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眾臣心中紛紛泛起嘀咕,太子殿下還未被授太子印時便替圣上批閱奏本,這幾年從未出什么差錯,此次隱瞞羅將軍奏疏遺漏之事,若是圣上多心細想,太子便有拉攏朝廷重臣之嫌,羅將軍是跟在圣上身邊的老臣,手握重兵,大權在握,太子拉攏羅將軍就是犯了致命的忌諱,圣上必不會容忍。 若是至此圣上與太子之間起了嫌隙,圣上出手打壓降罪于太子,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該不該勸一勸?若是相勸,難免有與太子結黨之嫌,若是不勸,他們實在不忍心眼看著儲君落難,這……真是兩相為難。 蘇錦樓可不知就這么短短的時間內,底下的臣子已經想的如此深遠了,他盯著跪在地上的蘇環皺眉問道,“誰讓你跪的?你又沒錯,請什么罪?” “是,”蘇環一點也不意外親爹的反應,從善如流的站起身,“多謝父皇。” 蘇錦樓站起身,沒有群臣猜想中的怒火中燒,“朕知道你們某些人的想法,無非是覺得朕會卸磨殺驢,做那些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缺德事,這次奏本疏漏一事是如何傳入朕的耳中,傳話之人又是如何布局意圖挑起朕與太子之間的矛盾,個中細節朕已經派遣錦衣衛詳查,一旦查出是誰在圖謀不軌動搖大晉的根基,誣陷忠臣,離間朕與儲君之間的父子情義,朕必會嚴懲不怠。” 底下群臣噤若寒蟬,皆攝于蘇錦樓的威勢不敢出聲,細細看去,有個別臣子臉色慘白如鬼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也不知是天生膽小被嚇的,還是本就心中有鬼。 “既然某些人覺得太子的權利過重,已經到了威脅皇權的地步,那么朕就不妨再次放權。” 蘇錦樓居高臨下的掃視底下的文武百官,視線掠過為首的蘇環之時,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朕之皇太子蘇環,人品貴重,深宵朕躬,必能克承大統,使得大晉海內河清,天下太平,著禮部準備新帝繼位大典,朕于下月十五舉行禪位儀式,望眾臣悉心輔弼新帝,共同匡扶社稷。” 蘇錦樓突如其來的來這么一出,別說底下大臣始料未及,就連當事人蘇環都愣在一旁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蘇錦樓龍行虎步離開宣和殿,閆三寶急忙高呼一聲“退朝”,這才將眾人的神思拉了回來。 蘇環急忙去找蘇錦樓,他揮退旁人,唯余他們父子二人,可明明心里有一肚子話,此刻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錦樓見親親大兒子欲言又止,拍了拍蘇環的肩膀故意問道,“怎么?知道自己快當皇帝了,高興傻了吧。”又捏了捏蘇環越加緊實的臂膀,奇道,“唉?我怎么覺著你又強壯了不少?聽說這一年來你幾乎天天去演武場練習武藝,難不成除了讀書帙卷,你還想立馬提刀?” 蘇環以往雖也注意鍛煉身體,但絕對不會天天堅持去演武場,還向宮里的鑾儀衛統領請教武藝,到底是什么原因讓蘇環堅持一年,甚至還有一直堅持練武的趨勢,這讓蘇錦樓十分好奇。 蘇環的臉色可疑的黑了黑,一想到當初新婚之夜被太子妃以女上男下的姿勢挑逗了半宿最終器械投降的黑歷史,蘇環就恨不得立馬變身大力士回去與太子妃大戰三百回合。 他很想問問,難不成所有的世家女子都是如此多才多藝,連閨房之趣都了如指掌?倘若真是如此,他是絕不敢再起納妃的心思了,一個太子妃就讓他吃不消了,更別說再來兩個這樣的,怪不得祖父祖母時常說老蘇家不興納妾,原來納妾當真會有礙壽數。 “咦?”蘇錦樓湊近了細察蘇環的臉色,“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你怎么滿臉的一言難盡?” 蘇環很想說,爹啊,如果你夫綱不正,天天被自己的媳婦在床上打壓,你也會像我一樣拼死練習武藝,還對別人閉口不言這檔子丟臉的事的。 為了不讓蘇錦樓追根問底,蘇環轉移話題道,“爹,今天在朝堂上您突然提禪位的事,當真是嚇到兒子了,其實您春秋鼎盛,又何必急于現在就把皇位禪讓給我?” 蘇錦樓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蘇環的肩膀,“兒子,你老爹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還不知道要活到哪天才能翻眼蹬腿去往西天極樂世界,若是我活個百八十歲的,你就要當三四十年的太子,這未免太可悲了,要是你一不小心在我之前……那啥了,豈不是史上最悲慘的太子了?” 最后總結道,“所以啊,兒子,為父是為你著想啊。” 蘇環本就知道親爹不著調,如今看來這嘴巴上胡說八道愛瞎吹的癖好不僅沒有因為成了皇帝而有所收斂,反倒更加變本加厲了。 “父皇,”蘇環后悔來找親爹談心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兒臣還是先行告退吧。” “唉?等等,”蘇錦樓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蘇環,“我有幾句話要說,等我禪位給你后,我和你母后便會離開皇宮云游四方,俗話說一朝無二皇,我若是繼續呆在宮里,難免會有某些多疑的臣子搖擺不定,甚至當你處理一些老臣時會束手束腳。” “哦?”蘇環笑道,“父皇剛才不是說不會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缺德事嗎?” 蘇錦樓頗為瀟灑的揮揮手,“那是兩碼子事,若是以后有老臣仗著從龍之功倚老賣老,你但可放手收拾,”蘇錦樓從不覺得在權勢的引誘下所有人都能不忘初心,堅持道義,“我不會容不下人,但也不會允許別人蹬鼻子上臉在我頭上拉屎拉尿。” 蘇環滿頭黑線,其實他一直挺奇怪的,親爹好歹還是舊朝的舉人,怎么性子如此桀驁不羈,尤其是平時說話,忒不講究了,幸好在大朝會上他從未說過什么粗話,不然全天下都知道大晉有一位成日里把屎尿屁掛在嘴邊的粗俗皇帝了,估計那些百官聽了也會頭疼吧。 蘇錦樓不曉得親親大兒子正在吐槽他,他該說的都說完了,只等著正式禪位的那一天了,其實他除了主持大朝會以及和朝廷要員商議重大事情外,其余事宜皆由蘇環負責,這般悠閑的生活和頤養天年的太上皇幾乎無異,如今也就差個形式而已。 蘇錦樓剛打算離開似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問道,“今年又是三年大選,你有什么想法嗎?” 蘇環反射性的腿軟,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吐沫,“父皇,兒臣……兒臣以為宮里沒有必要再進人了。” 蘇錦樓壞笑,“看來你和太子妃頗是恩愛啊,我記得你以前還說要選什么側妃,現在倒是不提這一茬了,我就說嘛,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小倆口日久生情最是正常不過的事了。” 恩愛?蘇環回想自己和太子妃在閨房內的相處,深覺心酸,身為一個大男人被嬌妻壓的抬不起頭什么的,太傷人自尊了。 不行,待會兒還是去演武場多練練,他就不信不能把上官怡壓回去。 取消大選的消息傳出宮外,眾臣紛紛側目,難不成太子殿下也要學著圣上此生只守著一人嗎?貌似當初太后娘娘曾說過蘇家人不納妾,可今時不同往日,身為大晉太子,后院怎能只有太子妃一個? 有那些個藏著小心思的臣子,尤其是想借著送閨女進宮振興家族的大臣,聽到消息立馬慌了神,比方說,南宮昇。 南宮昇怎么也想不通,這蘇家人個個都是怪胎,都成皇帝了,大權在握,天下盡在掌握之中,即便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不該只守著正妻一人吧。 規勸的奏折似雪花一樣紛紛飛向御案之上,蘇環見狀更加堅定取消大選的決心了,這些人似一只只惡狼,直勾勾的盯著他這塊肥rou,若真同意納妃,那些女人還不把他生吞活剝了? 蘇錦樓瞧著蘇環苦巴巴的臉蛋,“喲,大兒子,你咋這副避之不及的表情?都成香餑餑了,難道你不開心?” 開心?蘇環咬著后槽牙道,“爹,看我的笑話很開心嗎?” 偏偏蘇錦樓無視蘇環的怒氣,火上澆油的點了點頭,“對呀,對呀,看到你吃癟我心里十分舒坦,今天能多吃三碗飯。” 蘇錦樓雖喜歡看大兒子笑話,可他卻不愿見大兒子被群臣逼迫,第二天直接下令,若是太子妃在三十歲之前尚未誕下子嗣,便恢復大選,換言之,但凡太子妃誕下子嗣,就別提大選的事了。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三十歲,除非天生有疾身患不孕之癥,否則這么長時間怎么的也該生出一個孩子了吧,蘇錦樓的這條詔令相當于取消大選。 消息傳到太子東宮,上官怡身邊的心腹下人皆喜氣洋洋,只要太子妃誕下子嗣,此后太子后院再不會進人,這是圣上的旨意,即使太子以后登基稱帝也不能違背他父親的詔令。 陳嬤嬤是上官怡的奶嬤嬤,滿心滿眼的盼著上官怡能夠與太子琴瑟合鳴恩愛不移,此刻她望著上官怡的肚子,恨不得立馬從這里蹦出個小皇孫出來,“這下好了,只要主子誕下皇孫,就再也不用擔心太子納妃了。” “皇孫?生……生孩子?”上官怡有些茫然,瞧著自己的肚子,眉頭擰巴成了一團,難道真的要給正夫生孩子?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都嫁給一個男人了,難道還怕生孩子?沒有什么事是她一字并肩王做不到的,以前馳騁沙場身受重傷她都沒喊過一個疼字,生孩子還不是小事一樁? 景元八年五月十五,這一天金鐘九響,九聲過后又是九響,一連八次足足響了七十二聲,金鐘敲完以后,身著紫色朝服的正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員從丹陛兩旁依次走入宣和殿中,身著緋色青色朝服的三品以下大臣皆從兩側階梯走到宣和殿外的廣場。 群臣站立,場面肅然,唯有微風吹動著周圍的旗幟發出咧咧之聲,蘇錦樓示意閆三寶宣讀禪位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咨爾皇太子蘇環,聰慧好學,勤于政務,德才兼備,克己奉公,誠孝父皇,堅敏練達,剛毅果決,盡心民事,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今傳位於皇太子,望百官戮力同心,共戴新君,欽此。” 百官拱手而拜,“謹遵圣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錦樓拿起玉璽與三軍虎符,親自交到蘇環手中,“太子,大晉的江山與百姓就交托你手了。” 蘇環接過玉璽與虎符,感受著手中的重量斬釘截鐵的回道,“必不辜負父皇所托。” 待到蘇環登位,尚儀官高呼,“新皇登位,百官跪拜。” “跪~~” 文官武將皆跪到在地,蘇環高坐于廟堂之上,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眼底閃過一道明光。 “拜~~” 群臣山呼,“恭賀新君繼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環鎮定自若,眼神悠遠,他緩緩的勾起一抹微笑,聲音如玉石般溫潤,“眾卿免禮平身。” 眾人叩謝,“謝皇上。” 這一天,屬于景元帝蘇錦樓的時代終于落幕,而蘇環正式開啟了成就千古大業的霸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