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但這個小太監是御膳房的,算是個外人,她不好當面駁了蘇青鸞的顏面,只好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等秀娘走遠,蘇青鸞便冷下臉來:“說吧,你是誰的人?來見我有何話說?” 小太監躬身道:“娘娘先不必問奴才是誰的人,奴才只替主子問您一句——同是金尊玉貴的蘇家小姐,一個成了萬民景仰的皇太后,另一個卻空有淑妃之名,被困宮中任由奴才欺凌,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無寵無子孤苦一生,更大的可能卻是慘遭滅口暴尸荒野,您真的甘心嗎?” 蘇青鸞瞇著眼睛想了很久,終于發出了一聲冷笑:“這番話,本宮可就不懂了。本宮是位居四妃的淑妃,腹中又懷著皇上的第一個子嗣,怎么會無寵無子孤苦一生,又如何會慘遭滅口暴尸荒野?” 小太監面露微笑,不慌不忙:“娘娘的肚子里揣著的是什么東西,您自己心知肚明。芳華宮那一位欺人太甚,娘娘當真打算拼死替她遮掩丑事嗎?” 蘇青鸞臉色微變,許久才低聲斥道:“簡直一派胡言!今日你若不說清楚你的主子是誰,本宮定叫人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娘娘好氣魄!”小太監笑吟吟地贊了一聲。 蘇青鸞仍舊冷冷地看著他。 那小太監微微一笑,躬身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可還記得前些日子的事么?那幾件讓娘娘心里很痛快的怪事,都是我家主子的手筆!這個見面禮,您可滿意?” “見面禮?”蘇青鸞皺眉。 那小太監笑道:“正是。我家主子知道娘娘對芳華宮那位銜恨已久,所以在暗中做了一些事,希望娘娘能夠察覺到我們的誠意。前幾日我家主子把芳華宮那位帶到地道里磋磨了幾天,可以說已經把她給毀掉一大半了,娘娘若不信,改日去芳華宮一看便知!” “真的?”蘇青鸞的眼睛亮了起來。 小太監微笑點頭。 蘇青鸞的手指松開了又攥緊、攥緊了再松開,緊張得手心里都是汗。 過了好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你家主子為什么要找我?她的目的是什么?” 小太監淡淡地笑著:“您跟我家主子恨的是同一個人,單憑這一點,就足夠我家主子注意您了。娘娘,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您可不能再軟弱下去了!” 蘇青鸞下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沉吟道:“我一個無權無勢的淑妃,什么都做不了,只怕反而會成為你們主子的累贅……” 小太監真誠地微笑道:“怎么會呢?來自親人的刀才是最疼的,我家主子雖然有足夠的力量除掉芳華宮,卻遲遲沒有出手,原因便在于此。” 蘇青鸞瞇著眼睛,露出了笑容:“若能如你家主子所言,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如今我應該做什么呢?” 小太監笑道:“眼下娘娘什么都不需要做。再過三日便是冬至,主子會盡量想法子解了延禧宮的禁。只要娘娘能夠自由出入,以后的事可就好辦多了。” “你主子能讓延禧宮解禁?”蘇青鸞大喜過望。 小太監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總有八九分把握。若非如此,奴才也不敢貿然來見娘娘了。” “好!”蘇青鸞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微笑起來:“你們若能讓我恢復自由,我便認了你主子這個朋友,今后必定與你們并肩攜手,風雨同舟!” “有娘娘這句話,奴才就放心了。”小太監退后兩步,恭敬地行了個禮。 秀娘捧著一只小手爐過來,淡淡道:“昭君套已經交給底下人送往芳華宮去了。娘娘今日的菜譜,可定下來了沒有?” 蘇青鸞抬頭笑道:“定下來了,果然還是清淡些的好。我的口味,御膳房的人比我自己還清楚,你也不必cao心了。” 秀娘狐疑地看著她,心里隱隱覺得有些別扭,卻想不出是哪里不對。 等那小太監走遠,蘇青鸞便捧著肚子微笑道:“今日風大,我也累了,咱們還是回殿里去歇著吧。” 秀娘聞言只得扶著她往回走。 蘇青鸞踏上臺階,卻又在廊下站定了:“聽說jiejie病了,到底是什么病呢?” 秀娘淡淡道:“只是一點兒小小風寒而已,娘娘不必掛心。” “怎么能不掛心呢?畢竟是親jiejie啊……”蘇青鸞意味深長地笑著。 秀娘皺了皺眉頭,冷聲補充道:“今早太醫診過脈,說是已經痊愈了。娘娘自己身子貴重,就不必為太后的病情費心神了。” 蘇青鸞露出了一個久違了的乖巧笑容:“既如此,我便再等幾日——jiejie總有一天會愿意見我的。” 第95章 不然呢?難道娶你嗎? 冬至日,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 難得清閑的陸離躺在芳華宮的床上,看著窗欞上橘紅色的日影,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蘇輕鳶掐著他的肩膀,咬牙切齒:“你不會又打算在這兒躺一整天吧?” “怎么,你還有力氣下床?”陸離立刻轉過身來看著她,兩眼放光。 蘇輕鳶本能地縮了縮脖子,連連搖頭。 陸離有些失望似的嘆了一口氣,隨后又露出了滿口白牙:“既然沒有力氣,就老老實實地躺著吧!來,到我懷里來,讓我看看兒子醒了沒有?” 蘇輕鳶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氣得滿臉通紅:“原來你還記得有個孩子?我只當你是不管他死活的!” “怎么會呢?”陸離瞇著眼睛笑得很愉快,“咱們的孩子那么乖,從來不會在關鍵時候壞事,我疼他還來不及呢!” 蘇輕鳶只想掐死他。 陸離看著她兇巴巴的模樣,心頭早已癢了起來。趁蘇輕鳶還沒醒過神來,他立刻撲過來將她壓倒:“你瞪著我做什么?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昨晚到底是我纏著你,還是你纏著我?一直鬧著不肯睡的人是誰?” “你!”蘇輕鳶瞪圓了眼睛,氣勢洶洶。 陸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惹上了一只河東獅,人生真是黯淡無光……夜里怎么喂都喂不飽,白天還要被抓被咬被瞪被吼……做男人好難啊!” 蘇輕鳶的臉色越來越黑了。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么惹上這個無恥的男人的? 該不會是被他騙上鉤的吧? 她仍然記不清從前的事,這樣實在太容易吃虧,總免不了要被這個混蛋牽著鼻子走! 蘇輕鳶“呼”地一聲掀了被子,跳下床去。 陸離下意識地伸手抓了一把,卻被蘇輕鳶敏捷地躲過了。 “原來不是失腳摔下去的。”陸離松了一口氣。 這時,蘇輕鳶已三步并作兩步奔到了窗前。 陸離無奈,只得跟著起身,追了過來:“你的精神頭似乎不錯,看樣子昨晚我對你還是太仁慈了!” 蘇輕鳶打了個哆嗦,忙甩開他的“祿山之爪”,轉身把自己塞進了寬大的太師椅中,背轉身去。 陸離發出一聲輕笑,彎腰抓住扶手,將蘇輕鳶連同太師椅一起提了起來,轉了個身。 于是,可憐的蘇輕鳶再次失去了庇護,只好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拔腿便跑。 陸離忙放下椅子,兩步追了上去:“你還敢跑?昨日是誰嚷肚子疼來著?” 蘇輕鳶被他抓著手腕,心里又急又氣。聽見他質問昨日的事,她不免又添了三分委屈、七分心虛:“要不是你在后面追著我,我為什么要跑……” 陸離將她箍緊在懷里,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是這樣冒失,讓人怎么放心?” 蘇輕鳶咬住唇角,仰起頭來瞪了他一眼:“所以,你還是嫌棄我?” 陸離無奈:“我哪敢嫌棄你?如今我只怕你嫌棄我!” 蘇輕鳶悶悶地站了一會兒,低下頭去:“你已經連著幾天沒去御書房了,外頭朝臣們不知道說你什么呢!你多少也讓我清閑半日……像這樣一天到晚膩在一起,我總有些害怕。” “你害怕什么?”陸離不解。 蘇輕鳶甕聲甕氣地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自古萬事萬物都是這樣的道理。你現在同我形影不離,我心里就會擔憂將來相隔天涯,再不能相見……倒不如疏遠一些,細水長流,或許還能得個長久。” “你這是從哪里學來的一套歪理?”陸離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 蘇輕鳶低頭不語。 她心里就是這樣想的,不能說嗎? 陸離低頭看了她許久,無奈苦笑:“今日過節,御書房中并沒有事情要處理。既然你這樣嫌棄我,明日散朝之后我便去御書房,不來你這里了。” “好!”蘇輕鳶立刻應下。 陸離的臉色有些難看,但瞧見蘇輕鳶自己也是一臉失落之后,他就生不起氣來了。 “難得天氣晴好,今日咱們出宮走走如何?”陸離伏在蘇輕鳶的耳邊,低聲問。 蘇輕鳶愣了一下,偏過頭來:“出宮?去誰家?今日家家戶戶都忙著祭祖,誰有心思理你?” 陸離放開手讓她轉了過來,興致勃勃地道:“誰家也不去!咱們微服出宮,趕廟會去!” “行嗎?”蘇輕鳶的眼睛立刻亮了。 陸離神秘地笑了:“除非你不想去,否則沒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宮門哪有那么容易出……”蘇輕鳶皺起了眉頭,一臉為難。 陸離神秘地笑了笑,吩咐小路子出去傳了步輦。 蘇輕鳶換了衣裳跟著他出門,對出宮之事卻仍然沒抱什么希望。 上輦之后,陸離隨口對小太監吩咐道:“去清音池館。” 蘇輕鳶擰緊了眉頭。 清音池館,應該是一處宮苑吧?陸離所說的“出宮趕廟會”,會不會就是在宮里造一處與民間風情相似的景致,派一批宮女太監假扮百姓來自娛自樂? 如果是這樣,她可不喜歡! “到了,就在這兒吧。”前面的陸離開了口。 兩乘步輦一起停了下來,陸離快步走過來將蘇輕鳶扶下輦,面露微笑:“這個地方,你可喜歡?” 蘇輕鳶瞇起眼睛瞧了瞧,只見閣樓戲臺臨水而建,欄桿回廊漆得紅紅綠綠的,看著倒是熱鬧,卻哪里有半點兒像是廟會的模樣? 陸離看出了她的不滿,低頭在她耳邊笑道:“別急,咱們進去瞧。” 蘇輕鳶略一遲疑,果然跟著他走了進去。 目的地是一間似曾相識的閣樓。蘇輕鳶自然并不記得,她生辰那日正是在這間閣子里跟陸離廝纏了一陣子,然后才去了掖庭宮的。 陸離見她一臉茫然,心里有些失落。 但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吩咐小路子和侍衛們守住外面,然后抓住桌子的一個角,用力地掀了一下。 桌子并沒有動,腳下的地面卻發出了“咔咔”的響聲。 蘇輕鳶大驚失色。 只見地面上緩緩地出現了一個大洞,一條長長的臺階,直通向幽深的地下。 蘇輕鳶嚇得連連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