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百里昂駒的臉上隱去了笑容,換上一抹厲色:“既然如此,昂駒只好得罪了!” 直到這時,蘇清嘉終于意識到了不對,臉色不由得難看了起來:“六皇子,你想做什么?我母親和四妹一向不曾得罪你——莫非你已經(jīng)同我父親反目成仇,要利用我母親和四妹威脅他老人家不成?” “你想多了。”百里昂駒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顯然已經(jīng)沒了解釋的耐心,手中馬鞭一揮,身后立刻有數(shù)十親兵沖了進來,將小院子塞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蘇輕鳶警惕地看著那些兇神惡煞似的親兵,心里有些發(fā)慌。 她已經(jīng)知道百里昂駒的來意了。 不太像是為了威脅父親,倒更像為了威脅陸離。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最后的那一仗,是陸離贏了。 而且,應該贏得很漂亮。 如今的局勢恐怕已經(jīng)十分鮮明了,所以堂堂西梁六皇子才不得不親自跑到這偏僻的民居里來,做出“綁架”這等強盜行徑。 蘇輕鳶是欣慰的,但是眼下的局面,又讓她覺得有些困擾。 百里昂駒來的時候并不知道她還活著,所以即使她死了,百里昂駒恐怕一樣會挾尸要價,在陸離的面前提出一些讓人惱火的條件。 自戕這條路走不通,打架又打不過,說理又不頂用,巫術又用不上……很無奈了。 念姑姑慢慢地向后退了兩步,與蘇輕鳶背靠背站著,低聲道:“咱們不能落到他們手里!” “你有法子嗎?”蘇輕鳶問。 念姑姑搖搖頭。 蘇輕鳶嗤笑:“那不是白說!” 念姑姑氣得“哼”了一聲,又耐著性子道:“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把程昱那小子藏到哪兒了?如果他藏得嚴實些,等咱們被抓走了,他或許還能有法子施救……” “天黑之前他就走了。”蘇輕鳶淡淡地道。 “走了?”念姑姑忽然提高了聲音。 百里昂駒皺了皺眉,不滿地瞪著她。 念姑姑忙壓低了聲音:“怎么可能走了,我有禁制——你把鐲子給他了?!” 蘇輕鳶默認。 念姑姑氣得跺腳:“我就說好好的禁制怎么會忽然失效,原來是你這個糊涂東西搞的鬼!這下好了,你把他放了出去,誰來救咱們?” 蘇輕鳶滿不在乎:“沒人救就沒人救唄,跑一個是一個!若是耀之這會兒沒跑,也不過是多給百里昂駒一個人質(zhì)罷了,有什么用?” “你倒是看得開!你就那么相信陸離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念姑姑顯然也猜到了百里昂駒的用意,又開始恨鐵不成鋼地罵起蘇輕鳶來。 蘇輕鳶聳聳肩,不以為意。 這時,西梁將士的圈子越縮越小,已經(jīng)將三人嚴嚴實實地擠在中間了。 蘇清嘉拔劍出鞘,怒吼一聲,向那些西梁親兵沖了過去。 百里昂駒不急不惱,笑吟吟地看著他沖殺。 念姑姑攥住了蘇輕鳶的手,后者掙扎了一下,也就由著她了。 血腥彌漫,西梁親兵倒下了幾個,蘇清嘉的身上也掛了彩。 “二哥,別白費力氣了,殺不完的!”蘇輕鳶大聲勸他。 蘇清嘉充耳不聞,依舊以拼命的架勢,在那些親兵的包圍之中亂砍亂刺。 百里昂駒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著,并不緊張。 蘇輕鳶看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今日跑不掉了。 果然,千辛萬苦殺到門口的蘇清嘉,只向外看了一眼,立刻便蔫了下去。 百里昂駒笑著,拍了拍手:“蘇家世代驍勇,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少將軍,我十萬西梁男兒,你殺得過來嗎?” 蘇清嘉靠在門框上喘氣,沒有答他的話。 蘇輕鳶勾了勾唇角:“六皇子這次吃了敗仗,十萬西梁男兒還剩了多少?三萬?兩萬?我二哥殺不過來是不假,可你一個敗軍之將,有什么可驕傲的呢?” 此話一出,百里昂駒立時怒容滿面。 旁邊的親兵也個個憤怒不已,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瞪著蘇輕鳶,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一樣。 百里昂駒忽然笑了:“千軍萬馬之中面不改色,南越太后果然膽識非凡。不過——昂駒勸您還是收斂些的好。畢竟我西梁男兒個個血氣方剛的,太后您又年輕貌美,萬一他們?nèi)滩蛔 ?/br> 蘇輕鳶看著他,“嗤”地一笑:“怎么,在戰(zhàn)場上一個個都是窩囊廢,到了女人面前就忽然‘血氣方剛’了?傳說中立馬揚鞭天下無敵的西梁男兒,莫非只能靠嚇唬女人來滿足自己那點兒可憐的、卑微的自尊心么?” “你——”蘇輕鳶身旁的一個士兵怒吼一聲,立時伸手抓向她的肩膀。 百里昂駒和手下親兵都在看熱鬧,沒有人阻止。 但是下一個瞬間,那個士兵就哀嚎著飛了出去。 蘇輕鳶抬手撣了撣肩膀,皺眉:“弄臟了我的衣裳,你們賠么?” ——對了,這會兒她身上仍然穿著那身喪服。 親兵之中有認出來的,忍不住驚呼:“那女人的衣服不是南越的喪服嗎?死人才會穿的!她……她不是人,是鬼!” “這位大哥見多識廣。”蘇輕鳶向那人一笑。 那親兵呆了一呆,一時有些發(fā)懵。 蘇輕鳶依舊將目光移回百里昂駒的臉上,從容微笑:“六皇子殿下,害得你們西梁將士血染沙場埋骨異鄉(xiāng)的,不是我南越的皇帝,更不是我南越的兒郎,而是你自己。是你的野心,逼得這些無辜的將士們遠離了父母妻兒,把自己的熱血拋費在了南越的荒山野嶺,就連魂魄也難以找到家鄉(xiāng)……” 西梁將士們的眼神漸漸地變了。 有的人黯然垂下了頭,有的探究地看著蘇輕鳶,更多的卻把憤怒和失望的目光投向了百里昂駒。 蘇輕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是軍武世家出身,自幼聽著勇士傳奇長大的。一向聽人說西梁的男兒勇敢無畏、頂天立地,卻想不到世間竟還有六皇子這樣卑瑣無能的男人。你吃了敗仗,就該坦坦蕩蕩地認輸,為何要帶著數(shù)萬將士,來欺侮我和母親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難道西梁兒郎的‘英勇’之名,都是靠欺負女人得來的嗎?這樣的‘美名’若是傳揚出去,可真是讓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殿下,我們……”一個參將模樣的人湊到百里昂駒面前,擰緊了眉頭。 百里昂駒橫了那人一眼,冷笑道:“南越太后打算靠三寸不爛之舌嚇退我西梁兒郎嗎?請恕昂駒多嘴一句——我西梁軍令如山,你試圖蠱惑人心,只能是白費口舌罷了。” 蘇輕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才懶得費力氣去蠱惑什么人心。我只是想告訴你,此刻回頭,尚有活路。” “若不回頭呢?”百里昂駒追問。 蘇輕鳶微微一笑:“你若執(zhí)迷不悟,你自己和這幾萬西梁男兒的性命和英名,少不得都要交代在南越的土地上了。” “那,昂駒就拭目以待了。”百里昂駒瞇起眼睛,重重地揮了揮手。 圍在蘇輕鳶母女身旁的親兵們再次露出了獠牙。 蘇輕鳶反握住念姑姑的手,仍向百里昂駒笑道:“何必這樣兇神惡煞的?我們兩個弱女子又跑不了!你們老是動刀動槍,萬一劃傷了我的臉,陸離不要我了,你們抓我可就沒用了!” 百里昂駒被她氣得夠嗆。 蘇輕鳶向他眨眨眼睛,笑瞇瞇地補充道:“我們跟你們走就是了!恰好我也想看看我在陸離的眼里到底值多少錢!” “四妹,不要跟他們走!”蘇清嘉掙扎著站起來,張開雙臂攔住了門口。 幾個西梁士兵立刻揚起長刀便要砍下去。 蘇輕鳶忙向百里昂駒道:“你應該不會希望同時得罪陸離和我父親兩個人吧?” 百里昂駒倒沒有否認:“確實,蘇清嘉還不能死。” 士兵聞言便放下了刀。 蘇輕鳶松了一口氣,向蘇清嘉笑道:“我還不想死呢,你要逞一時孤勇,可不要拉上我!” “可是,咱們……”蘇清嘉惶急無措。 蘇輕鳶走到門口,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西梁六皇子請咱們喝酒而已,慌什么?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喝酒?” 蘇清嘉急得面如土色,百里昂駒已重重地揮了揮手:“帶走!” 第148章 我也想要有人疼啊 到天亮的時候,西梁隊伍已走出了三十余里,離最近的村鎮(zhèn)也有十多里路了。 蘇輕鳶注意到,這支隊伍的人數(shù)大約有四萬的樣子,眾將士個個疲憊不堪,仿佛一停下來就會立刻癱倒在地上。 走得這樣急,倒像是在逃命。 蘇輕鳶不時地掀開車簾,看著外面越來越崎嶇的山路,隱隱盼著南越的將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在前面出現(xiàn)。 但是路上一直都沒有動靜,死氣沉沉的。 后來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卻是百里昂駒下了命令,全軍原地休整半個時辰。 車簾被人掀開了,進來的是百里云雁。 蘇輕鳶移開目光,不肯同她打招呼。 百里云雁提著一只食盒,從里面取出了干糧、茶水,擺在蘇輕鳶面前的小桌上。 蘇輕鳶伸手拈起一塊干糧瞅了一眼:“這里面下的又是什么毒?” 百里云雁低下頭,委屈地道:“沒有毒,我們吃的也是這個。” “嘿。”蘇輕鳶冷笑。 百里云雁扁了扁嘴,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你不要恨我們,我們對你沒有惡意的。六哥只是擔心南越皇帝追上來,所以想請你們護送隊伍到邊境……只要中途不生變故,一到邊境就放你們回來。” “若是生了變故呢?”蘇輕鳶追問。 百里云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會有變故。南越皇帝那么疼你,他一定舍不得讓你承擔半分風險的。” 蘇輕鳶將干糧送到嘴邊啃著,頭也不抬:“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走吧。” 百里云雁眼眶里的淚珠終于掉了下來:“我真的是很想把你當朋友的!” “我高攀不起。公主請回到您的‘六哥’身邊去吧。”蘇輕鳶已經(jīng)十分不耐煩。 百里云雁在桌旁坐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有身孕了!” “哦,恭喜。”蘇輕鳶說得很沒有誠意。 百里云雁抓住她的手,哭道:“南越皇帝恐怕已經(jīng)知道六哥給你下毒的事了,我們?nèi)羰锹涞剿氖掷铮欢]有活路!我不怕跟六哥一起死,可是……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他還沒有來到世上,還沒有看過我們的藍天和草原……你也是有過孩子的人,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