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這一天下來,蘇輕鳶累得頭暈眼花,滿腦子都是些諸如“天追追地追追,日追夜催,魂魄感應歸,追心自心愛,回心意轉照三臺”、“時刻心意常掛戀,連心回歸至”之類的莫名其妙的東西,腦瓜子幾乎都要爆了。 饒是這樣,念姑姑依然不滿意,硬說她的天賦不止于此,之所以學得這樣慢,定是不肯用心的緣故。 蘇輕鳶急得跳著腳大喊“冤枉”。 她自幼是不肯念正經書的,一本《詩經》背了七年都沒背下一半來,哪里有什么“天分”了? 足足熬了有五六個時辰,聽到念姑姑說出那聲“可以了”的時候,蘇輕鳶“嗷——”地吼了一嗓子,瞬間竄回了床上。 念姑姑見狀不由失笑:“身手倒還利落,看樣子沒累著你!” “累著了累著了!頭都要炸了!”蘇輕鳶忙趴了下來,皺緊眉頭作西子捧心狀。 念姑姑叫小太監送了些飯菜過來,淡淡道:“秘術神妙無比,一開始確實會覺得有些晦澀難懂。你吃過飯之后歇一會兒,我叫小李子來服侍你。” “啊?!”蘇輕鳶立刻苦了臉。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會兒外頭應該已經天黑了。 她已經被巫術折騰了一整天了,難道還要接著被媚術折騰? 要不要這么慘?想當年被教書先生按著腦袋逼著認字的時候,她都沒受這份罪! 好歹想起媚術要從第一層學起,她才又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第一層嘛,靜息、吐納什么的,她到時候偷個懶,裝睡就是了。她想學得慢一點,沒準兒可以再拖兩天,等到她的巫術小有心得的時候,那個該死的小李子再要教她學什么“房中秘術”,她就用巫術搞死他! 這個主意打定了,蘇輕鳶便放下心來,風卷殘云似的把飯菜吃了個干干凈凈。 放下飯碗沒多久,小李子就來了。 蘇輕鳶在被窩里抬了抬眼皮,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今日累了,改天再學吧!” 小李子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恭謹地笑著:“累一些無妨的。奴才說幾句口訣,太后只管照做便可。” 蘇輕鳶并不想配合。她故意把自己蜷成一團,縮進了被子里。 小李子卻極有耐心,扶著蘇輕鳶的肩膀笑道:“靜息吐納之法,側臥為佳。一手置于頭側或枕肱,另一手放于肚臍,與手相反。頭頸需要端正,身背亦要挺直……” 他一面說著,一面動手將蘇輕鳶擺成了他所說的那個姿勢,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如此甚好。接下來請太后以舌頂住天池,凝韻聽息,摒除一切干擾……” 他后面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蘇輕鳶只當王八念經,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見蘇輕鳶再沒有旁的動靜,小李子擰緊了眉頭:“太后?” 蘇輕鳶沒有理他。 小李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疑惑地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不是都吃下去了嗎?” “什么都吃下去了?”蘇輕鳶猛地睜開了眼睛。 小李子直起身來,沉聲問:“奴才所說的訣竅,太后可都記下了?” 蘇輕鳶支起身子,看著他:“自然都記下了。你說用舌頭頂住天池,凝韻聽息,摒除一切干擾。” “后面呢?”小李子黑著臉追問。 蘇輕鳶一臉驚詫:“后面還有?可是你教我摒除一切干擾,我怎知后面還有什么?” 饒是小李子性情溫順,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怒氣上涌。他忍著罵人的沖動,用盡量平和的聲音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練功時雙目微閉,含光內視。所以微閉者,睜開容易滋生雜念,全閉容易昏沉入睡,皆于養氣不利。微閉時眼瞼自然下垂,以看到眼前之物而又不能辨清為度……” 蘇輕鳶照做,眼珠卻轉個不住,沒有一刻安生。 小李子只得在旁補充道:“行功前必須排除雜念。念想不除則無法馭氣,請太后靜心。” 蘇輕鳶又睜開了眼睛:“你有事瞞著我,我如何能‘靜心’?你剛才說‘都吃下去了’是什么意思?什么都吃下去了?” 小李子垂下眼瞼,平靜地道:“太后多心了。奴才的意思是,太后既然把奴才的話聽進去了,就不該失誤才對。” “是嗎?”蘇輕鳶不太信。 這時,小李子又把話題拉了回去,開始講解靜息之法:“首先開口,緩緩吐出體內濁氣,再自鼻中吸入清氣,用意念咽入下丹田,以補充呼出之氣。呼必呼盡,吸必吸滿。吸時小腹鼓起,呼時小腹收回……” 蘇輕鳶漫不經心地聽著,并不肯用心照做。 她的心里始終想著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漸漸地有些不安。 今日她對念姑姑的戒備之心似乎淡了許多。那食盒之中的飯菜,她想也沒想便吃盡了。萬一里面添了些不該有的東西…… 她悄悄地用手撫摸著愈發隆起的小腹,心中暗暗祝禱。 腹中的小家伙一如既往地活躍,這讓她稍稍放心了一些。 若是那飯菜里面確實加了料,這會兒應當不會這樣平靜才對——是她多想了吧? 驚弓之鳥,一時疑神疑鬼也是常有的事。 蘇輕鳶走神的時候,小李子已將靜息之法的要訣細細地說完了一遍,什么“心窩正中,原有一管,上系于肺,下同丹田”、什么“心為天,腎為地,心性漸漸伏下,與腎氣交合”之類,指尖在她的身上指點著,蘇輕鳶竟也沒有覺得十分反感。 明明曾經恨透了這個人的,此時聽他用溫和的聲音緩緩地說著那些晦澀的法訣,她竟然并不排斥。 后來,不知是因為困倦還是因為環境太過于安靜,蘇輕鳶竟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指點,認真地練習起來。 小李子的聲音愈發溫軟,啞啞的帶著幾分慵倦:“神意合一,心入氣中,氣包神外,混沌交合,橐龠不散。津液愈生愈望,香甜滿口,丹田溫暖,周身融融,呼吸開合,周身毛竅皆與之相應。靜到極處,但覺氣如根根銀絲,透入毛孔,空洞暢快,妙不可言。鼻無出入之氣,臍有噓吸之能,好似嬰兒在胞胎之中,是為胎息……” 他的指尖溫軟,蜻蜓掠水般地從蘇輕鳶的身上拂過,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使得蘇輕鳶周身綿軟,昏昏欲睡。 身下的床褥仿佛變成了溫柔的海水,閉目側臥著的蘇輕鳶只覺周身舒暢,竟果真如同回到了母胎之中一般,心境平和、從容而安詳。 這種不設防的狀態持續了很久。 蘇輕鳶醒過來的時候,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時已被解開了,那太監正摟著她的身子,肆無忌憚地親吻著。 而她自己,不知何時也已纏住了對方的腰…… 蘇輕鳶大驚失色,本能地想把此人推開,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竟使不出一絲力氣。 小李子見她醒來,似乎有些驚訝,隨后又笑了:“太后莫急,奴才正在為您疏通筋脈,藥性延至四肢百骸還需要一點點時間,再過小半個時辰方能行效。” “什么藥性?”蘇輕鳶驚恐地問。 小李子依然謙卑地笑著:“是念姑姑特地為您尋來溫養身子的藥。太后資質本佳,今后得此靈藥襄助,更能勾魂攝魄、婉轉依依,令人欲罷不能。” “我不要變成那樣……”蘇輕鳶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小李子輕柔地在她腰眼處摩挲著,語氣溫軟:“太后本來便是那樣,說什么‘變’與‘不變’?您看,您此時驚駭欲絕、梨花帶雨的模樣,亦能教人心生憐意,恨不得把這纖纖玉體一口吞下肚去……奴才算不得男人,此時已然難以自持,若是真正的男子在此,只怕縱有刀劍加身,也要先將您這身子擁入懷中,蜜愛輕憐一番……” 蘇輕鳶羞憤欲死,小李子卻只管放肆地在她的身上又摸又親,全然不在意她是否會發怒。 偶爾,他甚至還會十分挑剔地作一番點評:“‘媚’之一字,‘女’子‘眉’眼秀致是首要之務,太后雖生得秀美,但眼神過于冷厲,未免令人掃興。至于體態神韻,更須時時留意。有了這幾條好處之后,便要更加專注于房中之術。床笫之間隨手婉轉,進退如意,方能陰陽和諧,恩愛長久……” 蘇輕鳶掙扎了這許久,終于將自己不受控制的雙臂放了下來。 身子好像已經完全不是自己的。明明躺在溫軟的床上,她卻像是躺在云端一樣,飄飄忽忽全無著落,只覺眼前連帳頂都是搖晃的。 視線已經不甚清晰,皮膚的觸覺卻變得異常靈敏。那太監愈發放肆的撫弄,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場煉獄般的煎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種令蘇輕鳶惶惑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 一點微微發燙的熱氣沿著血脈傳遍她的四肢百骸,跟著小李子的指尖,在她的皮膚之下緩緩地游走。 那太監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方停頓了片刻,腹中的小家伙立刻不安分起來。 小李子微微皺眉,有些苦惱似的:“太后為何不出聲?” “你想……”蘇輕鳶只說了兩個字,立刻驚恐地閉上了嘴。 小李子立刻露出了笑容:“太后已經感覺到了,對嗎?” 蘇輕鳶咬緊雙唇,再不敢開口。 小李子瞇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長:“太后果然堅韌過人,到了這個地步,竟還能忍得住!只是,藥力已經扎根在您的體內,您越是隱忍,對今后的影響便越大。奴才斗膽勸您一句——喊出來吧。” 蘇輕鳶咬緊牙關,緊閉了雙眼。 她想攥住被角,卻發現自己連彎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小李子的笑容漸漸地淡了,臉色有些難看:“念姑姑好心替您找來這‘美人醉’,是為了讓您體態婀娜、容顏嬌媚,用這身子來征服男人,而不是為了讓您把藥力強壓在骨髓之中,變成個需要求著男人來征服您的廢物!” 蘇輕鳶猛然睜開眼睛,冷冷地盯著他。 小李子卻絲毫不懼:“對了,‘美人醉’藥性濕寒,若不發散出來,恐怕會傷害到腹中胎兒——難道太后尚未察覺到下腹微涼嗎?” 蘇輕鳶大驚失色。 小李子依舊神態安閑,手指緩緩地在蘇輕鳶的小腹上掠過,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的事業,又或者,是一種詭異的巫術。 蘇輕鳶終于繃不住,啞聲開口:“我該怎么做,才能……不傷到孩子?” “太后的聲音真好聽。”小李子答非所問。 “回答我!”蘇輕鳶啞聲嘶吼。 小李子笑了:“這樣就好——遵從您自己的內心,什么都不要忍。想罵,就罵出來;想喊,就喊出來;想叫,就叫出來……” 蘇輕鳶眼前一黑,險些昏死過去。 小李子在她腮邊落下一吻,輕笑:“走這條路,首先要丟掉的就是您的羞恥之心。太后若是直到此刻還不清楚這一點……” 他的手掌對準蘇輕鳶的小腹,重重地按了下去。 “啊——”蘇輕鳶再也忍不住,嘶喊出聲。 “這樣才對!”小李子笑出了聲。 蘇輕鳶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她并沒有徹底昏睡過去,卻更像是陷入了一場令人絕望的噩夢。 意識拼命想要逃離,身體卻仿佛已經死了,全然不聽自己的使喚。 感官是完全封閉的。她聽不到,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可是她知道發生了什么。 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絕望。 這場噩夢持續了多久,蘇輕鳶并不知道。 如何醒來、何時醒來,她也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繚亂的光影。 有人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她也聽不清楚。 她只覺得胸中有一股悶氣急待發泄。 所以,她順手揪住了一個什么東西,撲了上去,拼命地撕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