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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床笏在線閱讀 - 第62節(jié)

第62節(jié)

    兩人當(dāng)下說定了,彼此告別。

    只有那泥人攤的攤主望著那公子離去的背影,狐疑地念叨:“鳴玉坊里最大的門首,那不是端王府嗎?”

    琉璃跟棗花回去的路上,才想起來居然沒告訴對方自己姓甚名誰,住在哪里,奇怪的是那人居然也沒問過。

    約定那日,琉璃本想去邀月樓換泥人的,陳翰林偏偏病了,琉璃伺候父親榻前,無法脫身。

    直到又過了兩天,陳翰林才病愈了,琉璃惦記著邀月樓之約,心想那貴公子一定以為自己是拿著他昂貴的玉佩跑了,心中惶惶不安。

    這日琉璃總算出了門,直奔邀月樓找那朱公子,才進(jìn)門,掌柜的見了她,忙轉(zhuǎn)了出來問:“姑娘是不是姓陳?”

    琉璃一愣:“是啊。”

    掌柜笑道:“先前朱公子在我們這兒等了姑娘三天,偏姑娘今兒來了!”

    “三天?”琉璃不能相信,又忙問:“那他今日在不在?”

    掌柜道:“今兒公子還沒來。您要不上樓等等?”

    琉璃心想,人家等了自己三天,自己當(dāng)然也該等一等的,于是上樓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了,誰知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終究不見人來,琉璃怕家里有事,又或者找不到自己著急,只好先回家去。

    她來去如風(fēng),竟沒在意想,為何那掌柜會知道自己的名姓。

    到了第五日,琉璃先去邀月樓探了一頭,仍舊不見人,便帶了棗花往鳴玉坊去,只打聽姓朱的大戶人家。

    找了半晌,有被問到便胡亂指路的,有面露詫異避之不及的,讓琉璃跟棗花不知是個什么意思,只有一個年高面慈的老人家,聽了便說:“若說鳴玉坊的大戶人家確是不少,但你若說是姓朱又門首最大的……只怕只有端王府了。”

    琉璃還以為是哪里弄錯了,沿著那老者指點將到了王府大街,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整條街只有那一座門頭,果然威武氣派。

    棗花道:“小姐,這王府看著怪怕人的。”

    琉璃也有退縮之意:“怕是找錯了。還是先回去,改天再去酒樓等等。”

    兩人正張望,只聽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琉璃跟棗花嚇得忙轉(zhuǎn)過身,卻見身后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一列隊伍,足有幾十人,中間一頂大轎子,此刻說話的卻是前方開路的禁衛(wèi)。

    棗花早慌的退到琉璃身后,琉璃雖也有點兒張皇,卻還撐得住,便道:“我、我們是來找人的。”

    那禁衛(wèi)按著腰間佩刀,神情肅然,見是兩個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會兒,道:“這里是王府街,閑人不得在此窺視,還不退下。”

    琉璃見如此陣仗,哪里還敢逗留:“我們就走了。”

    棗花已不能動,琉璃拽著她的手,拉著就走。

    那邊兒王府的車駕繼續(xù)往前,琉璃回頭,卻見中間一定八人大轎,紗簾之后影影綽綽有個影子,看著眼熟。

    兩人逃也似的離開,卻見街口上有些百姓們議論紛紛:“聽說端王又給召進(jìn)宮了。”“端王爺可真得寵啊。”等等。

    棗花回過神來,便跟琉璃說道:“小姐,咱們索性別去亂找了,找到別人家去倒是沒什么,至多道個歉,說聲找錯地方了,可端王府卻不是好耍的,剛才那人握著刀,兇巴巴的,好像我們是什么毛賊一樣,我可再不想來這里了。”

    琉璃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心中也后悔起來,當(dāng)日不該輕率答應(yīng)交換的,弄得現(xiàn)在毫無著落。

    琉璃暗中打算,本想找機(jī)會再去邀月樓跟那泥人攤子碰碰運(yùn)氣,不料次日,戶部曾侍郎做壽,曾大人跟陳翰林向來交好,陳翰林便帶了琉璃前去赴宴。

    曾夫人跟小姐接了琉璃入內(nèi),卻見滿座各家的女眷如云,其中竟有內(nèi)閣徐閣老的夫人,忠靖侯府老太太,甚至范府范瀾之妻曹氏夫人,帶著長房長媳孫氏。

    那會兒琉璃因多半都不大認(rèn)得,就只跟曾小姐坐在一塊兒,那些女眷們因知道她不過是個窮翰林之女,沒什么根基來頭,就也很少過來搭訕,琉璃樂得清閑,只低頭吃飯,邊聽別人說話。

    一時吃過了飯,那些太太奶奶們便去看戲,一些小輩的姑娘們卻坐不住,紛紛呼朋邀友地到外間玩耍閑話。

    琉璃隨坐著看了會兒戲,昏昏欲睡,心里只想要家去。

    又見曾小姐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在席上,也無人留意自己,她便抽空起身,出門沿著廊下往外,想找個丫頭打聽打聽父親在外如何了。

    她邊走邊從懷中將那玉佩掏出來打量,心里惦記著也不知何年何月再遇到那位朱公子。

    正經(jīng)過一座小敞園之時,隔墻突然聽見里頭歡聲笑語。

    琉璃探頭往月門里看了眼,卻見里間有幾個錦衣繡堆,披金掛銀的女孩子們或坐或站,不知說到什么好玩兒的,依稀曾姑娘也在其中。

    琉璃放輕腳步,正要悄悄地過去,只聽其中一人說道:“對了,今兒在席上的那位陳姑娘,就是陳翰林之女,聽說在他們家里,還以師兄師妹相稱的,你們?nèi)粝胫栏嗟模蝗缛査羁臁!?/br>
    琉璃想不到自己也會成為談資,細(xì)想著話,疑惑不解。

    另一人道:“也難為她了,收留那樣一個人在家里,陳大人竟也沒什么顧忌?”

    “他們又不是你們家里那樣的大族,雖是翰林,卻也是小門小戶的,只怕不講究這些。”

    “說的好聽點兒是不講究,說的不好聽……不過沒規(guī)矩體統(tǒng)罷了。”

    “不過我倒是聽說那范垣才學(xué)不錯,也不知真假。”

    “才學(xué)出色又怎么樣?那種低賤的出身,能參加科考已經(jīng)了不得,難道還真能指望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說的也是,難道本朝就沒有別的才子了不成?倒指望一個連認(rèn)都不得認(rèn)回的jian生子?”

    琉璃清清楚楚聽了這幾句,總算是明白了。

    這說話的幾個,似有范府的人,也有侯府的人,似乎還有鄭國公家的一位小姐,年方十六,單名一個媛字。

    原本琉璃該當(dāng)作沒聽見,悄悄走開的,只是聽她們肆無忌憚的荼毒范垣,甚至也帶上了父親跟自己,著實難以忍受。

    琉璃便邁步走了出來:“背后嚼舌說人的,難道就是有規(guī)矩體統(tǒng)的了?”

    院子里的幾個小姐聞言色變,紛紛回頭,見是琉璃,臉色各異。

    有愧疚驚怕的,有羞澀掩面的,也有傲然不屑的。

    琉璃哼了聲,正要走開,卻見那位國公府的鄭媛鄭姑娘道:“背后嚼舌自然不大成體統(tǒng),卻不知背后偷聽又是什么行徑了?”

    琉璃止步回頭:“我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向來的不成體統(tǒng)罷了,怎么連出身世家大族的姑娘們也跟我一樣的品格?”

    鄭媛因為將了琉璃一軍,正洋洋得意,突然聽被反擊回來,臉上轉(zhuǎn)紅:“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羞辱我們!”

    琉璃道:“巴掌打到自己臉上才覺著難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這樣朱門繡戶的小姐難道不懂?”

    眾人均都鉗口結(jié)舌,曾小姐見勢不妙忙轉(zhuǎn)出來,笑道:“大家不過是玩笑,meimei可別當(dāng)真了呀。”

    琉璃知道今兒是他們請客,本不該鬧出來,只是方才這些人言語荼毒,曾小姐也沒怎么攔阻,可見也跟他們一路。

    琉璃心里氣憤,面上卻也笑道:“jiejie別急,我也不過是玩笑的罷了,告辭了。”

    此刻鄭媛氣憤地走過來,眼神像是要把琉璃撕碎。

    琉璃毫不示弱地回白了她一眼,正想要走開,鄭姑娘卻先踏前一步,著力在琉璃身上一撞。

    琉璃沒料到她會如此,身子踉蹌,幾乎跌倒,忙伸手扶墻,手中握著的那玉佩便掉在地上。

    鄭媛本極得意,睥睨向琉璃,才要再說幾句,誰知目光一轉(zhuǎn),猛然看見地上的玉,頓時直了雙眼。

    琉璃的手蹭在墻上,一陣疼痛,正欲將那玉撿起來,鄭姑娘卻先行一步把玉拿在手中,用力看了會兒,便厲聲道:“你從哪里偷來的?”

    琉璃見她這樣蠻橫,哪里肯理會她:“你才會偷呢!還給我!”

    鄭姑娘握住玉,一把拉扯住琉璃:“果然是小門小戶沒教養(yǎng)的,竟敢偷起東西來,還偷到了王府……今日你別想就走!”

    曾小姐跟其他的幾個女孩子都驚呆了,有的圍上來詢問原因的,有的怕惹事卻遠(yuǎn)遠(yuǎn)躲開。曾小姐見鬧的這樣,忙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鄭媛道:“什么誤會,這東西我是認(rèn)得的,這是端王殿下身上佩戴之物……怪道最近不見了,你倒是怎么得手了的?”

    原來鄭媛是鄭家的小姐,端王妃也是鄭家的人,兩人算起來還是侄親關(guān)系。鄭媛經(jīng)常出入端王府,自然知道這些。

    大家聽了,頓時嘩然。

    琉璃卻被鄭媛這信誓旦旦的一句話給弄的懵了。

    鄭媛得理不饒人,竟是一副要拷問琉璃的樣子,只問道:“快說,你哪里得來的,是不是王府里有什么你的內(nèi)應(yīng),勾搭著偷盜出來的?!”

    琉璃正要狠狠地啐她,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的確是有內(nèi)應(yīng)。”

    琉璃轉(zhuǎn)頭,卻見身后站著的,赫然正是她遍尋不著的那位朱公子,只不過跟昔日的打扮大為不同,此刻的他,身著銀白色江崖海水滾龍錦袍,頭戴攏寶珠嵌白玉的忠靖紗帽,比先前相見,更加人物出色,貴不可言。

    院子里眾家姑娘小姐們見了,早紛紛行禮下去,口稱:“參見端王殿下。”

    連鄭媛也松了手:“殿下,”又忙道:“殿下丟了的玉佩,原來是給她偷了去,難道王爺都知道了?卻不知……內(nèi)應(yīng)是誰?”說話間忙雙手呈上。

    琉璃愣愣地站在原地,擰眉無語。

    “她的內(nèi)應(yīng)么,”端王朱睿琮接過玉佩,方道:“就是我。”

    眾人都驚楞了。

    鄭媛驚慌失措:“王爺、是在說笑?”

    “哪里說笑了,”端王則笑看著琉璃:“這是我親手送給她的,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一塊兒治罪?”

    琉璃看看端王手中的玉佩,對上他含笑的明亮眼神,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的泥人呢?”

    ***

    手腕被捏住,有一絲絲疼。

    琉璃垂眸,正對上范垣蹙眉凝視的眼神。

    范垣道:“你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

    就像是那個直眉楞眼的泥人,冷不防地就從回憶中跳到了眼前。

    第58章 表白

    琉璃剛才一味地沉浸在回憶之中,竟然忘了自己正在給范垣揉頭,手上自然也有些漫不經(jīng)心了。

    如今給范垣驚醒,琉璃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望著面前這鮮明的濃眉鳳眼,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師兄……”低低地喚了聲。

    范垣仔細(xì)打量著她的臉:“怎么了?”

    琉璃沖著他笑了一笑:“我剛才……想起先前,也是這樣給爹揉頭的。”

    范垣一怔,心卻無端地松寬了幾分,繼而也隨著笑了笑:“難為你竟從我想到了老師。不過給我捏著,的確是委屈了你……”

    琉璃忙搖頭道:“不委屈,以后……我經(jīng)常給你捏好不好?”

    范垣聽了這句,像是灌了一足杯的蜜糖水,心中受用的翻天覆地。

    面上卻似笑非笑地說:“怎么,你是在咒我經(jīng)常的頭疼?”

    “我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琉璃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