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響了十多下,隨后傳來了一個男人刻意壓低的輕喚:“喂,你把車門打開!” 油膩的聲音,令人作嘔。 蘇輕鳶不想理會,敲擊聲卻又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我勸你快點開門,不然我會砸開車門闖進去!到時候鬧到大家都知道了,丟臉的是你不是我!” 蘇輕鳶坐起身來,“砰”地一聲推開了窗子。 車窗的一角恰好撞在了那人的額頭上。蘇輕鳶瞇著眼睛細細地看了看——那人似乎只是一個尋常的士兵。 她心里有數(shù)了。 那西梁士兵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氣,卻沒敢呼痛出聲。 蘇輕鳶探出頭去,抿嘴一笑:“你居然不敢喊疼?看樣子,你也怕人知道嘛!” 那人黑著臉,眼睛瞪得都快要從眼眶里飛出來了:“廢話,老子是怕人過來分一杯羹!你要是不肯乖乖聽話,我就把我們一伍的人都喊過來,讓你今晚爽個夠!” 蘇輕鳶以袖掩口,“嗤”地一笑:“你不妨去喊一聲試試,看你的伙伴們是愿意跟你一起找死,還是愿意賣了你,給自己換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話未說完,那人忽然舉起手,準確地抓住了蘇輕鳶的脖子。 蘇輕鳶也不慌,仍然維持著笑容:“你輕點!我若是死在這里,你們六皇子就沒有籌碼可以用來跟南越皇帝談判了。到時候南越皇帝一發(fā)怒,你們都得死!” “你真以為南越皇帝會來救你?”那男人的氣焰弱了下去。 蘇輕鳶晃了晃脖子,一臉驕傲:“怎么,我的男人會不會來救我,你竟會比我更清楚么?” 那個士兵有些糊涂了:“南越皇帝是你的男人?你不是南越皇太后嗎?” “咦?你知道我是南越皇太后,還膽敢占我的便宜?”蘇輕鳶一臉驚奇。 對方“哼”了一聲,終于放開了手:“看來你也不是什么貞女節(jié)婦!長夜漫漫,你一個年輕女人獨睡在馬車里,就不覺得難熬?” 蘇輕鳶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仍然維持著笑容:“我當(dāng)然不是什么貞女節(jié)婦,可是我平生只喜歡像狼一樣既強壯又勇敢的男人!像你這種只會嘴上嚇唬人的小綿羊嘛——我怕你給我舔鞋底子都不配呢!” 西梁以狼為圖騰,男人往往以“狼”自比,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比作只配成為獵物的“羊”。 那士兵果然立刻氣炸了:“老子是不是綿羊,你只有試過才知道!你再不開門,我就立刻張揚出去,說你已經(jīng)被我搞了!我就不信南越皇帝知道以后還肯要你!” “喲,干嘛這么大的火氣啊?”蘇輕鳶掩口笑了笑,悠閑地用腕上的鐵鏈在車窗上敲擊著。 那男人似乎沒了耐心,“唰”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轉(zhuǎn)身便要沖到車后面去。 他若是動手砍斷了門閂,事情可就糟了! “喂!”蘇輕鳶忙開口叫住他。 那人站定,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蘇輕鳶立刻裝出從容鎮(zhèn)定的模樣,加深了臉上的笑意:“你這人怎么那么躁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說你自己不是綿羊,總該先證明給我看吧?你可別說‘一會兒就知道了’這樣的鬼話,那公綿羊也會騎母綿羊呢,只會搞女人算什么漢子!西梁軍中的男兒那么多,我就算真的長夜無聊,也未必一定要找你吧?” “老子不比任何人差!”那士兵感到深受屈辱,忍不住粗著脖子大聲吼了出來。 隨后,他又慌里慌張地往附近的篝火旁張望了一圈,顯然是生怕旁人聽見他的吼聲。 蘇輕鳶看在眼里,也不揭破,卻從車窗中探出頭來,輕笑:“你說你不比別人差,總要證明給我看吧?這會兒你若能回到營中去殺一匹馬,再殺一個人,把首級拿來送給我,我就信你!” “信我,然后怎樣?”那士兵盯著她唇角的笑窩,眼睛都直了。 蘇輕鳶意味深長地向他眨眨眼睛:“你說呢?” “你等著我!”那士兵收刀回鞘,飛快地轉(zhuǎn)身跑掉了。 這一刻,作為西梁勇士的尊嚴,不允許他退縮。當(dāng)然他也十分堅信,靠自己的勇氣和本領(lǐng)贏來的“戰(zhàn)利品”,滋味一定格外好些。 目送著那人走遠之后,蘇輕鳶縮回車里關(guān)上了窗,拍著胸口干嘔了好久。 ——太他娘的惡心了! 第149章 你還健在嗎? 那個士兵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了。 深夜萬籟俱寂,蘇輕鳶隔著老遠就聽到了他沉重的腳步聲。 似乎是累壞了呢。 那人過來敲了敲窗,低聲質(zhì)問:“怎么還不開門?” 蘇輕鳶把車窗打開,探出頭去:“拿來了?” 士兵高舉起手里的戰(zhàn)果,一臉驕傲。 蘇輕鳶伸出手去:“拿來給我看。” “你不害怕?”男人的臉色有些失落。 蘇輕鳶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先是伸手接過了那顆人頭,然后又費了不少力氣把那個幾乎跟車窗差不多大的馬頭拿了進來。 馬脖子上的血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蘇輕鳶拿在手里細看了看,有些不太滿意地撇了撇嘴。 那個士兵遲遲沒有等到蘇輕鳶的贊美,早已十分不滿;此刻見她只顧端詳那顆馬頭,他的耐心徹底被磨沒了:“喂,你該兌現(xiàn)諾言了!開門!” 蘇輕鳶抬起頭來,向他粲然一笑:“我既然承諾過,自然會兌現(xiàn)。不過——我有點不相信,這兩個東西都是你自己親手殺的嗎?” “當(dāng)然是老子自己殺的!”那士兵火了。 蘇輕鳶笑吟吟的,向他伸出了沾滿馬血的纖手:“可我覺得馬脖子上的傷口不對勁!把你的刀拿來給我看一眼可好?” 那個士兵滿肚子的怒火待要噴薄而出,對著蘇輕鳶的笑顏又有些猶豫。 士兵的刀,那是萬萬不能離手的。 他遲疑著,橫握著刀柄,舉起來給蘇輕鳶看。 蘇輕鳶卻不看刀,隨手將冰涼的手指在對方的手腕上點了點,留下幾個很好看的血印。 “把刀遞給我。”蘇輕鳶微笑,溫和如此刻的夜風(fēng)。 那男人像是受了蠱惑一樣,呆呆地將刀柄遞到了她的手中。 “好極了!”蘇輕鳶贊許地笑了笑。 那人的神智并未完全喪失,看到蘇輕鳶收起了刀,他便想起了他的目的:“開門!” 這一次,蘇輕鳶沒有再耍花招,干脆利落地拉開了門閂。 那個士兵反倒愣了一下,遲疑了片刻才露出喜色,一個箭步躥了上來。 他的目的很明確,當(dāng)然用不著拐彎抹角。 蘇輕鳶卻在他撲上來之前,率先向他伸出了雙手:“過來。” 那人愣了一下,乖乖地把兩手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蘇輕鳶向他嫣然一笑:“別這么緊張啊,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老子才沒慌……”那人忙不迭地反駁,居然紅了臉。 這兩句話的工夫,蘇輕鳶已在對方的兩只手腕上各畫了一個簡易的符咒。 那人的目光漸漸地渙散起來。 成了! 蘇輕鳶得意地拍了拍手。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蘇輕鳶拿起那把刀,將已經(jīng)半干的馬血小心地涂抹了上去,又照樣用人血涂了一遍,然后把兩顆腦袋塞到了座位下面。 那個西梁士兵傻呵呵地在旁邊看著,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蘇輕鳶向他微微一笑,手起刀落。 話說,西梁的軍刀還是挺鋒利的。 看見那人脖子里的血噴了出來,蘇輕鳶嚇得一呆,有些作嘔。 但她很快就穩(wěn)住了心神,又拿著那把刀湊了上去,用那人腔子里噴出來的最新鮮的血,把他自己的刀刃洗了最后一遍。 一匹無辜的馬、一個枉死的人,再加上這把刀的主人——這三者的血混在一起,在本該光滑如鏡的刀刃上流淌著。 在巫族人的觀念里,這樣的刀,煞氣很重的。 蘇輕鳶將那個士兵的尸身踢到一邊,有些抱歉地拱了拱手:“對不住了,我需要借你的命和你的刀用一下。雖然我知道這樣有些缺德,可是這也怪你自己不安好心,否則我也找不到你不是?所以啊,你有怨氣也不要找我,這都是你們六皇子的錯,畢竟是他把我抓來的……” “什么人在那里!”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厲喝。 蘇輕鳶嚇得一顫,忙閉了嘴,又艱難地拖著那士兵的尸首,照例藏到了座位底下。 過了一會兒,一些雜亂的腳步聲在馬車旁邊停了下來:“里面,沒事吧?” “活著呢!”蘇輕鳶沒好氣地道。 外面安靜了一下,隨后響起了一聲驚呼:“窗子上有血,怎么回事?!” “有血?!”蘇輕鳶立刻尖叫起來,“我說怎么一直有血腥味呢!百里昂駒太不是個東西了,居然拿一輛死過人的馬車來給我坐?不行,你們給我把他叫來!我要換車!” 外面的士兵互相咬著耳朵嘀咕了一陣,其中一人息事寧人地道:“這會兒已經(jīng)是深夜了,你就忍一忍吧!” “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蘇輕鳶表示非常不滿意。 外面的士兵惱了,威脅道:“你再不安分,小心爺們宰了你!” 于是蘇輕鳶就不敢出聲了。 但外面那些人并沒有離開,反而走到馬車前面,歇了下來。 蘇輕鳶聽到他們低聲說著一些東拉西扯的渾話,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她的馬車外面并不是沒有人守夜的。 只是前半夜的時候,這些守衛(wèi)都被人支開了。 蘇輕鳶從這些人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中得知,她剛剛殺死的那個“士兵”,真實身份竟是一個千夫長。 難怪可以如此肆無忌憚! 蘇輕鳶有些惱火,決定明日要找百里昂駒好好談?wù)劻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