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蘇輕鳶仰起頭,看著他。 陸離瞇起了眼睛:“看我做什么?難道是要我?guī)湍愦┮路俊?/br> “哼?!碧K輕鳶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陸離攬住她的肩,笑道:“不想起也無妨,今日多半沒有戰(zhàn)事,朕陪你躺一天。” 蘇輕鳶嚇得立時坐了起來。 陸離跟著坐起,笑得很得意。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從腰帶里面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扔到了他的手里。 陸離呆了一呆:“這是……準備用來對付朕的?這么說,若是朕昨晚執(zhí)意霸王硬上弓,就只能做個風流鬼了?” 蘇輕鳶板起面孔,沉聲道:“我確實是預備來殺你的,跟上弓不上弓沒關系?!?/br> 陸離臉色一沉,隨后又伸手將蘇輕鳶攬了過來:“是百里昂駒指使你的?” “沒有。是我自己想殺你?!碧K輕鳶背轉身去,避開他的目光。 陸離緩緩搖頭:“我說過,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想殺我,阿鳶也不會的。如果你覺得你想殺我,那一定是因為有人用了卑鄙的手段,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蘇輕鳶擰緊了眉頭。 陸離低下頭,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昨晚你說,在西梁驛館的時候,你常常覺得他們給你喝的藥不對勁?” “那只是我的猜測罷了?!碧K輕鳶有些猶疑。 陸離咬牙:“不用懷疑,百里昂駒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蘇輕鳶嘆氣,不語。 她如今也是有些糊涂了。 明明是揣著一肚子怨恨來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又被他哄好了呢? 看來她這輩子,是要沒出息到底了! 陸離強拉著她說了一夜的話,她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只記住了最重要的一點——她的孩子,不管如今是生是死,都跟百里昂駒脫不了干系! 蘇輕鳶已不敢對那孩子抱什么希望,但是陸離堅持相信他還活著。 這一線希望,讓蘇輕鳶又多了一個振作起來的理由。 陸離起身下床,扶著蘇輕鳶站了起來:“不要想太多了。如今咱們都好好的,只要清了賊寇、逐走外敵,旁的麻煩都會迎刃而解的。” 蘇輕鳶悶悶地站了許久,嘟著嘴道:“可是我總有些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陸離不解。 蘇輕鳶“咯吱咯吱”地磨了磨牙:“沒殺到你,不甘心?!?/br> 陸離微微一愣,笑了:“也對。我讓你受了那么久的委屈,總不能只憑幾句解釋就揭過去——那也太不公平了。不如這樣,你這會兒捅我?guī)椎叮M量不要捅死就可以了,我不怪你。” “真的?”蘇輕鳶眼睛一亮,隨手又把他手中拿著的匕首奪了過來。 “喂,你不是真要捅吧?”陸離有些慌。 蘇輕鳶將匕首拔出鞘,吹了吹鋒利的尖刃,抿嘴一笑。 陸離立刻舉起了雙手,往床上一躺,作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來吧!” 蘇輕鳶眨眨眼睛,將握著匕首的右手高高地揚了起來:“陸離,你去死——” “不要!” 房門“哐”地一聲從外面撞開了,一大群人涌了進來。 為首的是小路子和幾個不太熟的小太監(jiān),但蘇輕鳶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躲在人群后面的令巧兒。 如果她沒聽錯,剛才那一嗓子是令巧兒喊的。 蘇輕鳶拿著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圈,冷笑:“令姑娘來得可真巧?!?/br> 小路子忙走上前來,賠著笑臉:“娘娘,匕首是兇器,不能拿在手里把玩的,您快放下!” 蘇輕鳶不在意地一笑,將匕首丟給了他。 陸離坐了起來,沉著臉:“你們來得確實挺是時候的?!?/br> “皇上,您沒事吧?”令巧兒一臉擔憂。 陸離抓過蘇輕鳶的雙手,掰著她的每一根手指頭檢查了一遍,終于松了口氣:“小路子說得沒錯,匕首可不是隨便玩的,萬一傷著了怎么辦?” 令巧兒被冷落在門邊,快要哭出來了。 蘇輕鳶瞇著眼睛往門口一瞅,皺眉:“令姑娘來了沒多久,心腹倒有不少呢。你們幾個也是,雖是四月天氣,太陽出來之前卻也不暖和,你們就任由令姑娘一直在廊下站著?” 一個小太監(jiān)抬起頭來,笑道:“令姑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們豈敢違拗呢?” 蘇輕鳶勾了勾唇角:“倒是個伶俐的奴才。昨晚令姑娘來的時候,是誰在廊下守著的?” 幾個小太監(jiān)互相打了個眼色,拉拉扯扯地跪到了前面。 陸離看了一眼,沉聲向小路子吩咐道:“全部杖殺?!?/br> “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令巧兒急了。 蘇輕鳶抿嘴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是‘上天’的事,人間自有人間的規(guī)矩。身為宮奴,認不清自己的主子就是死罪,令姑娘莫非心疼他們嗎?” 令巧兒咬咬牙低下了頭:“賤妾不敢。” 幾個小太監(jiān)哭喊著,被侍衛(wèi)們拖了下去。 令巧兒定了定神,露出笑容:“皇上昨晚便不曾好好用膳,今日又起得晚,腹中必定饑餓。賤妾已經煮好了參苓粥,健脾養(yǎng)胃最好的,皇上多少用些吧。” 陸離只顧看著蘇輕鳶,并未聽到她這番話。 令巧兒只得自己叫人把粥送了過來,一青一白兩只小碗盛著,倒也好看。 陸離使個眼色,小路子立刻走過來,用銀針試過,又挑到小碗里給一個小太監(jiān)嘗過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令巧兒親手將兩只小碗分別放到陸離和蘇輕鳶的面前,乖巧地垂下了頭:“太后、皇上,請慢用?!?/br> 蘇輕鳶看看碗中的粳米,皺了皺眉:“我才不吃這個,拉嗓子!” 陸離這幾日正覺得有些食欲不振,便將就著吃了幾口,抬頭問小路子道:“阿鳶喜歡的銀耳蓮子羹熬好了沒有?” 小路子笑道:“那東西平時喝著倒也罷了,娘娘如今怕是身子仍有些虛,奴才想著叫底下人熬了阿膠糯米粥,娘娘不妨嘗嘗合不合口味?” “你倒伶俐!”陸離笑道。 小路子“嘿嘿”地笑了兩聲,吩咐底下人把粥端了過來。 于是令巧兒的臉色更難看了。 陸離看著令巧兒盈盈欲泣的眼睛,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令巧兒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心尖一顫,忙跪了下來:“皇上,前幾日賤妾的祖母和母親報過內廷司,說是要來探問賤妾,恐怕近一兩日就到了。賤妾今日起得早,怕待會兒氣色不好徒令長輩添憂,所以……所以賤妾想回房去歇一歇,請皇上恩準。” 陸離皺了皺眉:“既如此,你便回去歇著吧——若無要事,今后都不必出來了。” 令巧兒慌忙跪地道謝,退了出去。 蘇輕鳶的眉頭擰緊了。 陸離用指尖揉揉她的眉心,沉聲道:“她的祖母是三品誥命,內廷司不好駁她的面子。你不認識她們,難保不露馬腳,所以只能叫那女人多活一兩天了。” 蘇輕鳶推開他的手,咬了咬唇角:“你不是真打算讓我頂替她的身份吧?” “蓄謀已久。”陸離認真地道。 蘇輕鳶皺眉:“可是令巧兒罪不至死!處在她的位置上,有點兒野心、想為自己爭取點什么也是人之常情!” 陸離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她最初是刻意假扮成你的模樣,以你的身份進宮的!假冒皇親,歷來都是禍連九族的大罪,何況她居然騙到朕的頭上來!就算拋開這點不論,那女人也不是善茬。你覺得一個膽敢冒充當朝太后、編織彌天大謊騙過數(shù)千金甲將士成功混進宮門的女人,能單純善良到哪兒去?你再看看她剛到朕身邊幾天,有多少太監(jiān)宮女已被她收買——你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只是有‘一點兒’野心而已嗎?” 蘇輕鳶知道陸離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時倒也不好說什么。 陸離攥住她的手,發(fā)出一聲長嘆:“她一個女子,未必有那么縝密的心思。朕已查明,她的父親早在三年前便已被西梁收買。這其中的關竅,你細想想吧?!?/br> 蘇輕鳶呆了一呆,黯然無語。 草草吃了些點心之后,陸離問了一下,確定今日沒什么戰(zhàn)事,便興致勃勃地拉著蘇輕鳶到城外去。 城外,駐扎著陸離帶出來的七八萬精銳之師,以及北燕的十萬“援軍”。 蘇輕鳶覺得,去看看那些人有沒有什么鬼心眼確實是有必要的。 陸離的念頭更加簡單:他就是想帶著蘇輕鳶招搖過市,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媳婦回來了。 當然,招搖過市是可以的,“媳婦回來了”是不能說的。 蘇輕鳶需要從這一刻開始,熟悉“令巧兒”這個身份。 于是陸離帶了一部分金甲士兵,又叫了幾個年輕說得上話的官員一同隨行,倒也熱鬧。 出了城門,蘇輕鳶立時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種感覺太過于強烈,所以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 程昱。 四目相對,蘇輕鳶向他微微一笑。 程昱立刻低下頭,目光黯淡了下去。 陸離順著蘇輕鳶的目光看到程昱,便向他招了招手:“一起來吧!” 片刻之后,程昱騎了一匹快馬,從城墻下奔了出來。 陸離不動聲色地在蘇輕鳶的手腕上捏了一把:“人給你叫過來了,別用那樣的眼神看他,朕吃醋。” 程昱奔到面前,向二人施了一禮:“皇上,……娘娘。” 陸離大笑:“看來,是該早些給巧兒定個名分了!你瞧,程世子比朕還著急,‘娘娘’都叫上了!” 蘇輕鳶向程昱眨眨眼,湊到陸離耳邊壓低了聲音問:“你帶令巧兒出游的時候,也摟著她共乘一騎?” 陸離打了個寒顫,忙支吾道:“我……很少帶她出游,真的?!?/br> “很少?”蘇輕鳶咬牙切齒,“那就是有過了?如果我沒記錯,你今日是第一次帶我出來吧?” 陸離立刻反駁:“誰說的?先前咱們哪里沒逛過?京城內外各大名山勝景、茶樓戲院,朕不是都帶你逛遍了?” 蘇輕鳶重重地“哼”了一聲:“那都是成親以前!成親之后就再也沒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