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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六零年代好家庭在線閱讀 - 第66節

第66節

    “你在村里做生意,擾亂社會秩序,就是不對的!”

    周明愈道:“大隊長你錯了,我們根本沒做什么生意,我們這是做好事,為社會主義的養殖事業做貢獻呢。城里人的副食品供應上有雞蛋吧?毛/主席要吃雞蛋吧?既然都要,那我們廣大農民自然要肩負起養雞的責任啊。不養雞怎么下蛋?誰給城里供應?到時候毛/主席吃不上雞蛋,大隊長你負責?”

    張根發張口結舌,怎么跟毛/主席有關系?自己割資本主義尾巴,也是黨的決定,是毛/主席的倡議,怎么還自相矛盾了?

    周明愈又道:“大隊長,咱們有些人家就一兩只雞,下蛋太少啦。我們家正好有種蛋,浪費了多可惜,就給村里人自己孵小雞,家里沒有小雞的就抓幾個去養著好下蛋,下了蛋自己舍不得吃都送去供銷社,支援社會主義建設,你看看,哪里不對?”

    張根發怒目圓睜,哪里也不對!可他偏偏不知道怎么反駁,感覺面對著紅鯉子,他竟然有口難辯!

    豈有此理!

    陳秀芳的婆婆身體不好,一直在家里看看孩子喂喂雞,做飯都不頂個人,現在被張根發嚇得一個勁地哆嗦出冷汗,這會兒聽周明愈這么說,她連聲道:“孩子說得對,俺們是為了毛/主席養雞下蛋的。”

    張根發瞇著眼睛看著周明愈,要不是周家,另外任何一家,他都有辦法收拾他們。

    哪里那么多道理講?

    大隊就是道理,大隊長說什么就是什么,說你是社會主意就是社會主義,說你是資本主義就是資本主義,說沒收你雞就沒收。

    大隊長領著治保主任,帶著一群治保人員,村里誰人敢放個屁?

    要不是周明愈過來插一杠子,他今日就一定要把陳秀芳家這五只母雞都給沒收充公,消滅資本主義。

    “你先把治保主任放開!”張根發這時候已經色厲內荏,他發現周明愈這個二愣子現在很會說,跟鄉里的干部一樣,上來就講大道理,都是他想學又一下子學不會的那些話兒。

    周明愈改扣為扶,拍了拍張德發的肩頭,笑道:“治保主任辛苦啦。”

    張德發被他捏得肩膀鉆心的疼,這會兒還不能發火兒。

    別村的治保主任,很多都是退伍軍人,有武力有威望村里人都怕。可他并不是,他和張根發一樣原本不學無術,是跟著打土豪斗地主起來的,村里人知根知底,所以都不怕他。加上他小時候有個諢名叫二癩子,現在還有那些老頭兒這么叫他呢,讓他一點威望都抬不起來。

    恨煞人!

    他擋在治保主任以后,在三隊四隊還是很威風的,說誰家這個不符合社會主義那個是尾巴就給拿走了,有時候去菜園里摘菜去雞窩里掏蛋,那些人也不敢說啥。

    尤其最近成立了大食堂,他這個治保主任就更加威風起來,帶著人挨家挨戶搜糧食,打飯的時候指揮著排隊,誰都不敢放個屁!

    就他們二隊這些犟驢,簡直氣煞人,哼,一定要找機會把周誠志和周誠仁這兩個老東西給抓起來。

    沒有了他倆,二隊也沒什么好怕的。

    這時候柳秀娥喊道:“大隊長,我們家剛死了兩只小母雞,沒雞下蛋了,你說怎么辦?”

    張根發一愣,隨口道:“那就去抓。”

    “哪里抓?抓小雞的還沒來,得來年呢,這一年怎么辦?我們也想為社會主義提供雞蛋啊。”柳秀娥這么說著,大家都笑起來,紛紛說是啊。

    張根發感覺不對勁,還沒想出來怎么駁斥他們呢,柳秀娥就道:“有人來賣小雞,這不是資本主義的買賣?我們也不敢買啊,再說了,我們也沒錢買啊。反正也沒錢,怎么可能是資本主義嘛。來,我們發揚一下社會主義的互助精神,陳秀芳,我從你們家抓三只小雞。”

    她朝著陳秀芳比劃了個六,這么大的小雞,六個雞蛋換一個小雞行不行。

    陳秀芳立刻含著眼淚點頭。

    柳秀娥就去抓了三個,回頭送雞蛋過來。

    村里人自己互相交易,不管是花錢還是換糧食或者雞蛋,其實根本沒法抓,割尾巴抓的也是城市、城鄉的貨幣交易。

    可張根發自己糊里糊涂的,聽見風就是雨,根本搞不清楚政策到底是如何的。每每都是一知半解加上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就開始想大干一場。

    再加上還有幾個混蛋兄弟就想跟著大隊長欺壓百姓,吃香的喝辣的,那自然是變本加厲地折騰。

    割尾巴沒收的那些東西怎么辦?又不可能上繳,也不設定銷毀,自然是讓大隊長、治保主任、大隊會計、婦女主任等人給消滅掉嘍。

    現在柳秀娥開了頭,又有人也來換走另外三只小雞。

    陳秀芳擦擦眼淚,“大隊長,我們家現在就剩下五只大雞四只小雞,有兩只大雞已經不下蛋這才想要孵小雞的,另外這小雞也可能有公雞,不多了吧?”

    張根發直接扯虎皮做大旗,“上頭有政策,一家不能超過四只,多了消耗糧食。”

    有人譏諷道:“大隊長你又讓人交雞蛋,又不讓人養雞,誰的屁股會下蛋啊?”

    說話的是吳美英的老公,說完他就隱在人群里裝沒開口過。

    張根發轉一圈想找出誰在那里跟他對著干,周明愈就笑起來:“大隊長,咱們鄉下人養雞,誰舍得喂糧食啊,都是自己去外面找蟲子刨食兒呢。”

    “就是呢,誰家舍得喂糧食啊。”

    “自己吃都不夠呢!”

    這時候周誠志也背著手走過來,看了張根發一眼,不樂意道:“我說大隊長你吃飽了沒事兒干拿著鐵皮喇叭吆喝知了去,你帶著一群男人來人家老娘們家干嘛?”

    陳秀芳男人不在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還都是女人多,一般男人都要避嫌基本不在她家門前踩腳印。

    上一次周誠志給送糧食都是直接卸在門口讓陳秀芳他們自家抬回去的。

    張根發見周誠志又來出頭,氣得一跺腳大聲道:“我們的并鄉改社就要完成,必須不能出任何差錯,食堂、自留地、割尾巴、除四害,一個都不能耽誤!”

    周誠志道:“哪個耽誤了?人民公社一成立,俺們食堂就到位,自留地也已經收回來,除四害我們護棉英雄天天拿一堆蟲子,割尾巴我們隊沒有一個人做買賣的,你瞅瞅哪里耽誤了?”

    周明愈幾個轟然叫好,“隊長說的是,我們哪個也沒耽誤。”

    張德發卻跳出來,大喊著:“周明愈打治保主任,應該重罰,要給他抓到鄉里去!”

    ☆、第57章 隨便養

    他這么一喊,身后就傳來周明愈朗朗的笑聲,緊接著肩膀被一只手搭上來,拍了拍。

    周明愈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可張德發居然雙腿一軟被拍的差點坐在地上。

    張德發大喊:“二愣子打治保主任!”

    他想讓三隊四隊那些治保人員過來幫忙,結果他們一個個閃在一旁,誰也不敢上湊。

    二愣子連張金樂都敢踹還有誰不敢揍的?

    打了張金樂也沒啥,打了他們豈不是更沒啥?

    所以誰也不往上湊。

    這和城里市場上的惡霸帶著一幫人欺行霸市不一樣,城里人關系單薄,一戶人家被欺負也沒有個幫襯的。在鄉下都是聚族而居,只要不出五服的那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兒都是互相幫襯的。

    一個挨打,合族出頭,所以還真是不敢隨便欺負這樣的。

    除非陳秀芳這種和別人家關系不近,又被人排擠著,欺負一下也就欺負了。

    像周明愈這樣的,誰敢欺負他試試?

    他們又不是傻子。

    張德發見沒人呼應他,他還被周明愈搭著肩膀,不禁讓他想起扒瞎話(民間故事)里的狼,那狼就喜歡搭著人的肩膀,你要是回頭,一口咬斷你的脖子。這么一想,他就覺得自己脖子有點隱隱作痛,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咬上來似的。

    “哈哈。”周明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放開他,“治保主任是保一村平安的,要是有人來村里搗亂,有人打架、偷雞摸狗,都要治保主任出頭維護,可不是來欺負女人和孩子的。”

    張德發臉色鐵青,咬肌一顫一顫的,卻也沒有辦法。

    張根發哼了一聲,領著人走了。

    周明愈看滿院狼藉,陳秀芳一家子被推搡拉扯得狼狽不堪,嘆了口氣,對周圍的鄰居們道:“咱們都是一個生產隊的,只要我們好好團結,專心搞生產不違法亂紀,誰想欺負我們也是不行的。”

    相反,如果自己不團結,互相排擠,那別人要想搞破壞也很容易。

    陳秀芳家的幾個鄰居就不好意思起來,女人們紛紛進來幫著收拾一下。

    周誠志沉著臉,粗著嗓子,“明愈說的一點都不錯,今兒要是讓張德發把雞拿走了,明日就去你們家抓,后日就去俺家抓,cao不cao蛋?”

    眾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他。

    周誠志道:“行啦,又不是開會,都快家去吃飯,歇了晌覺還得上工。”

    他一走看熱鬧的也都散了,陳秀芳的左鄰右舍們也趕緊過來安慰一下。

    周明愈也往家走,路上他想得比周誠志等人更多,是不是上頭又有什么風吹草動,要不張根發怎么突然抽風搞割尾巴的行為。

    55、56年的時候搞了一次,那時候因為張根發太過嚴苛被鄉里相書記和前鄉長給糾正了,不過卻也沒撤他的職。反而是接下來的整/風把前鄉長給整走,換了宋鄉長過來。

    宋鄉長非常欣賞張根發,說他有最徹底的革命精神,正是黨和人民最需要的那種力量。

    周明愈敏感地覺得并不是張根發會鉆營迎合才能一直當大隊長,哪怕犯錯也不被撤職,而是因為上面需要他這樣的人。

    或者說,整個大趨勢是這樣的,不以能力論英雄,而是看多忠誠,張根發能力沒有,跟著搞運動那是絕對一流的。

    這種大環境決定了搞掉張根發也不會更好,甚至可能會因為換一個和上面不熟的大隊長而給村里招來更大的麻煩。

    現在張根發做大隊長,三隊四隊被他抓得牢牢的,二隊和一隊跟他貌合神離,擁有一部分自主權,大家對張根發也知根知底了解頗多,他也整不出什么大蛾子來。

    所以周明愈覺得反而應該把張根發留著當擋箭牌,至少可以緩沖一下外面對周家莊的巨大沖擊。

    他得晚上在跟莫茹好好商量一下,理理思路,等他回到家,發現張根發已經帶了人主動來家里說道。

    張根發在周明愈家可不敢像在陳秀芳家那樣頤指氣使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架勢,而是陪著笑,雖然皮笑rou不笑的更磕磣人。

    “二哥,大妹子,聽說你們孵小雞賣呢?”

    張翠花沒好氣,“我說大隊長,你可別來抬舉我們了,我們祖祖輩輩就會種地,哪里會做買賣啊?一年到頭除非是賣豬,也見不到兩塊錢,擱什么做買賣?”

    張根發卻想著自己那八塊錢,rou疼的牙抽抽起來,“你不是5個雞蛋一個小雞嗎?大妹子,我可是有□□消息的,有人從你這里拿了小雞回頭就告訴我,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絕對不待冤枉你的。”

    他笑得有點猥瑣,一副我已經打入你們內部掌握你的秘密,你就別撒謊的樣子。

    他得意洋洋地看著張翠花,哼,老子給你來個反間計,挑撥你們的關系。

    張翠花呸了一聲,“放你娘的屁!”

    想跟老娘玩挑撥離間,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老娘怕么!

    張根發愣了,這是咋的了,一向怪講究的張翠花怎么突然罵臟話了?這么不講究?

    張德發之前被周明愈捏得肩膀生疼,這會立刻就跟著找場子,跺著腳大聲呵斥:“張翠花,你敢辱罵大隊長,你兒子毆打治保主任,你們是不是想被抓起來?”

    周誠仁原本在一旁抽煙袋鍋子,這時候他站起來,哼了一聲,“哪頭驢在俺家里叫困,給他扔出去。”

    老頭子一發話,周明愈和周明光加上周明國、周明青幾個,你抓胳膊我摁腿的,給張德發抬起來直接扔到大門外面去。

    “撲通”一聲,給張德發摔得七葷八素的,爬不起來,“哎呀……摔死我了……你、你、你們!”張德發指著周明愈幾個卻說不出話來,又看他召集的臨時治保人員,“你們都是死人嗎?”

    那些臨時治保人員更不敢靠前,去陳秀芳家耍耍威風還行,在周明愈家誰敢啊?

    人家比大隊長家還根紅苗正呢!

    張根發啊啊啊了兩聲,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周明愈幾個拍拍手回來,笑道:“爺,還扔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