” 陸離靠在馬車上,無奈嘆道:“朕只是需要南下尋子,并無他意。眾卿都是國之棟梁,輔佐朕時功勛卓著,將來輔佐新君必然也不會出差錯,如何就‘遺臭萬年’了呢?” 定國公撐著馬鞭,艱難地跪直了身子:“皇上,既然目前已知小皇子被藏在神雀的某處神殿之中,您即刻派遣高手前去迎回小皇子就是了,哪里用得著您和娘娘親自前往?因為立后之事,群臣多有冒犯之語,您與娘娘在此時離京南下,甚至留下退位詔書,這分明是……分明是在責怪臣等不遜,不堪為臣了!” 陸離勾起唇角,冷淡地笑著:“并非眾卿不堪為臣,實在是朕生性散漫、專橫任性,不堪為君!定安王是先帝唯一血脈,由他來繼承這個位子,也算是物歸原主,眾卿何必如此抗拒?” 寧淵抬頭,苦勸:“皇上,如今天下雖定,卻仍有北燕、西梁隱患未除!定安王年紀尚幼,如何能擔得起這江山之重??!” 陸離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鈞兒年紀雖幼,性情見識卻好,假以時日,必成大器?!?/br> 定國公拈須嘆道:“皇上這是在說氣話了!假以時日,定安王或許確實能成大器,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天下如何能等得定安王長大成人?古往今來雖有幼主臨朝之先例,然幼主身后必有聰慧絕倫之女主輔佐,朝中必有一言九鼎之重臣主政——如今定安王宮中無母、朝中無臣,煢煢幼子孤苦無依,面對朝中紛紜諸事,將如何自處?!” 這番話,他說得十分動情,蘇輕鳶心中惻然,忍不住也掀簾子走了出來。 陸離嘆道:“朝中不是有你們嘛?!?/br> 薛厲霍然站了起來:“若皇上在朝,朝中百官自能同心協力;可是您走了,群臣沒了主心骨,哪里還能安心做事!人心都是不足的,時日一久焉有不互相傾軋之理!” 陸離擰緊了眉頭,久久不語。 定國公嘆道:“立后之事,是群臣執拗了些,雖說對娘娘有些不敬,卻也是出于一片赤誠之心?;噬先粲X不妥,當面斥責幾句、略作懲處也就罷了,怎能像孩子一樣賭氣出走?——娘娘,此事您該勸勸皇上的,事關天下,如何能意氣用事!” 蘇輕鳶皺眉:“天下大事,我可管不著。陸離如何決定,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哪有我一個婦道人家說話的份?” 定國公略一沉吟,躬身道:“娘娘此言也極在理。先前是群臣狹隘了些。娘娘追隨皇上日久,情深義重,斷不能以常理評判。立后的規矩,一切皆可按照皇上的吩咐來辦……” 陸離輕咳一聲,淡淡道:“定國公,朕此次出走,并非是為了威脅你們按照朕的吩咐來cao辦封后大典!這皇后之位,阿鳶并不稀罕,正如朕不在意朝乾殿上的那把椅子一樣——大婚儀典的規制如何,阿鳶更是全然不曾放在心上,是你們自己想多了?!?/br> 定國公慌忙點頭稱“是”。 陸離牽起蘇輕鳶的手,嘆道:“此次朕確實未曾考慮周全,但退位之心是真的。神雀之行,朕別無選擇,眾卿請回吧?!?/br> “皇上!”群臣急了。 陸離有些無奈:“神雀亡國已久,神殿之中不知是何情形。事關我兒性命,朕如何能放心交與旁人去辦?這一趟,朕是非走不可的?!?/br> 定國公與群臣竊竊私語許久,終于嘆道:“皇上愛子心切,臣等不敢阻攔,只是——請皇上萬萬莫提‘退位’二字。臣等愿盡心穩定朝局,專待皇上、娘娘回宮?!?/br> 陸離十分為難,久久不語。 禮部尚書忙補充道:“今日一早,禮部已發下榜文,將大婚之事昭告天下?;噬夏舷聦せ匦』首又?,還需盡快還朝,以免婚服儀仗等物不合用,來不及修改?!?/br> “今早發下榜文?何卿有心了?!标戨x冷笑道。 禮部尚書俯伏在地,小心翼翼。 陸離無奈:“罷了,朕與阿鳶盡早回京就是。” 群臣喜形于色,唯有蘇輕鳶苦著一張臉,委屈巴巴的。 陸離走過來,重新將她送回馬車上,嘆道:“看樣子,隱居的事只好推一推了!” 蘇輕鳶甩開他的手,悶悶的。 陸離搖頭苦笑,向簾外沉聲吩咐:“眾卿請回吧!” 定國公忙道:“皇上一路南下,旅途必定辛苦,身旁豈能無人服侍?金甲衛本該是皇上親隨,此次臣等精挑細選了四十余人,請皇上帶在身邊,以備不測。” 陸離皺眉:“以備不測?你是在詛咒朕嗎?” 定國公忙說“不敢”,卻沒有妥協的意思。 陸離盯了顧凌霄一眼,黑臉:“你是打算盯著朕?怕朕跑了不成?” 顧凌霄揣著一肚子委屈,慌忙否認。 陸離不愿再多話,放下車簾,直接吩咐啟程了。 馬車上,蘇輕鳶窩在角落里,扁著嘴巴。 陸離走過去圈住她,嘆道:“那幫老東西的動作太快!” 蘇輕鳶悶聲道:“見過逼人還錢的、見過逼人上吊的,這逼人當皇帝的倒是頭一次見!那幫老東西就不會替他們自己好好想想嗎?輔佐個小娃娃當皇帝多好啊,可以任由他們擺布,不是比你聽話多了?” 陸離笑著點點她的鼻尖:“怎么又不心疼鈞兒了?” 蘇輕鳶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們憑什么瞧不起我們鈞兒、憑什么認為鈞兒一個小娃娃就當不好皇帝!” 陸離嘆氣:“你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坐穩如今的位置不容易,必定不想再經歷一次官場傾軋了。” “所以,你早就料到他們會追上來?”蘇輕鳶瞪眼。 陸離緩緩搖頭:“我豈能料事如神?我只是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們如何選擇,那是他們的事!他們若是選擇擁立鈞兒,我自然也會想方設法,力保朝堂不亂?!?/br> 蘇輕鳶一時想不出什么話來說,只是心里的滋味有些復雜。 有生之年能看到那幫固執的老東西們妥協,也算是一大奇景。看到他們愿意追回陸離,她還是很高興的。 可是想到將來仍要回到宮中,不能與一家人清清靜靜地廝守,她又覺得有些失落。 看來,果然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福分隱居的啊! 陸離察覺到蘇輕鳶有些失落,便沒話找話道:“你猜,咱們的孩子會被藏在神殿之中的什么地方?如今又是什么人在照料他?” 蘇輕鳶苦思許久,搖頭不語。 陸離沉聲道:“既然‘日月同明’是指神雀神殿而言,那‘神妖共生’應當是指神殿之中的某個地方。而可以自由出入神殿的人,一定是同神族或者王室有些關聯。——難道神雀王族之中尚有人在世?” 蘇輕鳶無心思考這些,許久才嘆道:“我不關心他被藏在哪兒……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就好了?!?/br> “他一定會好好的?!标戨x笑著安撫她。 蘇輕鳶安靜了下來,陸離的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 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千里迢迢送到神雀舊址去撫養,難道僅僅是為了讓阿鳶和孩子母子分離? 對方這樣大費周章,必定有更深層的緣由。 ——如今的問題就在于,那個“緣由”到底是什么呢? 那孩子在賊人手中,究竟有何用處? 第160章 今日多半活不成了 神雀國舊址,地處西南群山之中,比巫族的那片大山更加偏遠。 多年以前,那里曾是一個富庶而安寧的國度,占卜和媚術這兩大秘術,使他們天然帶有神秘的色彩,盛極一時。 如今,卻只剩下遍野荒涼了。 因為山路難行的原因,蘇輕鳶一行人耗費了整整一個月,幾乎可以說是歷盡了波折,終于趕在五月份的尾巴上找到了那片荒涼的土地。 據傳說,在一些特定的時候,神雀國的火雀神殿之中,可以看到“日月同明”的奇觀。 蘇輕鳶當然對那些見鬼的“奇觀”沒興趣。 自從進山的那天開始,她就變得十分焦躁不安,不久之后便已是食不知味、寢不安席。 神雀國雖然已經成為歷史,未曾搬走的子民卻還是有的。沿著曾經的官道一路走過去,沿途的廢墟漸少、村落漸多,蘇輕鳶便知道昔年的神雀國都快要到了。 因為當地人對外來者的態度十分不友好,所以這天晚上,一行人照例找了個遠離村落的空闊山坡,安營扎寨。 蘇輕鳶依舊是睡不安穩的,一更天的時候合了合眼,不到三更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