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你才大事不好了!我家主子好得很呢!”淡月依然叉著腰,半點面子也不給。 段然急得跺腳:“小鳶兒,你快出來啊!你家男人又要作怪了,你真的不管嗎!” 淡月抬手止住幾個小太監,冷聲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誰要作怪了?作什么怪?” 段然拍著大腿道:“你這小丫頭,誰有工夫跟你扯閑篇!你主子的男人正在外頭沾花惹草呢,你問問她管是不管?” 淡月立刻變了臉色:“你等著,我去問!” 房門“呀——”地一聲開了,蘇輕鳶出現在了門口:“我男人不是已經死了么?他在地底下沾花惹草,你如何會知道?” 段然愣了半晌,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啥意思?我說你男人——你是說那個老的?不是,你什么時候理會過那個老的?你不是跟陸離……你們掰了?” “陸離?原來你說的是他?”蘇輕鳶跨出了門檻。 段然忙繞開那幾個攔路的小太監,沿著臺階快步走了上去:“不是他還是誰?我跟你說,這會兒陸離那小子正在外頭到處認大舅子呢!我就說他靠不住,你偏要跟他好!這會兒你可怎么辦?” “挺好的。”蘇輕鳶轉身回房,神色淡然。 段然快步跟了進去,急道:“好什么好!哎你是沒看見——我親眼看到他跟西梁的那個六皇子套近乎說什么親上加親,他還說那個西梁公主是什么‘明艷照人,灼灼如芍藥向陽’,一進宮就要馬上封為德妃!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你就不著急?” “百里云雁么?那姑娘不錯,我也挺喜歡她的。”蘇輕鳶在桌旁坐了下來。 段然呆了一呆,不敢置信地看著蘇輕鳶。 蘇輕鳶叫丫頭給他泡了茶,微笑道:“多謝你來告訴我。他娶西梁公主,是我的主意。兩國聯姻,這是好事啊,我只有替他高興的。” “你……你該不是又中邪了吧?”段然呆呆地問。 蘇輕鳶笑出了聲。 段然拍了拍腦門,又道:“陸離還說了,雖然封妃儀典一般十分簡單,但百里云雁是西梁公主,不能草率為之,所以要找太卜署挑一個大好日子,用半副皇后儀仗迎娶——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蘇輕鳶點了點頭:“德妃的位份僅次于貴妃,比淑妃還要高一些。可是貴妃進宮的時候連儀仗也沒有,陸離分明是想抬舉德妃,讓她壓過貴妃一頭。” 段然拍手道:“貴妃是四妃之首,壓過貴妃一頭的,那就是皇后了!他變相娶一個皇后進來,你也不管?” “別說是‘變相’娶個皇后進來,就算他真的娶個皇后進來又如何?我是太后,依然壓她一頭。”蘇輕鳶瞇起眼睛,一臉得意。 段然覺得跟她說不通了。 他以為蘇輕鳶會大罵、大鬧,會攪得宮中天翻地覆,沒想到…… 人家當事人云淡風輕,倒顯得趕著跑來報信的他像個傻子。 蘇輕鳶靜靜地坐著,翻過了兩頁書,忽然又抬頭問道:“冊封典禮是在什么時候?” 段然悶悶地道:“這會兒誰知道?得趕著叫太卜署算吶!我聽陸離的意思,年前好像沒什么吉日了,可能要等到年后——為了冊封大禮上好看,他甚至特地挽留了百里昂駒,讓那小子留下來在咱們這邊過年!你是不知道,他想得那個周到,把人家西梁六皇子高興得臉都綠了!” 蘇輕鳶“嘿”地一笑:“‘高興得臉都綠了’是什么樣子?你表演一個給我看看?” 段然搔搔頭皮,犯起了難。 蘇輕鳶勾起唇角,笑得有些jian詐:“可憐的西梁六皇子,他‘綠了’的恐怕不只是臉吧?” “你在說什么?”段然沒聽清楚。 蘇輕鳶神秘地一笑:“沒什么。我還有事要做,你若沒旁的話要說,這便退下吧。” “喂,我還有……”段然不太想走。 淡月沖進門,向外作了個“請”的姿勢:“段公子?” 段然一咬牙:“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嗯?”蘇輕鳶依然漫不經心。 段然繞開淡月,沖到了桌前:“我剛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明月公主了!” 蘇輕鳶把書合上了。 段然立刻露出了笑容:“怎么樣,這個消息重要吧?我看明月公主跟御書房的奴才們熟稔得很,說不定已經瞞著你偷偷地去過十次八次了!又說不定,陸離已經趁你不知道的時候,早就跟人家勾搭過了!” “哦。所以你很高興?”蘇輕鳶沉聲問。 段然忙斂了笑容:“怎么會呢?我十分憤怒!無比憤怒!陸離他太不是個東西了!如果你要教訓他,我愿效犬馬之勞!” “好極了,”蘇輕鳶微笑,“你幫我去拿下明月公主吧。” “怎么……怎么拿下?”段然有些慌。 蘇輕鳶一臉詫異:“你不是常常自吹自擂,說是什么‘京城第一浪子’、‘風月場中第一人’么?怎么這點兒事情還要我教?” 段然的臉色白了:“你說的是那種‘拿下’?不行不行,我如今是有主的人!我不能對不起和靖,那種缺德事我是不會做的!我可不會像你們家陸離一樣見異思遷!” “喲,你這是真從良了?”蘇輕鳶夸張地大叫起來。 段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臉委屈。 蘇輕鳶笑了:“放心,用不著你犧牲色相。我的意思是說,麻煩你想法子查一查明月公主的底細——比如她的生辰八字、興趣愛好、母族親眷疾病史、以及交往過幾個相好的之類。” “你查這些干什么?你要娶她?”段然瞪大了眼睛。 “不行嗎?”蘇輕鳶反問。 段然“啪”地拍了一下巴掌:“行,行,行!太行了!我這就去辦!” “愿你馬到功成!”蘇輕鳶笑瞇瞇地向他擺了擺手。 段然惡寒地縮了縮肩膀,一溜煙跑了。 淡月走到蘇輕鳶的桌旁,欲言又止。 蘇輕鳶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對你沒什么興趣。” 淡月氣得瞪眼:“我就不該關心你!你是越來越不正經了,難怪某些人忙著出去勾三搭四呢!等他娶了新人進門,你看他還要不要你!” “花無百日紅,他喜新厭舊也正常。”蘇輕鳶一臉輕松,又低下頭去繼續啃她的書。 外頭的風聲雖然沒有傳進芳華宮來,但事情已經鬧得那么大了,她豈有不知道的? 再過二十來天就是新年了。 按照慣例,那些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都是趁著節慶的時候、在最熱鬧的地方發生的。 比如,未央宮的那場大火——快滿十六年了。 她必須趕在節前把這些晦澀難懂的術法熟練掌握才行。 若是沒有一技傍身,到時候豈不是要任人宰割? *** 百里昂駒應邀進宮賞花。 但是,東道主陸離沒過多久就有急事離開了,把百里昂駒交給了幾個穩重妥帖的奴才。 于是,百里昂駒獨個兒在御花園里轉了一個多時辰。 非常無聊,但他不想走。 耳邊聽著一些索然無味的八卦趣聞,無非是說皇帝對哪位公主另眼相看、誰最有可能飛上枝頭之類的話題。 各國公主之中,被提及最多的自然是西梁的百里云雁了。 畢竟是大國的金枝玉葉,容貌又確實出眾。哪怕南越皇帝只留下一個人,也必定是她。 這些話,百里昂駒越聽越不是滋味。 可是,太監們幾次勸他離開御花園到別處走走,他又不肯。 不是都說女人閑來無事就逛園子嘛——怎么還沒有出現? 是在哪個嬪妃的宮里閑聊? 百里昂駒很想打聽,又拉不下這個臉來。 于是,他只能等。 終于等到前方小徑上出現了一行人,百里昂駒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根本沒有他期待的那道身影。 百里昂駒心里有些煩躁,轉身打算躲開。 來人卻叫住了他,快步走了過來:“怎么,見到我就躲?我有那么可怕么?” “原來是貴妃娘娘。”百里昂駒敷衍地拱了拱手。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冷笑:“原來你還知道我是貴妃娘娘!” “不知昂駒哪里得罪了娘娘,還請明示。”百里昂駒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態度十分謙恭。 靜敏郡主重重地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面色陰沉:“我聽說你死皮賴臉地要把你的meimei送進宮?皇上已經拒絕了,你還是堅持要送?百里昂駒,你怎么那么沒臉沒皮呢?西梁什么時候那么下賤了?西梁的女兒是沒人要了還是怎么的?人家都說不要了你還硬塞!” “貴妃娘娘,請注意您的措辭!”百里昂駒的臉色有些難看。 靜敏郡主瞪著他,一點也不示弱:“我的措辭怎么了?你自己做了沒臉的事,還不讓人說了?” “我做了什么……”百里昂駒白了臉色,本能地開口反駁。 終于,話到嘴邊的時候,他醒過神來,生生咽了下去。 靜敏郡主握緊拳頭,重重地砸在石桌上:“百里昂駒,你這樣做有意思嗎?我在宮中過得本來就不容易,是個人就來拆我的臺,你非但不幫我,還把百里云雁推進來挖我的墻角,讓她擠兌我!她要是真的封了德妃、真的用半副皇后儀仗迎進宮來,我豈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雁兒性子灑脫,不會跟你爭寵。”百里昂駒嘆了口氣,不肯與靜敏對視。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冷笑:“爭寵?你怕是還不知道,這南越皇帝的后宮里,是沒有什么‘寵’可以爭的!百里昂駒,我勸你好好想想——我留在這里是我心甘情愿,可是百里云雁又何苦?南越皇帝的心里只有一個蘇輕鳶,百里云雁就算進了宮,也不過是跟我一樣守著空屋子孤獨到死罷了!” 百里昂駒沉默許久,黯然嘆道:“既然無寵可爭,你又何必在意雁兒封妃不封妃?她來跟你作伴,也是好事。” 靜敏郡主又氣得拍桌子:“雖然無寵可爭,可是我看著這宮里的女人一個一個地多起來,我心里就生氣!百里昂駒,你已經過繼給了昌黎王,照理說我才是你的親meimei!不管是為公還是為私,你都應該幫著我爭取到南越的皇后之位、爭取到南越皇帝的恩寵,而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地再塞一個人進來給我添堵!只要南越皇帝的心還在蘇輕鳶的身上,你送進來一百個女人也沒有用!你以為他肯用半副皇后儀仗迎娶百里云雁,就算是對西梁的尊重了嗎?我跟你說,你把百里云雁丟在南越宮里,半年以后她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 百里昂駒安靜地等著靜敏郡主把一大篇話吼完,許久才嘆道:“陸離答應過會善待雁兒。” “他也答應過會善待我。”靜敏郡主苦笑一聲,目光移到了別處。 “他待你不好?”百里昂駒沉聲問。 靜敏郡主擦擦眼角,撇了撇嘴:“百里云雁嫁進來,只會比我更悲慘一百倍!我跟皇帝哥哥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蘇輕鳶跟我雖然互相看不慣,自幼吵鬧出來的情分卻也不淺——百里云雁什么也沒有,她嫁進來就是找死!” 百里昂駒沉吟道:“雁兒跟南越太后也算是一見如故,陸離也喜歡她潑辣直爽的性子。既然你能在宮里活下去,雁兒一定也能。” 靜敏郡主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 百里昂駒強忍著心里的不悅,擰緊了眉頭。 靜敏郡主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南越皇帝并不一定喜歡潑辣直爽的女孩子,只因為蘇輕鳶的本性是那樣的,所以他就喜歡那樣的了。至于你所說的‘一見如故’——那也是在百里云雁沒有進宮的前提之下!等她進宮之后你再看看,親姐妹尚且要鬧得你死我活,哪里還顧得上什么‘一見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