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說罷,她又眨了眨眼,輕聲問道:“不過小姐,你打算帶誰去呀?” 何逸清睨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勾了勾嘴角,“怎么了?在家里呆得悶了?” 玉枝輕咳一聲,故作委屈,“奴婢這不是怕小姐一路上沒人伺候嘛!” 何逸清“噗嗤”一聲笑了,點了點她的頭道:“安心吧,我落下誰也不可能落下你的。” 玉枝這才笑了,看了看外面說道:“小姐,奴婢瞧著馬上是要下雨了,”她見風太大,怕把窗戶吹過來阻攔了小姐的視線,便用手抵著窗戶。 玉枝兩眼看著天際,感慨道:“這么大的風,烏云又厚,等下的雨想必不小呢。” 何逸清笑了笑:“管它多大雨,反正下過便要停,我們呆在屋子里,怕什么?只盼咱們動身的時候不要下雨了。” “小姐說的是,不然一路泥濘更難走了。” 當?shù)谝宦曮@雷響起的時候,瓢潑般的大雨終于傾瀉而下,何逸清看著院子里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小花朵,心里頭卻一點兒也不煩悶,而是充滿了對即將遠行的期待。 轉(zhuǎn)眼便到了七月下旬,預(yù)定出發(fā)的時間到了。 “伯父伯母不必擔心,不過一兩月,長風保證將阿清再好端端地送回來。”城門外,顧長風欠身辭行。 “是啊,爹娘,別送了,快回去吧!” 光考試時間就要九天,再加上他們提前去,還要等放榜,另加游樂的時間,可不是要一兩個月? 女兒長這么大第一次出遠門,怎么可能不擔心?沈氏輕嘆了一口氣,叮囑道:“長風,清姐兒就拜托你了,萬事小心。” “請伯父伯母放心。” 顧長風此行一共帶了五個人,兩個小廝,三個護衛(wèi),都是年少力強的。何逸清挑挑揀揀的,帶了杜三,阿蒙,玉枝和碧煙四人。 阿蒙今年才十四歲,放了良籍后跟著安哥兒一起讀書,本不應(yīng)該帶他的,但阿蒙主動請求,且他又是一個見人三分笑又機靈的性子,可以輕易和人打成一片,交際能力強,別看他老是笑瞇瞇的,但辦事很是靠譜,何逸清也就破例帶上了。 七月里一路見那夏意融融,一片赤日炎炎之中,馬車漸漸南行。 他們十余人一共駛了三輛馬車,何逸清并未同玉枝、碧煙同坐一輛馬車,反倒是同顧長風兩個人坐在一起。 若是被爹娘知道了,定要說她不矜持,但出門在外,爹娘也不知道,何必這么拘束呢? 不過出行實在不是什么幸福的事兒,哪怕是準備得再周全,很多事都無法幸免,例如顛簸,例如炎熱。 又顛又熱,何逸清有些怏怏的,打了個哈欠,本來打算跟顧長風手談一局,也提不起勁兒來了。 顧長風見狀,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何逸清的發(fā)頂,“可是困了?要不要伏下來休息一會兒?” 頭頂?shù)氖譁嘏瘜挻螅我萸逭A苏Q郏闶前l(fā)現(xiàn)了,自打出了城,長風倒不如往日羞澀了,反倒是放開了不少。 她一把摟住顧長風的手臂,淺笑道:“好像是有些困了呢......” “那你靠著我睡吧。”顧長風往馬車四壁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才像做賊似的一點一點伸手把何逸清擁進懷中,然后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既喜悅,又怕這只是一場夢境。 何逸清將頭靠在顧長風的胸膛上,鼻尖里滿是幽幽的清草香氣,她側(cè)耳傾聽著“咚!咚!咚!”的聲音,莞爾一笑,“長風,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顧長風的眼神往旁邊飄了飄,耳尖緋紅,摟著何逸清的手卻沒有松開,而是輕聲道:“是阿清聽錯了。” “真的嗎?”何逸清秀眉輕挑,將下巴擱在他胸口,仰頭凝視著他。 她看到他的長發(fā)如墨浸染的絲綢般光滑在溫柔的陽光下散著光,嘴角似是掛著笑,那雙澄澈的眼中好像含著一潭水,瀲滟波光。 “阿清在看什么?”顧長風的聲音很溫柔,就像是拂面而過的輕風,撓得何逸清心里頭發(fā)癢。 這回輪到何逸清不自在了,面頰上驀然涌上兩片紅霞,那紅潤從她頰邊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她輕咳一聲,握住了顧長風的手,“我......在看你啊!” 顧長風低下頭,眼底眉梢盡是化不開的情意與溫柔,“那阿清可要多看看。” 聞著顧長風身上那種淡淡的清涼香氣,何逸清很是舒心,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等再醒過來時,太陽剛剛落山,日間的熱氣退去了不少,遠方的天邊還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 何逸清透過馬車的窗子往外瞧了瞧,問道:“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顧長風不著痕跡地活動著太久沒動已經(jīng)僵硬的四肢,說道:“快到溧陽郡的地界了,離這兒最近的是潞城,不過潞城外沒有客棧,附近有幾個村,如果要去村中借宿,也要行上十幾里路,看這天色應(yīng)該來不及了。” “那蕭大叔怎么說?”蕭毅,也就是顧長風帶的三個護衛(wèi)之一,野外生存經(jīng)驗豐富。 “蕭大叔說今晚就在林中歇息一晚。” 何逸清點點頭,“成,那咱們就露宿一晚。” 第68章 露宿 傍晚時分, 一行人在潞城外的樹林里停下馬車,蕭毅朗聲道:“少爺, 這兒臨近官道,沒有流寇, 林子也不大, 沒有什么大的野獸,咱們晚上就在這兒歇息吧?” 顧長風點頭應(yīng)允, “可以。” 何逸清下了馬車活動著酸澀的四肢, 看著玉枝她們從馬車上搬下廚具、鍋碗瓢盆、干糧等物。馬車頂端四周有吊柜, 他們采買的東西, 被褥全放在吊柜里,鍋碗瓢盆易碎品,裝在車凳內(nèi),井然有序。 蕭毅并另外幾個護衛(wèi)去溪邊打水拾柴火,回來時手里提著幾只山雞。 天色幽暗, 烏云滾滾, 預(yù)示著, 大雨將至。 蕭毅并幾個護衛(wèi)快速了生火, 燒了熱水褪雞毛, 他扔掉里面的內(nèi)臟, 又用清水洗了幾次, 在雞翅和雞腿的位置, 串上樹枝固定, 烤了起來。 阿蒙他們也拾掇出了不少干糧, 包子、rou干、干餅,足夠他們十一個人吃了。 阿蒙提議道:“這會子包子早涼了,而且再不吃就放不住了,不如熱一熱,做個烤包子吃。” 何逸清點點頭,“可以啊!” 說罷,她還用碧煙她們挖回來的野菜和鳥蛋煮了一鍋蛋湯。 一行人圍著火堆席地而坐,到頗有野趣。 蕭毅又給雞的表面刷了一層蜂蜜,很快,雞皮之下的油被烤出來,落在火堆,發(fā)出滋滋地響聲。烤雞外皮開始變得金黃,rou香氣散得老遠。 蕭毅把烤雞分了幾塊,先遞給了顧長風和何逸清。 何逸清接到后并未急著吃,而是撕了一塊喂到顧長風的嘴邊,顧長風臉一熱,這......這么多人看著呢,難不難為情啊? 他輕咳一聲,環(huán)顧四周,其他人都識趣兒地把頭埋了下去,他這才張嘴吃了下去。 何逸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好吃嗎?” “好吃,阿清也吃。”說罷,他耳尖微紅,也撕了一塊遞到何逸清嘴邊。 何逸清迫不及待地咬一口,雞的外皮烤干了,rou卻很嫩,還有一股甜甜的蜂蜜味,很好吃。 吃完了簡易的晚餐,熄滅了火堆,馬車被停在一處山坳中的干燥地帶,何逸清簡單擦洗過后,就爬上了顧長風的馬車。 “小姐......”玉枝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一把捂住臉,輕嘆一聲,內(nèi)心哀嚎道:夫人,奴婢有負你的所托啊! 在出發(fā)前,夫人特地叮囑她,要看好了小姐,注意男女大防,可小姐竟然都睡到人家馬車上去了。依著小姐這說一不二的性子,恐怕她說了小姐也不會聽的。 哎!真是愁死人了!只盼著小姐能夠矜持一點了...... 馬車里上方垂著紗帳,夜里放下,用來防蚊蟲,車凳的板子可以折騰,睡三個人都綽綽有余,更別提兩個人了。 所以何逸清和顧長風連挨都挨不到一起,玉枝的擔心是多余了。 油燈昏黃,雨點拍打在車壁上,發(fā)出清脆而有節(jié)奏的聲響。 車內(nèi),油燈昏暗,暗到何逸清只能看到顧長風清俊的輪廓,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全部隱藏在光照不到的暗影里。 顧長風靠在車門處,他從馬車里的炭爐上取下細嘴的銅壺,沖了一杯紅糖水,遞給了何逸清。雖然是夏天,但陰雨天濕氣重,喝點紅糖水,暖胃驅(qū)寒。 雖然與阿清定親一年多了,但他們倆一直發(fā)乎情止乎禮,今兒下午的舉動已經(jīng)是越矩了,但沒想到晚上他們竟然睡在了一輛馬車里,想到此,顧長風的臉開始一點一點熱了起來...... “長風,你睡了嗎?”何逸清轉(zhuǎn)了個身,透過紗帳看著他。 顧長風趕忙應(yīng)道:“沒有,怎么了?” 何逸清抿了一口紅糖水,托著腮道:“左右也睡不著,我們來聊聊天吧!” 顧長風垂下眼瞼,柔聲道:“好啊,阿清想聊些什么?” 何逸清立刻問了壓在心里許久的問題,“你平日里除了讀書還干些什么?” “習字,下棋,畫畫,彈琴,垂釣,跑馬,嗯......還有看話本。” 何逸清點了點頭,果然全都是符合培養(yǎng)高雅情cao的娛樂。 只不過......她挑了挑眉,長風竟也會看話本? 當真看不出來啊! 何逸清睡意頓消,霎時間來了勁頭,興沖沖地問道:“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話本?” “就......書店里賣的那些。”顧長風訥訥道。 何逸清“噗嗤”一聲笑了,探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老實交代,你看話本多久了?都看了多少本?” “沒多久。”顧長風的眼神往旁邊飄了飄,“十四歲時才開始看的,一個月也就看幾本......” 何逸清不禁輕笑出聲,長風怎么那么可愛呢! 嗯!可愛得想讓人欺負一番! “到底幾本?”何逸清瞇著眼睛,又接著追問。 顧長風的聲音越來越小,“也就三四本的樣子......” 說罷,顧長風長長的睫毛顫抖著,有些無措,急忙問道:“阿清可不喜我看話本?若是不喜,我以后就不看了。” 他娘說女子都喜歡上進的夫君,而看話本是不務(wù)正業(yè)的行為,阿清說不定不喜歡。 “傻子。”何逸清笑呵呵地抓住顧長風的手,“我怎么會不喜歡呢?” “我原先還想著自己學問不夠,又無甚高雅的技藝,怕跟你聊不到一塊去。現(xiàn)在好了,咱倆都喜歡看話本,等以后成了親,我陪你一塊兒看!” 顧長風墨澈的雙眼里閃著溫柔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嗯!” 真想快點娶阿清啊...... 兩人又聊了會兒,何逸清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不一會兒,就發(fā)出了勻稱的呼吸聲。 顧長風聽著這勻稱的呼吸聲,緩緩地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阿清的臉。